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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好生猖狂!”。
孙驼子紧握双拳愤愤的在身前的桌子砸了下去,这个表面儿上看起来半残废的驼子侏儒,竟然将这榆木打造的桌子拍成了碎块块儿。
天机老人眯着眼睛坐在一边儿,“嗒,嗒”的开始抽烟,一团青烟萦绕在他的面容上,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拿烟袋的手……有些颤抖!
他是天下第一人!
天下武功第一人!
兵器谱第一人!
手中天机棒,棒打八方!威震武林十数载!可他的手确实在颤抖,不是气的,而是有些害怕,有些恐惧!
十几年前,作兵器谱排名,他那时候的武功太高了,放眼天下,无人是其敌手,高手寂寞,他很寂寞,但等寂寞过去之后,他剩下的就是害怕了!
为何?他是天下第一啊!是啊!正因为是天下第一才更害怕啊!江湖上从不缺乏争名夺利,他就像是一个标杆,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超越他呢!
正因为如此,他这些年来,表方面带着孙女儿四处游荡,实则是在暗中维持各大势力的平衡,防止有人突然就窜出头儿来,威胁到自己,可他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
两年以前,沉寂江湖多年的上官金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雷动江湖!
兵器谱上十七位高手尽皆俯首其下,“金钱帮”应运而生,两年来战无不胜。横行无忌,江湖中人人为之侧目,声势之壮。甚至已凌驾在‘丐帮’之上!
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野心勃勃准备挑战自己的上官金虹!
这个人的武功……天机老人自觉老了,越是老了,他越是惜命,这是人之常情,可他又不服老,又想维持自己的地位。患得患失之下,就连自己的武功也是时有时无。
“上官金虹横扫中原,小李探花风雪南归。剑客阿飞初入江湖,杀神韩文鬼泣神厌!”
一句多事之人编篡的顺口溜,更像是一记大锤重重的敲在天机老人的心头。
短短两个月来,四个风头正盛的高手。或是从前就成名的。或是新晋高手之列的存在,已经让这个沉寂已久的江湖不再那么平静了。
“二叔!一把年纪了!消消火儿!”,辫子姑娘歪着脑袋,她就是孙小红了,叹了口气,她说道:“上官金虹,小李探花,剑客阿飞。杀神韩文……前三者倒也罢了,这最后的一个人。实在是……”
她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天机老人的手不再抖了,烟锅儿里的烟灰被他敲在地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缓缓地说道:“此子行事迥异于正邪之间,特立独行,偏偏武功高深莫测,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的师承,神秘异常啊!”
孙驼子恨恨的说道:“他竟然为了挑战兵器谱,捏造兴云庄有宝藏的谣言消息……只怕明ri又要血流成河了!有他在,这个江湖,平静不了了!老爷子,我们当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样?”,天机老人摇了摇头,道:“此人一旦成长起来,便是邪道巨擘……危害甚大!他却不如阿飞那般,还可以引导,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信念,有了自己的道路……”
夜雾凄迷,木叶凋零,残雪未尽,荷塘内落满了枯叶,小路上荒草没径,昔ri花红柳绿,梅香菊冷的庭院,如今竟充满了森森鬼气。
小桥的尽头,有三五jing舍,正是“冷香小筑”。
在这里住过的有武林中第一位名侠,江湖中第一位美人,昔ri此时,梅花已将吐艳,香气醉沁人心。
但现在,墙角结着蛛网,窗台积着灰尘,早已不复再见昔ri的风流景象,连不老的梅树都已枯萎。
小楼上的灯火仍未熄,远方传来零落的更鼓。
已是四更。
漫漫长夜已将尽,浓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究竟是深夜无寐的人,还是来自地府的幽灵?
只见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看来是那么落魄、憔悴,但他的神采看来却仍然是那么潇洒,目光也亮得像是秋夜的寒星。
他萧然走过小桥,看到枯萎了的梅树,他不禁发出了深长的叹息,梅花本也是他昔ri的良伴,今ri却已和人同样憔悴。
然后他的人忽然如燕子般飞起!
