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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拿好基地通行门卡和全地图的廖子君带着一脸的残妆,跛行在半白的天空下,一直走到徐家的山间别墅。以前她和徐恩砚幽会的时候经常来这里,所以她身上有钥匙。刚关上别墅门,她就打了个电话给徐义龙,叫他过来议事。
当徐义龙听清她手上拿到了什么东西时,不由得兴奋欲狂,“我这就来找你!”
廖子君寻思着是否该说一句“你先别告诉你哥哥”,但徐义龙已经挂了电话。
徐恩砚也很快听说了这个好消息,他有些回不过神,本想让自己像徐义龙一样笑出来,却半天没能做到,只是喃喃问,“为什么她会第一个告诉你,而不是我?况且,她又是怎么拿到的?”
廖子君在别墅洗了澡,惨淡地冲去身上的污秽,她在花洒底下发了很久的呆,才擦干自己,穿上徐恩砚的衬衫出来。
她想起床头柜的抽屉里还有一瓶避孕药,开封后几乎没吃过。为了保险起见,她现在还是决定吃一粒。
她懒得去倒水,干吞下了药,正要把药瓶放回去,斜后方突然伸出一只铁钳似的手,狠扣在她拿药的手腕上,她觉得脑子里嘭地开了一枪,回过头,徐恩砚的眼睛红得像中了剧毒,“谁?是谁!”
廖子君怕得发抖,却一瞬不瞬盯住他,理直气壮地说,“你不用知道!”
“你他妈就是用这种办法搞来那些东西的?”他狠捏住她那张娇美却失色的脸,无法相信地狂吼,“你这个疯女人,贱女人……快说到底是谁!”
话到这里,他渐渐醒过了味,基地卫兵之中,能着了她道的人,除了马征又有谁?
徐恩砚的脸色顷刻间烧成死灰,廖子君从未见过他那样悲怒,就像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掏了出来,他扬起手又急又狠地朝她劈落一个耳光,反手又砸过来一下,“啪”地两声,廖子君被扇得摔倒下去,脑袋直直磕在床头柜角上,有血流到眼睛里,还有嘴里……
廖子君不顾眩晕疼痛爬了起来,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过激,他明明应该像过去的许多次那样,乐于在她的牺牲之下步步攀升。
“廖子君……你怎么能这样……凭什么把你的决定强加给我!你太狠了,太不公平了!”徐恩砚像失去一切那样咆哮着,他想保住的人,一个也保不住。
廖子君指向桌上放着的门卡和地图,他却连看都没看那堆东西一眼,她说,“这是唯一能救徐家的方式,即使我事先征求你的意见,你有资格说不吗?难道你会说,子君,不要去,不要理那个马征,不要跟他上床!你会这么说吗?你不会!因为你不可能不为徐家考虑,这些事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你敢说我比徐家还重要?别说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不会有今天!”
徐恩砚面色更枯,浑身抖得像是风雨中的危楼,他再次抬起手朝她更猛烈地扇过去,廖子君眼看又要被他打中,心里到底是害怕的,不禁缩了一缩。
他的手骤然停在离她红肿的脸还差一寸的地方,她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火辣钝痛,而是发觉他已经拥住了她,不要命地将她重重塞到怀里,如同要挤进骨髓一般。
“我恨你,廖子君我恨你……你怎么那么傻……你真觉得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我可以坐在那里看着你为我受辱?你这样比用刀子杀了我还难受……我真是个废物,在你面前我就是废物!”
他的眼泪落进她头发里,烫得像熔岩。
“我对你太坏了,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徐恩砚用下巴摩挲着她渗血的额头,他脸上也到处都是血和泪糊在一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你应该做的是珍惜你自己,而不是爱我……我会害了你,会害了你……”
“我没办法。”廖子君浸了血的大眼睛笑看他,“我实在太想看看我的兰花是怎样开出来的,我愿意碾碎自己,变成淤泥,变成尘土,让兰花种在上面,我会抽干自己所有的养分给它,只要它能开出一朵花……”
当他为了她流泪的那一刻,或许就证明她的兰花已经开了,但她还是贪得无厌想要更多,哪怕只是南柯一梦。
“徐恩砚,你会娶我吗?”当他拿药棉替她敷着脸上的伤口时,她就碎碎念着她的梦。
“姑且就娶了吧。”
“你不嫌我?”
“我怕你嫌我。”
“我们会有孩子吗?”
