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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珣笑闹着举手投降,劝叶琨说:“爹从来没有阻拦过你和爱比尔,也没怎么阻拦过我和Tina,我们没本事得不到的东西,不能埋怨爹不给我们啊。”
叶琨怔了一怔,叔伯们一向说他是个纯孝的人,面对父亲苛求责难,逆来顺受。
逆来顺受?那么多年过去,也不差这一回。
“哥,你别吓我。”叶珣小心翼翼的去扯叶琨的胳膊:“给爱比尔去封急电,也许……”
“她嫁人了。”叶琨一笑,故作轻松:“两年前的事了,和一位真正的绅士。”
叶珣抱歉说:“对不起。”
瞿子明小步下楼,见他们在门口说话,跟出来,声音发涩难听:“二少,司令在书房,让您上去说话。”
叶珣打趣说:“瞿大哥今天怎么了,喊的怪瘆人。”瞿子明十八岁起跟着叶启楠,师徒父子般的感情,与他们兄弟更是从不客气。
瞿子明不以为意的笑笑,叶琨叫叶珣别闹,示意瞿副官上楼。
叶琨走进父亲的书房,瞿子明却退了出去,带了门,将他关在里面。
父亲端着杯红酒轻晃,手中捏着张纸出神。
“父亲。”叶琨喊了声,证明自己的存在。叶琨猜测那张纸与自己有关,并且父亲心情不太好。
叶启楠抬起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叶琨,叶琨近前去接,也放下心来,若是因他生气,早将东西扔在地上,或摔在他的脸上。
似乎是一张电文,但在触手的一瞬间,又被父亲抽了回去,倒扣在写字台上。
“算了,”叶启楠一声谓叹,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坐下,陪爹喝一杯。”
叶琨没回过神,心想是出现了幻听,或是父亲喝多了酒,再或……叶琨没敢往下想,再或是哪里惹到了父亲,寻了借口收拾他。父亲面前哪有他的错。
“让你坐,听不懂么。”
叶启楠有些薄怒,叶琨也不敢违抗,拉开椅子坐下,沾了三分之一的凳子,低着头,脑子飞速旋转着父亲的用意。
“卢秉正,”叶启楠停顿了下,晃了晃手中小半杯红酒,半晌才接着说:“,想把你调到南京,到他的侍从室历练一阵。你怎么看?”
叶琨张了张嘴,目光中波澜涌起,又瞬间压抑着平息,语气尽量平静:“琨儿听从父亲安排。”
叶启楠听腻了他的万能答案,换做叶珣,不想就是不想,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只要一句话,叶启楠愿意为他顶住一切。叶琨则不然,叶琨喜欢独立思考,喜欢瞻前顾后,从没有依赖过他,换言之从未信任过他,想到此,一时烦躁:“我问你的意思!”
叶琨表情依然平淡:“如果这不是第一封电报,或者书信,叶琨应该去。”
叶启楠没有说话,书房乍变得安静,空气似乎凝滞,叶琨的呼吸很轻,但依然感觉得到。
玻璃崩碎的清脆声划破空气,叶琨倒吸口气,酒杯被父亲捏碎,碎玻璃撒了一桌,电文被红酒沾湿,红的像血。
回过神来,方发现父亲的手心被玻璃划破,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父亲!”叶琨腾地站起来,欲出门去找人喊大夫。
“坐那。”叶启楠吩咐着,掏出方帕子捂住伤口。
叶琨迟疑着坐回去,心跳的厉害,看着桌上的狼藉,想收拾又不敢乱动。
叶琨劝说:“父亲不必这样,权当送叶琨去南京历练一番,珣儿也长大了,可以照顾家里……”叶琨看到父亲的眼神,声音戛然而止。
叶启楠眯眼,却目光灼灼:“你的意思,爹是逼你去送死的?”
叶琨心里一阵翻滚,碰上父亲不讲理,真是说什么错什么。
“随您怎么说,”叶琨声音很小,“这是叶琨的态度,其他叶琨听父亲安排。”
等待父亲的雷霆之怒,扣门声响起,瞿子明通报说:“席先生过来了。”
叶琨站起来,心中一阵欣喜,五年了,席先生第一次登叶家的门。从小到大,叶琨与席先生师徒之情胜过父子。
在家中与在司令部见到当然不同,席先生一袭长袍显得随意,叶琨的心狂跳。
席先生交代要出门的叶启楠说:“方才喊叶珣到小书房随意考了几篇文章,这会正罚跪呢,叫他起来吧。”
叶启楠应一声离开,随手带上房门。
“先生。”叶琨直挺挺的跪下,膝盖磕在地板上,声音吓人。
“琨儿?”席先生的声音很慈祥,仿佛冷落他的五年从未发生过。
叶琨使劲咬了下嘴唇,声音哽咽:“先生,琨儿难受。”
席先生蹲下来,轻拍了他的脸颊:“琨儿,你记着,前面的路要自己走,痛苦难过的时候多着,不能依赖先生。”
叶琨目光空洞:“先生那天摔门而去,是叶琨五年来最大的梦魇,先生好狠心,最后一点依持之情都不肯留给叶琨。如果不是叶琨此去南京为质,先生恐怕已经决定,与琨儿做陌路之人,对不对?”