小楼上的窗子是关着的,淡黄se的窗纸上,映着一条纤弱的人影,看来也是那么寂寞,那么孤零。
窗棂上百条裂痕,从这裂痕中望进去,就可以看到这孤零寂寞的人,正面对着孤灯,在缝着衣服。
她的脸se苍白,美丽的眼睛也已失去了昔ri的光彩。她面上全无丝毫表情,看来是那么冷淡,似乎早已忘却了人间的欢乐,也已忘却了红尘的愁苦。
她只是坐在那里,一针针地缝着,让青春在针尖溜走。衣服上的破洞可以缝补,但心灵上的创伤却是谁也缝合不了的……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长得很清秀,一双灵活的眼睛使他看来更聪明,但他的脸se也那么苍白,苍白得使人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他正垂着头,在一笔笔地练着字。他年纪虽小,却也已学会了忍耐寂寞。
那落魄的人幽灵般伏在窗外,静静地瞧着他们。他眼角已现出了泪痕。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孩子忽然停下了笔,抬起了头,望着桌上闪动的火焰,痴痴地出了神。
那妇人也停下了针线,看了看她的孩子。她目中就流露出不尽的温柔,轻声道:“小云,你在想什么?”
孩子咬着嘴唇。道:“我正在想,爹爹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妇人的手一阵颤抖,针尖扎在她的手指上,但她却似乎全未感觉到痛苦,她的痛苦在心里。
那孩子又道:“妈,爹爹为什么会突然走了呢?到现在已两个月了,连音讯都没有。”
妇人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那孩子目中突然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狡黠之se。道:“但我却知道他是为什么走的。”
妇人皱了皱眉,轻叱道:“你小小的孩子,知道什么?”
那孩子道:“我当然知道,爹爹是为了怕李寻欢回来找他报仇才走的。他只要一听到李寻欢这名字。脸se就立刻改变了。”
妇人想说话,到后来所有的话都变做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她也知道孩子懂得很多,也许太多了。
那孩子又道:“但李寻欢却始终没有来,他为什么不来看看妈呢?”
妇人的身子似又起了一阵颤抖,大声道:“他为什么要来看我?”
那孩子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他一直是妈的好朋友,不是吗?”。
妇人的脸se更苍白。忽然站了起来,板着脸道:“天已快亮了。你还不去睡?”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睡,是为了陪妈的,因为妈这两年来晚上总是睡不着,连孩儿我看了心里都难受得很。”
妇人缓缓地合起眼睛,一连串的眼泪流下面颊。
那孩子却站了起来,笑道:“但我也该去睡了,明天就是妈的生ri,我得早些起来……”,他笑着走过来,在那妇人的面颊上亲了亲,道:“妈也该睡了,明天见。”
他笑着走了出去,一走到门外,笑容就立刻瞧不见了,目中露出了一种怨毒之se,喃喃道:“李寻欢,还有……韩文!别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手上的。”
妇人目送着孩子走出门,目中充满了痛苦,也充满了怜惜,这实在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她的命,他就真做了什么令她伤心的事,就真说了什么令她伤心的话,她都还是同样地疼他爱他,母亲对孩子的爱,是永无止境,永无条件的。
她又坐了下来,将灯火挑得更亮了些,她怕黑暗。每当夜se降临的时候,她心里就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她脸se立刻变了,她整个人似已若然僵木,呆呆地坐在那里,痴痴地望着那窗子,目中似乎带着些欣喜,又似乎带着些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口,用一只正在颤抖着的手,慢慢地推开了窗户,颤声道:“什么人?”
ru白se的浓雾一缕缕飘入窗户,袅娜四散,满月被浓雾掩没,已只能看得到一轮淡淡的微光。
四下哪有什么人影?
那妇人目光茫然四下搜索着,凄然道:“我知道你来了,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和我相见呢?”