“当然,会有很多。”
“你会捉萤火虫给孩子玩吗?”
“一定会啊。”
“你会给我拔白头发吗?”
“要是拔光了怎么办……”
……
他们都知道,这些承诺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能不能活着从基地里出来还是未知数,能不能毁掉里面的资料也不得而知……假如真的逃过一劫,徐家仍要面临强闯军事基地的问责,但至少,不会落到家毁人亡的那一步。
事情结束后,是该坐上唐铁山的轮船去避一避乱局,还是留下来重振旗鼓?廖子君能否跟着徐恩砚一起走,一起留?全是不可捉摸。
早在廖子君穿好衣服从马征床上爬起来时,马征一边将门卡和地图扔给她一边说,“这样是没用的,基地的守卫队就是人墙,里三层外三层,你们撞不开的,根本不可能接近得了核心区。”
马征说得没错,所以徐恩砚打算调虎离山。
徐恩砚命人仿制了基地守卫队的制服,由自己和几个手下穿上,预备分头从四面硬闯基地,吸引并分散卫兵的注意力,制造迷惑和恐慌。
行动之前,廖子君会在夜深人静时拔掉廖家的电话线,将廖寅汉的军务手机卡也调换下来,让守卫队无法立刻联系到他们的主子。然后,廖子君借着祭拜母亲之名深夜上山,在事发时路过基地,等卫兵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用门卡溜进高墙内,虽然出现得蹊跷,却仍是天降救星,她头上顶着廖姓,卫兵们只会对她掉以轻心,在外敌入侵的紧张情绪下,他们或许会更加信赖廖小姐。
穿着同色制服的徐家人导致基地内暂时的敌我不分,也使得防守的分布呈四散状,就给了廖子君更多空间,在廖家的主人赶到前,她只需向面前这些群龙无首的卫兵宣称,自己亲眼看见徐恩砚往核心区去了,有多少人会不信她?若她命令卫兵开启核心区的指纹门禁,进去驻守查看,在形势大乱之下,又有多少人会违抗她的旨令?
如果徐恩砚的手下之中哪怕有一人顺利突围,跟廖子君会合了,便可见机配合,有一种方法是让她扮作人质,上演劫持的戏码,逼迫那些卫兵按照徐家的意思行事。徐恩砚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无人敢向廖子君开枪。
在这个计划里,每一着棋都是凶险万分,徐恩砚则是直接暴露在敌人枪口下作诱饵,他自己也明白是命若悬丝,所以他叫徐义龙不要参与这件事,“如果我没能回来,徐家就全靠你了。”
进入军事基地的那天,已抵达船上的恩锦说,自己的妆奁里有朵簪花遗落在家中没带过来,必须得去找一找。众人苦劝未果,便让两名保镖和唐樱陪送恩锦回家去取。恩锦带着小西关在卧室里找东西,唐樱敲了很久的门,擅自推开时,屋里已空无一人。
恩锦是从冯九逃逸的那条通道出走的,桌上只有她的一张字条:我去去就来。
徐恩砚得到消息后大惊,情形一时左右为难,在恩锦失踪的情况下,计划是万万不能照旧实施的。
徐义龙当即表示自己去找恩锦,风也似地带着随从走了。
当恩锦牵着小西拐过好几重旧街,找到一间荒废的戏馆时,廖子君正在徐家的山间别墅里,给自己绑上了炸弹,罩了一件厚外套遮掩。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响一直响,如同招魂曲,是哥哥打来的,她任它空响了十来遍,才颤手接起。
“子君!子君!是你吗?他们有没有伤害你?”廖寅汉急声催问,他依然是那个好兄长,“我们会救你的!别怕!”
后面是朱雅曼急疯了的哭声,“子君怎么样了……我叫你别把徐家逼到这个份上,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万一子君有个三长两短……”
廖子君抬起一只手捂在自己嘴上,发出了介于歇斯底里和含糊悲鸣之间的声音,用劲地扭动蹬腿,口齿混沌地说,“哥,别管我……很危险,不要来救我……”
说完她立即切断电话,按下关机键,走向墙边的垃圾箱想把手机扔进去,可身上的炸弹太重了,她迈步不太稳,不慎撞上了书架,啪啦啦几本书掉了下来。
其中一本《阿尔戈英雄》正好摊开在地面,那一页的美狄亚捂着心口的丘比特之箭,溃声说道,“哈哈,他事情成功之日,就是我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