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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言那人,面如刀削,一脸的刚毅,正是沮授。
袁尚靠河北士人拥护,登上魏王之位,其麾下文武重臣,自然多为河北人氏出身。
袁尚麾下有三大谋士,审配、逢纪和沮授。
麾下谋士中,袁尚最信任审配,凡征战在外,必以审配留守邺城。
逢纪善辩,袁尚每每以其作为首席外交官。
至于这沮授,早在袁绍时期,就以善谋而著称,袁尚本是想以其为随军谋主的,只是沮授为人刚硬,时常直言犯谏,此前的数次进言惹得袁尚很不舒服,故而一直将其闲置。
直到前番屡败于刘备之手后,袁尚才意识自己身边缺一员顶级的谋士相助,不得已之下,便只好将沮授从邺城调来了兖州前线。
令袁尚感觉到不爽的是,沮授依然是秉性不改,被重新启用后的第一次进言,便又泼了袁尚一头的冷水。
“公与,我看你的担心是多余了吧,元图的辩才本王还是相信的,难道你还担心他说服不了那颜良吗?”
袁尚的语气中,暗暗流露着不悦。
沮授也不照顾袁尚的情绪,直言道:“逢元图固有辨才,但从颜良此前诸般所为可见,此人极是机谋诡诈,以逢元图之能,必不能说动颜良。”
当着众人的面,沮授毫不顾忌的打击了袁尚的自信心,这让袁尚眉头更是一凝。
袁尚脸色顿时一沉:“公与,你未免也把那颜良说得太厉害了吧,你可不要忘了,他终究只是我袁家的一名叛将而已。”
袁尚未曾跟颜良有过直接的交手,虽然听闻了颜良屡败强敌的战绩,但心下里的那份自傲,却让他压根里对颜良依然心存着轻视。
沮授却语重心长道:“颜良是袁家叛将不错,但此人数年间据有荆襄,如今又占据大半个豫州,连曹操和刘备,乃至江东孙氏都不是他的对手,可见此人实为一极难对付的枭雄,大王今日若是轻视于此人,来日只怕必会后悔莫急。”
沮授的话中虽然对颜良存有鄙夷,但对颜良的枭雄实力,却丝毫不敢小觑,甚至语气中还暗含着几分称赞。
袁尚听着就火了,大声道:“沮公与,你这么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讽刺本王自大不成?”
沮授神色一变,忙是拱手道:“微臣怎么敢讽刺大王,正所谓忠言逆耳,微臣只是一心想提醒大王,万万不可轻视颜良。”
沮授的畏惧惶恐,让袁尚感到稍稍的舒服了点,但他眉宇间的傲色却有增无减。
“哼,颜良那个叛贼,不过是侥幸遇上几个愚蠢的对手而已,将来本将灭了刘备之后,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袁尚言语气势,已是狂妄之极。
“大王雄略过人,颜良那逆贼岂是对手。”
“颜良不过一出身卑微的叛将而已,侥幸小人得志,早晚必为大王所灭。”
……
其余麾下众臣,明知袁尚有轻敌之嫌,却无人敢劝,反面是纷纷附合,盛赞袁尚的神武雄略,贬低颜良。
沮授看着袁尚那狂妄劲,却是一脸忧心忡忡。
耳听着一片恭维吹捧之声,沮授实在忍耐不住,便大声道:“大王既对颜良如此不屑一顾,试问当初大王又为何会屡败刘备之手,而颜良却不但把刘备杀得大败,还逼得他弃守梁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皆以一种责备的目光,惊讶的望向沮授。
沮授却昂然无惧,大义凛然的站在那里。
他的这番话,等于是公然讽刺袁尚不及颜良,袁尚闻之,不禁是勃然大怒。
“好你个沮公与,你竟然当众藐视本王,你好大的胆子。”袁尚厉声怒斥,拂袖喝道:“来人啊,给本王……”
“报——陈留急报——”
袁尚正等喝令手下,将沮授拿下时,一声仓皇的叫声,却打断了他的发威。
斥候直奔而入,颤声叫道:“启禀大王,陈留国急报,马延将军战死,陈留城已攻入颜良之手!”
