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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清将墓门紧紧关闭,沿着小道慢慢走出来,心里如有块大石压着似的,沉甸甸的。
他外祖父一家的仇报,他母亲生前的心愿了了,可沈思清并没有如释重负之感。
沈相一天也没有养过他,但是,总归是他的生身父亲。亲手将沈相送入坟墓之中,个中滋味,只有沈思清自己才能体会,不足为外人道也。
从阳暗的墓地走出来,阳光射到身上,沈思清眼睛睁不开了,跌坐在地上。
种种伤痛之事袭上心头,沈思清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和他没有一点干系的路人见了,也会为之痛断肝肠。他一直哭到嗓子哑了,再也哭不出来了,才站起身,踉踉跄跄、毫无目的的向前走。
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从小到大他过的就是很艰苦的日子,母亲有时很爱他,有时却又恨死了他。他知道,这都是因为沈乾害死了他的外祖父,害得他母亲流离失所,困苦终生。渐渐的,他也恨起沈乾,恨这个骗了他母亲、害了他母亲一家的薄幸无情男子,恨这个对他从来不闻不问的所谓父亲。渐渐的他也恨起自己,因为他身上流着沈乾的血,和沈乾一脉相承……当他母亲临终前留下遗言,“把沈乾活着带来见我,让他对我忏悔、赔罪,让他再把从前骗我的甜言蜜语讲给我听。让他陪着我,永远不许再走了。”沈思清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娘,我一定做到。”
他真的做到了。
他真的把沈乾活着带到他母亲身旁,而且,永远也不会离开。
可是,做完这一切,为什么他心情这么难受,这么沉重呢?沉重到他快要承受不住,快要倒下了……
沈思清深一脚浅一脚在山里走着,神情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不知不觉,已是日暮时分。
前方是一所无名寺院,从里面传出来缓慢而坚定的钟声,缥缈、悠扬。
沈思清情不自禁的向寺院走去。
钟声、和尚的诵经声,安详、从容,有着镇静人心的奇妙效用。
沈思清那颗一直无处安放的心,仿佛在这时才找到了依托之处。
他走进了那所寺院。
这是个偏僻幽静的所在。佛殿前的香炉中飘出袅袅香气,清风吹拂,飘出去很远,很远……
佛殿中供奉的是三世佛,宝相庄严,俯视众生,眼眸中似有无尽的怜悯。
沈思清在佛前拜倒,五体投地。
他在这里落发为僧。
寒大夫和他有些渊源,特地来找过他,“这又何必?你如今前程正好,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你母亲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是欢喜的。”沈思清已落了发,神情安详,“亲手将自己的生身父亲送入坟墓,像我这样的人,又何必娶妻生子,将我那般憎恶的血脉传将下去?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寒大夫还要再劝,沈思清却不等她开口,便说道:“做了和尚,亦可治病救人。我决意学医,为普天之下的穷人治病,赎我的罪孽。”寒大夫默然良久,道:“如此也好。”
后来有一位名为苦情的和尚开坛讲经,治病救人,成为方圆百里知名的大师,这便是沈思清了。
苦情和尚经常竹杖芒鞋行走在乡村、山野,为穷苦人家送医送药,若遇上实在吃不上饭的人家,他也会送米送面。他所在本是一所无名寺院,后来因为他渐渐香火旺盛,寺里便有钱了。他将这些钱财拨出来在离寺院不远的地方设了小名,接收上不起学的穷人孩子入学,亲自教他们识字。他对穷人很慷慨,自己的衣食却很不讲究,经常衣衫褴褛,有时甚至没鞋穿,光着脚。有人赞他心存大爱,有人骂他欺世盗名,有人觉得他不通人情,这些,他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有人知道,他身体越苦,心情便越轻松。做和尚吃尽身体辛苦的这些年,比起他怀着仇恨生活的那么年、一心想要报仇的那些年,已是好得太多了。
因为活人无数,惠及众多家庭,苦情和尚被百姓称为“药菩萨”,很受爱戴。
这是后话了。