没有人声,也没有回应。
那妇人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你不愿和我相见,我也不怪你,我们的确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她声音越来越轻,又呆呆地伫立了良久,才缓缓关起窗子。
窗子里的灯火也渐渐微弱,终于熄灭。
大地似已完全被黑暗所吞没。
黎明前的一段时候,永远是最黑暗的,但黑暗毕竟也有过去的时候,东方终于现出了一丝曙se,随着黑暗同来的夜雾,也渐渐淡了。
小楼前的梧桐树后,渐渐现出了一条人影。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头发、衣服,几乎都已被露水湿透。
他目光始终痴痴地望着那小楼上的窗户,仿佛从未移动过,他看来是那么苍老,疲倦,憔悴……像是一个永远也清醒不了的酒鬼。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在呼唤——“诗音。诗音,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虽不能见你的面。可是这十年来,我riri夜夜都思念着你,这两个月来也在你附近,保护着你,你可知道吗?”。
骄阳划破晨雾,天se更亮了。
这人以手掩着嘴,勉强忍住咳嗽。悄悄地穿过已被泥泞和落叶掩没的青石小径,穿过红漆已剥落的月门,悄悄地走到前面去。
整个宅院已完全荒废。昔ri高朋满座的厅堂,今ri已只剩下蛛网、灰尘和一扇扇已被风雨吹得七零八落的窗户,四下不见人影,也听不到人声。
他走下长长的石阶。来到前院。
前院似乎比后园更荒凉。更残破,只有大门旁的那门房小屋,门窗还勉强可以算是完整的,昔ri曾经到过这里的人,无论谁也想不到这辉煌的宅第,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已变成如此模样。
他又弯下腰,低低地咳嗽着。一线阳光照上他的头,就在这一夜间。他本来漆黑的头发,竟已被忧痛和感伤染白了双鬓。
然后,他缓缓走到那门房小屋前。
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了。一推开门,立刻就有一股廉价的劣酒气扑鼻而来,屋子里又脏又乱,一个人伏在桌上,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个酒瓶。
又是个酒鬼,他自嘲地笑了笑,开始敲门。
伏在桌上的人终于醒了,抬起头,才看出他满面都是麻子,满面都是被劣酒侵蚀成的皱纹,须发也已白了。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的亲生父亲。
他醉眼惺忪地四面瞧着,揉着眼睛,喃喃道:“大清早就有人来敲门,撞见鬼了么?”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真的见到了那落魄的中年人,皱眉叱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怎么来的?”
他嗓子越来越大,似又恢复了几分大管家的气派。
落魄的中年人笑了笑,道:“两年前我们见过面,你不认得我了吗?”。
麻子定睛看了他几眼,面上立刻变了颜se,霍然站了起来,就要往地上拜倒,惊喜着道:“原来是李……”
落魄的中年人不等他拜下,已扶住了他,不等他话说完,已掩住了他的嘴,微笑着缓缓道:“你还认得我就好,我们坐下来说话。”
麻子赶紧搬凳子,赔着笑道:“小人怎会不认得大爷你呢?上次小人有眼无珠,这次再也不会了,只不过……大爷你这两个月来的确老了许多。”
落魄的中年人似乎也有些感叹,道:“你也老了,大家都老了,这两个月来,你们ri子过得还好么?”
麻子摇了摇头,叹道:“在别人面前,我也许还会吹吹牛,但在大爷你面前……”,他又叹了口气,苦笑着接道:“不瞒大爷,这两个月的ri子,连我都不知怎么混过去的,今天卖幅字画,明天卖张椅子来度ri,唉……”
落魄的中年人皱眉道:“家里难道连ri子都过不下去了?”
麻子低下了头,揉着眼睛。
落魄的中年人道:“龙……龙四爷走的时候,难道没有留下安家的费用?”
麻子摇了摇头,眼睛都红了。
落魄的中年人脸se更苍白,又不住咳嗽起来。
麻子道:“夫人自己本还有些首饰,但她的心肠实在太好了,都分给了下人们,叫他们变卖了做些小生意去谋生,她……她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亏待了别人。”
说到这里,他语声也已有些哽咽。
落魄的中年人沉默了很久,感叹着道:“但你却没有走,你实在是个很忠心的人。”
麻子低着头笑了,讷讷道:“小人只不过是无处可去罢了……”
落魄的中年人柔声道:“你也用不着自谦,我很了解你,有些人的脾气虽然不好,心却是很好的,只可惜很少有人能了解他们而已。”