叶启楠推门来到小书房时,叶珣正摊在沙发上看画册,就差打开留声机,听着音乐喝咖啡。
叶珣从沙发上蹿起来,到父亲身边赔笑,拜托他瞒了席先生。倏尔看到父亲手上带血的帕子:“爹,手怎么了?”
叶启楠用另一只手拍了他的脑袋:“说你的事,先生提了些什么?”
叶珣目光躲闪,呢喃道:“《六韬》卷一。”
叶启楠用力拧了拧他的耳朵:“这一卷你背了几年?”
叶珣揉着耳朵嬉皮笑脸,转移话题:“爹真要给二哥娶嫂子?”
“如今不急了。”叶启楠含糊的答:“委员长要将你哥哥调到南京任职,说是远闻他的人品才学,要调到身边历练几日。
叶珣半晌失语:“爹答应了?”
叶启楠无奈:“架不住他三番五次的提点。”
“老狐狸!”叶珣骂着:“八万大军还不够他折腾!”
叶琨离开的那天,风很大,卷起地上的落叶,打个旋,贴挂在窗户上。
叶珣随父亲和两位太太送他离开,到门口,叶琨跪下来给父亲拜别。
叶启楠交代他:“要入冬了,南京天暖,却冷在骨子里的,别穿少了。”
叶琨应了,四处望望,席先生不会来的,雨萌也没来,虽然也没指望她来。
终于,叶琨的车开走了,扬起地上干燥的尘土。
到中午,雨萌才回到家,鬼鬼祟祟往楼上走。被叶珣拦住去路。
“上哪去了?”叶珣问。
雨萌逞强:“你管不着。”
叶珣嗔怪着:“二哥今天走,也不知道送送。”
雨萌的目光四处漂浮:“就去几个月,他不是经常出去打仗么。”
瞿副官从楼上下来,看了雨萌手中的蓝色手袋,冲他们点了头出去。
雨萌冲他做了个鬼脸,上楼回房间。
叶琨在卢秉正的官邸被“召见”。叶琨一身军装整肃,虽然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多年来的习惯,叶琨只有着军装时心里才感到踏实。
卢秉正倒是一袭长衫,青黑色马褂,手执文明杖,笑容可掬:“将门虎子,将门虎子啊,进门之时,恍惚看到令尊的气质,有幸见过令弟,虽顽皮些,小小年纪也是胆识过人,叶氏之后,果真是个个翘楚。”
叶琨腼腆的一笑:“委员长谬赞了,叶琨仰慕委座英明已久。今而得见,才是叶琨之幸。”
叶琨不善于寒暄应酬,卢秉正倒像是乐此不疲,几番下来,倒比打仗还累。
在官邸,叶琨有幸见到举国闻名的卢夫人古玲玉,果真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东方的柔美与西方的豁然并存。
叶琨的公寓还不错,上下两层的小楼,露台上两盆雏菊开的很好,卧室的枸杞盆栽正缀上鲜艳的果子。叶琨的待遇自不会差,房子虽不比家里大气奢华,但是叶琨想,有机会安安静静的度过几个月,也还算舒服。
两层的房子,让叶琨想起了小南楼,不知道媛姐可还好。身世之谜被揭开的一刻,叶琨恨过她,但是每看到生母疯疯痴痴唤着他“儿啊”,还有什么心情去恨。只是一走几个月,媛姐许久看不到他,会不会像从前那样闹个天翻地覆。叶琨想,哪日他当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带媛姐去治病,为她买个房子搬出去,享受天伦之乐。
卢秉正严令沈子彦三个月内剿灭匪患,沈子彦摔二十万东北军进驻西安剿匪,而共、党军队不足两万,如此悬殊,该是稳拿了。或许早一点剿灭匪患,就能早一些抗日。
席先生昨天对他说了很多话,当今的局势发展,待人接物的道理,或许席先生五年前的选择是对的,但是对叶琨无疑是残酷的,是叶琨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琨儿除了娘,只有先生……”让席先生醍醐灌顶,叶琨是青城的继承人,除了父亲外,不应该依赖任何人,亲疏得当,是上位者的必修,是高处不胜寒的悲哀。
叶琨洗过澡躺下,一日折腾下来颇累,胡思乱想不久,昏昏沉沉的睡去,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那几条只有几个字的评论,看的我想使~⊙﹏⊙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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