沈乾的妻子郑氏被流放位于东北的徒太山。她年事已高,夫家、娘家又一夜之间败落,她经受不起这个打击,也经受不了路上的辛苦跋涉,死在了半路上。这时沈家已没有成年男丁,沈明婤听到她的死讯痛哭了一场,央罗文礼命人将她的尸首送回京城。罗文礼现在日子过的大不如从前,虽说不上窘迫,手头却是不宽裕的,这等派人出远门的事哪里肯做?无奈沈明婤一再流泪央求,罗文礼却不过颜面,只好派了个老迈无用的家人去了,将郑氏的尸首在当地火化,骨灰坛子带回京,草草安葬。
罗文礼和罗文祒虽然也对家里住了萧澜、罗绬和沈明婤很不满,但这毕竟都是他们的亲人,虽不满,也还能忍。全氏却是满腔的怨恨,“弄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她们作的!凭什么她们还在京城好吃好喝的,我的夫君却在西北受苦?”家是她管的,因着心里不忿,渐渐的便不大肯照管萧澜等人,连衣食都不周全了。萧澜和罗绬只是嘴里骂,到底不忍将二房这些丢人的事说出去,沈明婤却是眼看着外祖母和母亲连口热饭也吃不上了,着实心疼,换了小厮的衣裳偷偷溜出去,到侯府求见123言情侯,哭诉了一番。123言情侯知道之后面沉似水,把罗文礼叫过来亲手抽了他几鞭子,“你要孝敬祖母,就是这么孝敬的?”罗文礼苦不堪言,“家是我娘管的……是我亲祖母,我能愿意让她衣食不周么……”123言情侯黑着脸一脚把他踹倒,“滚!”
罗文礼隔壁是大老太爷的房子,现在是他孙子居住的。123言情侯和大老太爷商量了,高价把这房子买了下来。大老太爷的孙子高高兴兴拿着房钱在繁华之处又置了个大宅子,小日子过的挺美。123言情侯的本意是要让罗绬和沈明婤住过去,自己开火,自己打理家务,这样便不用被全氏拿捏了,但是又和罗文礼隔着一道墙住着,若有什么事,随时有人照应。谁知萧澜也看够了全氏的嘴脸,闹着要一起去。123言情侯无可无不可,全氏和罗文礼巴不得,于是萧澜跟着罗绬和沈明婤一起搬过去。从此之后,这三个人便在一起过起日子来了。
萧澜老了老了,儿子不在身边,孙子靠不住,女儿和外孙女又潦倒到要寄居娘家,她的这份苦,也真是够了。
沈明婤日子也挺苦的。123言情侯舍不得女儿、外孙女受苦,给她们的日常使费很高,可是吃的再好,穿的再好,也架不住萧澜和罗绬从早到晚坐在一起数落咒骂,怨气冲天,骂完了这个骂那个,没完没了,无穷无尽,沈明婤耳根子不得清净,觉得自己真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太苦了……
而且,穿的再好也没用啊,都不能出门做客,穿的那么漂亮,给谁看?
萧澜和罗绬怨天怨地,沈明婤度日如年,这三代人的日子过的很有味道。
朝中却已在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了。
皇帝要传位给太子,康王夺宫之前群臣还是苦谏的多,康王、沈相等人落马之后这样的人便少了,渐渐接受了皇帝年事已高、精力衰退、还是更合适做太上皇的想法。新帝的登基大典已在如火如荼又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了。
工部已在修整位于养宁宫西畔的温宁宫,做为太上皇颐养天年之所。温宁宫附近散落着几处偏僻的宫殿,便是以后太妃们的居住之处了。
皇帝亲自去看视过自己的新住所,很是满意。
这里有山有水,生机盎然,却又显得幽静雅致,用来养老,再合适不过。
他原本只打算独自居住温宁宫,并不需要妃嫔陪伴。不过,柏妃来央求他想要出宫和楚王母子团聚之后,皇帝改了主意,“偏殿后面增加两处配房,做为太妃的寝处。”他宁可自己忍受柏妃。
柏妃知道皇帝不肯放她出宫,心里是有些怨念的。不过,皇帝允许她将来一起入住温宁宫,和其余的太妃们大不相同,她又觉得脸上有了光辉,心情也好多了。于是,操办起楚王的婚事来,她也兴兴头头的。
新帝登基大典之后,便是楚王和楚王妃的婚礼了。
这些对于林枫和罗纾一家来说全是了不得的喜事,对于居住在123言情侯府后头小巷里的萧澜和罗绬来说,却无异于穿肠□□。知道高元燿即将登基为帝的消息之后,这心肠狠毒气量狭小的的母女二人差点没气死。
萧澜恨的五官变了形,“这个罗纾,想当年我进门的时候她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儿,为什么我当时没有狠狠心掐死她呢?若是当时狠心掐死了她,岂不是一了百了,再也不会像今天似的,看着她小人得志,一天比一天风光富贵,我却是寄人篱下,靠着老侯爷的施舍过日子了!”