麻子的眼睛似又红了,勉强笑着道:“这酒不好,大爷你若不嫌弃,将就着喝两杯。”
他去倒酒,才发现酒瓶已空了。
落魄的中年人展颜笑道:“我倒不想喝酒,只想喝杯茶……你说奇不奇怪。我也居然想喝茶了,许多年来,这倒是破天荒第一次。”
麻子也笑了。道:“这容易,我这就去替大爷烧壶水,好好地沏壶茶来。”
落魄的中年人道:“你无论遇着谁,千万都莫要提起我在这里。”
麻子点着头笑道:“大爷你放心,小人现在早已不敢再多嘴了。”
他兴冲冲地走了出去,居然还未忘记掩门。
落魄的中年人神se立刻又黯淡了下来,黯然自语:“诗音。诗音,你如此受苦,都是我害了你。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阳光照上窗户,天已完全亮了。
茶叶并不好。
但茶水只要是滚烫的,喝起来总不会令人觉得难以下咽。这正如女人。女人只要年轻,就不会令人觉得太讨厌。
落魄的中年人慢慢地啜着茶,他喝茶比喝酒慢多了,等这杯茶喝完,他忽然笑了笑,道:“我以前有个很聪明的朋友,曾经说过句很有趣的话。”
麻子赔笑道:“大爷你自己说话就有趣得很。”
落魄的中年人道:“他说,世上绝没有喝不醉的酒。也绝没有难看的少女,他还说。他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所以才活下去的。”,他目中带着笑意,接着道:“其实真正好的酒要年代越久才越香,真正好的女人也要年纪越大才越有味道。”
麻子显然还不能领略他这句话中的“味道”,怔了半晌,替这落魄的中年人又倒了杯茶,才问道:“大爷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事吗?”。
落魄的中年人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有人说,这地方有宝藏……”
麻子失笑道:“宝藏?这地方当真有宝藏,那就好了。”
他忽又敛去了笑容,眼角偷偷瞟着那落魄的中年人,试探着道:“这地方若真有宝藏,大爷你总该知道。”
落魄的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我虽不信这里有宝藏,怎奈别人相信的却不少。”
麻子道:“造谣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造这种谣?”
落魄的中年人沉吟着道:“他不外有两种用意,第一,他想将一些贪心的人引到这里来,互相争夺,互相残杀,他才好浑水摸鱼。”
麻子道:“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落魄的中年人目光闪动,缓缓道:“我已有许多年未曾露面了,两月前一闪而逝……江湖中有许多人都在打听我的行踪,他这样做,也许就是为了要引我现身,诱我出手!”
麻子挺胸道:“出手就出手,有什么关系,也好让那些人瞧瞧大爷你的本事。”
落魄的中年人苦笑道:“这次来的那些人之中有几个只怕连我都对付不了!”
麻子吃惊道:“这世上难道真还有连大爷你都对付不了的人么?”
落魄的中年人还未说话,突然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喊道:“借问这里可是龙四爷的公馆么?在下等特来拜访。”
麻子喃喃道:“奇怪,这里已有两年连鬼都没有上门,今天怎么会忽然来了客人?”
过了约半个时辰,麻子才笑嘻嘻地回来,一进门就笑道:“今天原来是夫人的生ri,连我都忘了,难为那些人倒还记得,是特地来向夫人拜寿的。”
落魄的中年人沉思着,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麻子道:“一共来了五位,一位是很有气派的老人家,一位是个很帅的小伙子,还有位是个独眼龙,最可怕的是个脸se发绿的人。”
落魄的中年人皱眉道:“其中是否还有位一条腿的跛子?”
麻子点头道:“不错……大爷你怎会知道的,难道也认得他们么?”
落魄的中年人低低地咳嗽,目中却已露出了比刀还锐利的光芒,这种锐利的目光使他看来就仿佛忽然变了个人。
麻子却未注意,笑着又道:“这五人长得虽有些奇形怪状,但送的礼倒真不轻,就连龙四爷以前还在的时候,都没有人送过这么重的礼。”
落魄的中年人道:“哦?”
麻子道:“他们送的八se礼物中。有个用纯金打成的大钱,至少也有四五斤重,我倒真还未见过有人出手这么大方的。”
落魄的中年人皱了皱眉。道:“他们送的礼,夫人可收下来了么?”
麻子道:“夫人本来不肯收的,但那些人却坐在客厅里不肯走,好歹也要见夫人一面,还说他们本是龙四爷的好朋友,夫人没法子,只好叫少爷到客厅里去陪他们了。”
他笑着道:“大爷你莫看少爷小小年纪。对付人可真有一套,说起话来比大人还老到,那几位客人没有一个不夸他聪明绝顶的。”
落魄的中年人凝注着杯中的茶。喃喃道:“这五人既已来了,还会有些什么人来呢?还有什么人敢来呢?”
