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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墨契欲言又止,容璧并没有强迫墨契说话,而是揭开酒盖,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水从他嘴角流下,容璧便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再继续喝。
这样的容璧竟也显得有几分颓靡,墨契心想。
容璧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显得心事重重,墨契想起墨白说的,皇上既然死了,那容寂也一定会死,若容璧知道他父亲已经丧命,该多么悲恸……
墨契以手撑地坐起,轻轻拍着容璧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容璧,容璧瞥了墨契一眼,然后站起来,让墨契不能拍到他的肩膀,然后继续喝酒。
墨契举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但还是放下了,继续望着容璧,心想,若他是赤潋,他是容璧,他会怎么做?
他还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要阻止墨家的报复,他不想要墨家戴上谋反的罪名,即使做上皇帝,也洗脱不了谋反的污迹。
他不想,真的不想,谋反那条路太过陡峭,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他不想墨家多么显赫,也不想墨家陷入困境,可是,他要怎么做?问容璧?不可能……若容璧知道了他们墨家要谋反,一定不会放过墨家的,一定不会。
墨契恼怒自己的无能,便用力的捶打着地面,容璧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拉起墨契,叹息一声说:“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去找赤潋吧。”
墨契惊讶,没想到容璧竟然看出来他并不想对他说出真相,并且提示自己去找赤潋,是不是他猜出什么了?
墨契不敢告诉容璧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容家是真正的一直拥护陈国皇帝的世家,每一代人几乎都会有大官出现,他们容家的子弟,几乎从小就要学如何在朝堂上谋生,怎样混的风生水起,怎么乞骸骨。
若容家知道了他们墨家想要做什么,一定会不计损失的攻击他们墨家吧……
而且,皇上如今已经死了,容寂也死了,那个杀害皇上的真凶,也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若他还要继续伤害赤潋,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墨契站起来,紧紧握住容璧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他,脱口而出:“我会一直站在赤潋身边,护着他的!”
容璧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没有听出墨契话中的深意。
墨契又说:“现在,我就去找赤潋了,你不必担心我。”
容璧挥手示意墨契离开,墨契出门翻身上马,留容璧一个人站在落叶满地的庭院中间,静静思考。
墨契刚刚说,选择站在赤潋身边,也就是说,有人要他选择。
而墨契被赶出墨家,就是因为他选择了赤潋的原因吧。
墨家,墨家到底在做什么?墨契不敢告诉他真相,估计是怕他对墨家不利吧……
皇上如今杳无音讯,而墨白和墨皇后又暗中蓄力。
容璧手中的玉骨扇开开合合,扇面上的水墨江山变得多姿多样,他看着变幻不定的扇面,眼中波光粼粼。
容璧联想到怀有身孕的甄哥,想到不让他进书房一同谋划的赤潋,还有不肯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墨契,容璧似乎是懂了,懂了为何赤潋和墨契都防着他。
若墨皇后和墨丞相真的打算谋权篡位,知道真相的赤潋和墨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不让他知道,因为他一旦知道了,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墨家,可是赤潋又太过良善,绝对不舍得对他的亲生母亲墨皇后下毒手的,所以才会隐瞒自己,并且要他不要管这件事情,全权由赤潋自己解决。
容璧觉得好笑,他父亲容寂还有皇上早就怀疑墨家有谋反的想法了,可赤潋却怎的也不肯相信,不肯相信显而易见的真相。
赤潋身上带着墨家的血液,并且心善,就算知道墨家已经开始动手做什么了,赤潋也不会先下手为快,还企图用温柔的方法让他们回头……这样的傻气。
赤潋和皇上一点也不一样,从来没有疑心过……容璧笑笑,然后摇摇头说:“或许,他这样才会让那么多人愿意为他赴死。”
赤潋他一点也不傻,这样的帝王权谋,是需要一定的勇气和实力的,赤潋这样大胆的选择这样的帝王权术,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多忠心的人,例如墨契,例如自己。
若是墨家要做什么对赤潋和墨契不利的事情,他容璧,必定不放过他们墨家!
容璧喝完一坛酒,然后把空酒坛子往旁边一摔,酒坛子撞在石头小道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容璧走到草地上,如小时候一般席地而躺,仰望着旷阔苍茫的天空,无力的笑道:“如今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现状了,梁家,墨家,究竟还有多少人有不轨的心思?”