罗绬和她一样,从来不知道检讨自己,错都是别人的,也是气愤的不行,嚷嚷道:“就是,罗纾凭啥过的比我好?她从小便不如我!在123言情侯府做姑娘的时候都没人乐意搭理她,我才是天之骄女呢。嫁人之后,我也是比她强上一百倍,一千倍,那林家能和沈家比么?凭什么到今天我这样的,被爹关在这里,连出门都不许,她却成了皇帝岳母?呸,就凭她那个德性,配么?”
萧澜眼都红了,“婳儿才是京都最璀璨耀眼的明珠,都是那个林昙,她回来之后,便把婳儿的风头抢走了!”
“就是。”罗绬拍大腿,“要不是那个可恶的林昙,婳儿便能嫁给皇长子,会成为皇后的!还有那个林沁,小小年纪便会勾引人,硬是把楚王勾的没了魂儿!她姐姐已经嫁给皇长子了,她贪慕虚荣,还厚着脸皮要做楚王妃。我呸,天底下的好事全让她们姐儿俩占了去!”
“厚颜无耻!”萧澜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母女二人越抱怨越来劲,怨愤之气简直要冲上天空、冲上云宵了。
沈明婤听的想死。
天天听着萧澜和罗绬骂这个骂那个,怨恨不休,沈明婤觉得自己生活在怨天恨海之中,快被她俩散发出来的毒气给毒死了,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外祖母,娘,别骂了。”沈明婤终于忍不住,弱弱的劝道。
萧澜和罗绬正是一肚子怨气没处撒,她这一劝,算是捅了马蜂窝,这母女二人一起跟她不依不饶,“婤儿,你吃里扒外啊,你不向着自己人,帮罗纾说话。”罗绬更是恨的牙痒痒,“你个没良心的丫头,娘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你非但不感恩,你还和我作对。你为了楚王要死要活的时候,是谁厚着脸皮出门求人的,还不是你娘亲我么?你可倒好,现在为她们说起话来了!婤儿,你对得起我么?”沈明婤被骂得脸红了白,白了红,掩面逃走,躲到自己房里,哭了个气噎泪干。
沈明婤这一哭,罗绬也伤心起来了,眼泪滚滚流下,“我可怜的婤儿,花儿一般的年纪,遭了难,落到要寄居外祖父家里。这人一落难,就会遭人白眼,我爹说是疼女儿,其实也就是拿出几个钱来养着我们罢了,他可曾为婤儿着想过?婤儿才十六岁,她得说亲,得嫁人啊。”萧澜混浊的眼睛中闪出丝光亮,“婤儿若嫁的好了,咱们还有翻身的机会!”罗绬很是烦恼,“现在沈家倒了,哪个有身份的人家还会娶婤儿?什么嫁的好,无非是做梦罢了。”萧澜冷笑,“只要你爹真疼婤儿,这有何难?123言情侯的外孙女,还怕没人要?”罗绬倒也有几分动心。
罗绬为了这个去求过123言情侯,123言情侯却道:“沈家才倒,如今多少人的眼睛还盯着你和婤儿呢,这两年不宜婚嫁。待过了风头,我自会为婤儿留意良婿。”罗绬很是不满,“可婤儿都十六岁了啊,爹,女孩儿家的婚事可耽搁不起,不像男人,晚几年娶妻也无妨。”123言情侯见她都人到中年了,又遭逢变故,还是只会胡搅蛮缠,连这么明显的道理也不懂,很不耐烦,把她撵走了,“回去好生呆着,我自有主张。”
罗绬乘兴而去,败兴而返。
被幽禁的沈明婳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被萧澜给毁掉的,满是怨恨之意,已经不和萧澜这边来往了。萧澜和罗绬闲着也是闲着,便折腾起沈明婤,一天到晚的唠叼啰嗦她,沈明婤苦不堪言。
十一月初六,皇帝正式传位给皇太子,自己退居温宁宫,成了太上皇。新帝在隆重的祭天、祭祖之后,于太极殿接受百宫朝贺,成为帝国新任君王。自次年起,改年号为天佑。
皇太后周氏被尊为太皇太后。
元妃林氏,顺理成章的被册封为皇后。
林皇后很念旧情,特地命人赐萧澜美酒佳肴,萧澜愣愣看着前来派赏赐的、笑咪咪的内侍,半晌,直挺挺向后倒去。
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昏倒了。
罗绬和沈明婤一边哭着呼唤她,一边忍不住流下眼泪。罗绬平时是很爱骂人的,可是这会儿当着内侍的面,她硬生生憋住了,骂人的话,一句没敢说出口。