惊天的噩报,如那晴天的惊雷一般,霎时间把包括袁尚在内的所有人,劈得是外焦里嫩。
惊骇的袁尚,一瞬间就把对沮授的愤怒抛在了脑后,厉声惊问道:“陈留乃坚城,马延有数千精兵,如何能突然间被颜良攻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着袁尚的质问,斥候忙是把颜良如何胁迫逢纪,骗开襄邑、雍丘和陈留诸城之事,战战兢兢的报与了袁尚。
字字如刃,刺痛着袁尚。
大堂之中,转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颜良这狗贼,竟然突然背盟,逢纪无能,竟甘为颜良狗贼所用,可恨,可恨啊——”
袁尚恨得是咬牙切齿,脸上又涌动着惊慌之色,一时间已是乱了分寸。
同样惊恐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沮授,众人皆为沮授的料事如神而惊叹。
袁尚却不敢去看沮授,他怎会想到,自己前一秒钟还想处罚这个直言进谏之人,而后一秒钟,这残酷的事实,却全被这个忠言之人给不幸言中。
袁尚那惊慌的脸上,不觉已添了几分羞愧。
沮授却依旧高昂着头,正气凛然却又默默无声的站在那里。
半晌之后,袁尚心算是缓过几分劲来,他深吸了口气,很是不情愿的强挤出几分笑意,转过头来面向了沮授。
“公与当真是料事如神,不愧本王麾下第一谋士,方才本王错怪了公与,还望公与你不要计在心上才是。”
袁尚一甘肃厉狂妄的姿态,变得客客气气起来。
沮授拱手道:“微臣怎敢。”
袁尚松了口气,便笑呵呵道:“公与啊,如今颜良狗贼背信弃义,用诡诈手段夺取了半个陈留国,如今的形势,依你之见,本王该当如何以应?”
危势当头,袁尚的狂妄烟销云散,不得不放下身段,向沮授这个“乌鸦嘴”求计。
沮授长声一叹,“颜良羽翼已丰,而今又抢了先手,我大王眼下的兵力,只怕实难与其争锋,依微臣之见,这一次,大王是不得不做些让步了。”
连沮授都无计可解,袁尚那本就黯然的脸上,不禁又笼上了一层更浓重的阴影。
……
五天之后,陈留城。
郡府中,颜良同样在大会文武,不过他却不是在指点江山,畅谈理想。
大堂之内,酒肉飘香,堂中歌伎们起舞弄影,一众文武们赏舞饮酒,好不畅快。
这班豪杰们连着打了几场恶仗,如今陈留城已下,颜良当然要用美酒美人,好好的犒劳一下他们。
一杯酒饮尽,颜良指着堂前舞伎,豪然笑道:“尔等都辛苦了,宴罢之后,这些个美人本将就统统赐给你们,尔等尽情的享受便是。”
一听此言,文丑等武将们大喜,无不欢欣鼓舞,万般感激。
至于那些文臣谋士们,则要文雅的多,只浅品着小酒,欣赏着那些曼舞的美人,心里在琢磨着待会如何从那引起武将手中,抢得一位心仪的美人。
众人尽皆兴奋,唯有贾诩却只闲品美酒,一副坐怀不乱之状。
女人是战利口,无论是武将还是谋士,纵然嘴上不说,但哪一个心里边不是乐得颜良赏赐美人。
颜良看不惯装纯的贾诩,便笑道:“文和,你看中了那位美人,尽管说出来便是,本将和无替你选了。”
“主公说笑了,老朽一大把年纪了,可比不得那些年轻人,主公的美意,只恐老朽消受不起啊。”
贾诩忙是自嘲道。
颜良却一摆手,“我看文和你可是老将益壮,身子骨硬朗的紧,怎么就消受不起了,你既然这么扭捏,那本将就亲自替你挑一个。”
贾诩一愣,却没想到自家主公如此“体贴”,自己不要女人还非要硬塞。
当下贾诩是尴尬不已,赶忙推脱。
颜良却不理他,眼眸扫了几遍,指着一名舞伎道:“就是那个了,马上送到文和帐中去,把床给暖好了,等着文和呆会回去享受。”
号令发下,周仓便笑着命人将那选中的舞伎带了下去。
众将皆是哈哈大笑,皆是羡幕贾诩艳福不浅,主公为他选了最可人的一个。
事已至此,贾诩也不好再装纯下去,只得无奈一笑,拱手道:“那老朽就只好谢过主公这番美意了。”
颜良哈哈大笑,喝得更痛快。
这时文丑却忽然想起什么,大声道:“主公,咱们既已拿下陈留,何不一鼓作气发兵北上,把整个陈留国拿下,兵锋指抵黄河南岸。”
颜良却笑而不答,转而看向贾诩。
贾诩便替颜良解释道:“主公若是把兵锋推至黄河北岸,就会对邺城形成威胁,危及袁尚的根本。那个时候,袁尚必会屯重兵于北岸,以防范我军。介时我军若留兵少,则不足以抵御袁尚全力南下,若留兵多,又无法集中兵力灭吴。既是如此,何不见好就收,如此则既可拱卫许都,又不至于逼到袁尚跟我们全力相争,让他去跟刘备拼个你死我活,岂非两全其美。”
贾诩一席话,道出了颜良的用意,文丑等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文丑却又疑道:“话虽如此,只是袁尚那小子也是个狂妄之徒,他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么?”
话音方落,堂外亲军来报,言是袁尚的使者沮鹄前来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