“波云诡谲的京城……”容璧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非常困倦。
“好累……如果睁开眼,还是六岁之前该多好?……”容璧说完却没有睁开眼,唇角却勾起,笑道,“睡一觉吧……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微风拂动容璧的长发,一朵新开的小花不知因何落下,飘飘摇摇的落在容璧的脸颊上,遮盖住左眼旁下的十字伤痕。
风再次拂过,有暗香盈身,卷起那朵小花,在空中翻腾。
马蹄起尘沙,墨契快马加鞭赶至东宫,便直接向赤潋的书房奔去,书房外已经没有环环围绕的护卫了,墨契便直接闯进房内,就见赤潋坐在书桌旁,单手撑着额头,一脸疲惫。
听到声响,赤潋抬头,见是墨契,便轻轻笑道:“何事如此之急?又为何被赶出墨家?”
墨契没有回答赤潋的问题,而是直接跪下,凝望赤潋的双眼说:“赤潋,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墨契的眼神殷切,赤潋把墨契拉起来,无奈的说:“还是这般莽撞,边塞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磨砺出什么呢。”
墨契只得站起身,握紧双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些,说:“赤潋……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嗯?”赤潋皱眉,双手也紧握,面无表情的看着墨契说:“怎么……怎么了?”
墨契祈求说:“我说了,但……但求你看在我的面上轻罚他们……。”
“好。”赤潋闭上眼睛,等着墨契再次印证刚刚他所听到的一切。
墨契鼓足勇气说:“赤潋,我叔叔墨丞相打算谋反,并且已经做了好几年的计划了……”
“嗯。”赤潋的反应很是平静,只是面色太过苍白,还有僵直的身体暴露出他不安的内心。
墨契继续说:“赤潋,阻止他们,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希望,你手下留情。”
赤潋的面色苍白,紧抿着唇,僵直的身体突然瘫软下来,倒在椅子上,墨契立刻惊呼道:“来人啊!快传太医!”
“无碍,不必惊扰别人。”赤潋挥挥手,又单手扶住额头,沉声问:“我父皇……我父皇,真的……已经……已经被丞相?”
墨契低垂下眉眼,蹲在赤潋的椅子旁,额头抵在椅臂上,也沉声说:“是……但叔叔说,皇上不是他杀的。”
赤潋沉默,因为他再不敢相信墨白的一切话,可是……可是墨白既然敢把他要谋反的事实告诉墨契,又为何怕让别人知道是他杀害了皇上?
赤潋不解,于是问墨契:“你把你知道的,都详细说一遍吧。”
墨契只得详细说:“我不明白叔叔为何要把歌儿送到东宫,于是问叔叔他的目的是什么,然后,他带我去了家庙,在哪里,他说,我们墨家有四十位将士,死于陈国皇帝手中……”
“对不起。”赤潋歉意的说,“若我可以,我愿意承担我祖辈的所有罪责,还你们墨家一个公道。”
墨契摇头,说:“这并非你的错误,所以我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多谢。”赤潋微微笑道,“继续说吧。”
“然后,叔叔告诉我……我父亲镇远侯墨魄……是死在皇上手中……”墨契断断续续的说,似乎是不相信。
赤潋苦笑,依旧歉意的说:“对,我父皇确实是害你父亲死亡的最重要的推手……那么墨契,你还会选择站在我这边吗?”
“会,皇上是皇上,你是你,我连皇上都没有抱有多大的怨念,又如何会憎恨你。”墨契蹲的累了,向后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赤潋说,“我被赶出墨家,你应该能够猜出是为何了吧。”
“嗯,大概知晓了。”赤潋摇头轻笑说,“你不愿参与墨家的复仇计划。”
“嗯,我不愿参加。”墨契又继续说,“叔叔对于我父亲的死,很是执念,从那时就做好了要谋反的打算,然后他又从家庙的一个角落拿出一个小匣子……”
“那是我父皇的头颅吧。”赤潋紧闭双眼,不让墨契看到他的满目凄凉。
“对……”墨契不解问,“你如何知道?”
赤潋依旧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缓缓说:“墨契,当我父皇的头颅送到墨丞相手中时,很快,我也见到了我父皇的护卫。”
“那就是有线索知道是谁害死皇上了?”墨契焦急问道。
“对,他们和我说了,真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