内侍不由的摇头,“皇后娘娘亲赐美酒佳肴,这是多大的荣耀,多少诰命夫人求还求不到呢。这位老太太可倒好,连跪拜谢恩也不懂,竟昏过去了,唉,咱家今天也算长了见识。这出宫传旨意颁赏赐多几十年了,头回见着你们这样的。”把萧澜等人奚落了一回,方施施然走了。
罗绬气得干瞪眼。
沈明婤一直抹眼泪。
萧澜被大夫救醒之后一直呆呆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昙做了皇后,林昙做了皇后……”她眼睛中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口中喃喃着这句话,跟傻了一样。
曾经她盼过自己成为皇后,结果一场叛乱,她美梦成空;她也曾经寄希望于女儿罗绬,可惜皇帝一登基便宣布不立继后,罗绬又不是有心计的女子,到了后宫也拼不出来,她又一次失望了,无奈之下抢了沈雍为女婿,心里到底是不甘愿的;到了外孙女这一辈,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沈明婳身上,从小便为她造势,让她“京都明珠”的美名远远传播出去,务必要让她凭借家世、美貌和名声嫁入皇室,成为皇子妃、太子妃、继而成为皇后。可是,曾让她寄予厚望的沈明婳如今被幽禁起来了,成为皇子妃、太子妃、继而成为皇后的,是林昙,是罗纾的长女林昙。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萧澜努力回想着从前的种种,“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呢?”
她把自己生平所做过的事一件一件想过,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到了哪里。
罗绬和沈明婤见她已是有些疯魔了,眼神、神态越来越不对,心中叫苦不迭。
罗绬都有点后悔把萧澜接过来了,“孙子才是应该养老的呢,我是做女儿的,凭什么娘老了,糊涂了,归我一个人服侍?”去跟全氏闹了几回,要她也来服侍婆婆。全氏虽然满心的不情愿,可她还在123言情侯府后头住着呢,离的那么近,而且周围住的全是罗氏族人,这不孝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她也难做人,便也经常过来服侍萧澜。她心里存着气,自然不会像从前萧澜得意时候似的低声下气,萧澜对她多有挑剔,婆媳二人明争暗斗,好不热闹。
沈明婤虽然是居于锦绣丛中,却时常觉得自己是生活在大酱缸之中,生活一团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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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沁在出嫁之前,奉了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周氏的召命,到养宁宫来看望他们。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阿沁啊,祖母现在升官了,你知道不?”林沁现在虽已是大姑娘了,到了祖母面前她还是爱撒娇,笑嘻嘻的道:“我当然知道呀,祖母您从前是皇太后,现在是太皇太后了,了不起!”太皇太后得意,“所以说,祖母升官了啊。”她言语甚是风趣,林沁不禁笑靥如花,太上皇也是一脸怡悦。
太皇太后执了林沁的手,白发苍苍,满脸慈爱,“以后你就要嫁给阿煜,是祖母的孙媳妇了。阿沁啊,祖母还是拿你当孙女看的,以后你和阿煜如果吵了架,祖母帮着你,不帮阿煜。”林沁眉花眼笑,“我就知道,祖母您和我是一伙的!”她热心的安慰太皇太后,“不过,祖母您不必替我操心,论吵架,他不是我的对手!”
林沁亲亲热热和太皇太后说着话,太上皇在旁笑微微。
新帝登基之后诸事顺利,他的心情好极了。
把朝政交给他最钟爱的儿子,在他生前便看到爱子平顺接管朝政,威势日隆,这对于他来说最欣慰的事了。
“阿沁,柏妃会到温宁宫陪着朕。”太上皇温声道。
林沁感动极了,“陛下待我太好了。”太上皇这几年都是独居紫宸殿,很少见妃嫔,可见对柏妃并没什么情意。现在他都退位了,连权力都不要了,想要的自然只是清净和安宁,可是为了高元煜和林沁,他情愿让柏妃住在温宁宫去烦他。多好的爹啊。
太上皇笑道:“阿沁你是朕的外甥女,朕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襄阳长公主胎坐稳了之后便摆酒认了林沁为义女,现在林沁算是太上皇的外甥女了。
“就是,咱们是亲戚呀。”林沁眉目舒展。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被她逗得捧腹大笑。
“大殿下求见。”宫女来禀报。
“阿昊来了啊。”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是精神一振。
“我有好几天没见着高长昊了。”林沁也很高兴。
阿昊身着海水蓝色绣四爪龙宫锦长袍,映得他那张粉雕玉琢的面孔愈发好看,身材挺拔,气质清俊,真是位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丽少年。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见了他,一个比一个笑得欢快。
阿昊拜见过太皇太后和太上皇,见林沁也在,也跟她问了好。
太上皇见他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心中关切,温声问道:“阿昊,是有什么事么?”
阿昊闷闷的点头,“朝中大臣上书,要立太子,固国本。”
太皇太后乐了乐,“阿昊,立太子自然是你,这还用问么?”阿昊是皇后所出嫡长子,人品又出众,他被立为太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阿昊淡声道:“可是被立为太子就要住到明德殿,还要有东宫僚属,以后就要跟个大人似的了。”
“原来阿昊是为这个不高兴啊。”太皇太后、太上皇这才知道阿昊不开心的原因,不由的笑了。
林沁笑咪咪为小外甥出主意,“高长昊,要不然这么着吧,先让你父皇暂时拖上些时日,你呢,就趁着这些天赶紧淘气,把所有的气都淘完了,你便严肃认真的做皇太子去,如何?”
“这主意好。”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很会凑趣的点头。
阿昊眼睛也亮了。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一眼林沁,“小姨,那便从你开始吧。”
“什么?”林沁一怔。
阿昊浅笑,“要淘气,还有什么比闹洞房更有趣的?小姨,到你和十四叔大婚的时候,我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闹洞房。”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笑的不行了,“阿昊,顽皮,顽皮。”
林沁满脸通红,“哎,高长昊,只有皇帝迎娶元后才叫大婚,你不知道么?”
阿昊不在意,“‘大昏,谓天子、诸侯之昏也’,十四叔算是诸侯吧。小姨,咱们不管什么大婚不大婚,先来说说闹洞房的事。”
林沁先是有些害羞,后来却豁达起来,挥挥手道:“哼,我怕你不成!我从小到大闹过多少次洞房啊,我头回闹洞房的时候高长昊你还没出生呢。你由着性子闹好了,我看你能闹出什么花样。”
“好,就是这么说定了。”阿昊点头。
阿昊把他十四叔和小姨的婚礼视为他成为皇太子之前最后一次任性淘气,把他的弟弟妹妹、表弟表妹召集在一起,盘算起如何为难新郎、如何闹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