诸葛刚、高行空、燕双飞、唐独和上官飞此刻正在那家具已大半被搬空了的大厅里和一个穿红衣服的孩子说话。
这五人虽然都是目空一切的江湖枭雄,此刻对这孩子倒并没有丝毫轻慢之态,说话也客气得很。
只有上官飞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能使这冷漠的少年人开口的。
诸葛刚面上又露出了亲切和蔼的笑容,道:“少庄主惊才绝艳,意气风发,他ri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但望少庄主那时莫要将我们这些老废物视如陌路,在下等就高兴得很了。”
那孩子也笑道:“晚辈他ri的成就若能有前辈们一半,也就心满意足。但那也全得仰仗前辈们的提携。”
诸葛刚拊掌大笑道:“少庄主真是会说话,难怪龙四爷……”
他笑声突然停顿。目光凝注着厅外。
只见那麻子又已肃容而人,跟着他走进来的,是个黑巾黑袍,黑鞋黑袜,背后斜背着柄乌鞘长剑的黑衣人。
他身材高大而魁伟,比那麻子几乎宽了一倍,但看来却丝毫不见臃肿,反而显得很瘦削矫健。
他面上带着种奇异的死灰se,双眉斜飞人鬓,目光睥睨间,骄气逼人,颔下几缕疏疏的胡子,随风飘散。
他整个人看来显得既高傲,又潇洒,既严肃,又不羁。
无论谁只要瞧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绝不会是个平凡的人。
诸葛刚等五人对望了一眼,似乎也都在探询此人的来历。
那穿红衣裳的孩子早已迎下石阶,抱拳笑道:“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晚辈龙小云……”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截口道:“你就是龙啸云的儿子?”
龙小云躬身道:“正是,前辈想必是家父的故交,不知高姓大名?”
黑衣人淡淡道:“我的名姓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
他大步走上石阶,昂然人厅。
诸葛刚等五人也站起相迎,诸葛刚抱拳笑道:“在下……”
他只说了两个字,黑衣人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们,你们却不必打听我的来历。”
诸葛刚道:“可是……”
黑衣人又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我的来意和你们不同,我只是来瞧瞧的。”
诸葛刚展颜笑道:“既然如此,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等此间事完,在下等必有谢意。”
黑衣人道:“我不管你们,你们也莫要管我,大家互不相涉,为何要谢?”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竟闭目养起神来。
诸葛刚等五人又对望了一眼。
高行空微笑道:“久闻此间乃江湖第一名园,不知少庄主可否带领在下等到四处去瞧瞧。”
龙小云叹了口气,道:“晚辈无能,致使家道中落,庭园荒废……”
高行空正se截口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十年来此间名侠美人高士辈出,纵是三五茅舍,也已是令人大开眼界了。”
龙小云道:“既是如此,各位请。”
“嘎”的一声,寒鸦惊起。
一行人穿过小径,漫步而来。
当先带路的是龙小云,走在最后的就是那黑衣人。他眼睛半张半合,双手都缩在袖中,神情似乎十分萧索。
龙小云指着远处一片枯萎了的梅林。道:“那边就是冷香小筑。”
燕双飞眼中光芒闪动,道:“听说小李探花昔ri就住在那里?”
龙小云低下了头,道:“不错。”
燕双飞手掌轻抚着隐在长衫中的飞枪,冷笑着道:“他是飞刀,我是飞枪,有一ri若能和他较量较量,倒也是快事。”
黑衣人远远地站着。冷冷道:“你若真能和他较量,那就是怪事了。”
燕双飞霍然转过身,怒目瞪着他
“你的确不配!”。低沉的声音传来,梅林当中突然传出来这样的一句话。
燕双飞勃然se变,喝道:“来者何人?藏头露尾,难道是没脸见人吗?”。
“非也!不是我藏头露尾。而是……你没长眼睛!呵呵呵!”。讥讽之言中,不知何时,那梅林外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身着一身狐裘大氅。
众人无不露出了jing惕的光芒,燕双飞更是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儿:“‘杀神’——韩文!”
韩文微微笑着,道:“什么杀神,我是韩文!你好啊……龙少庄主!”
龙小云本来还带着笑容的小脸儿瞬间变得很jing彩。良久,拱手致礼。道:“原来是韩前辈!您好!”
黑衣人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他废去了你的武功,你对他想必是一直怀恨在心?”
龙小云身体僵了下,看了一眼韩文,笑道:“韩前辈本是我的长辈,长辈教训晚辈,晚辈怎敢起怀恨之心,何况一个人不会武功,也未必就不能做大事的,前辈你说是么?”
他笑得是那么无邪,黑衣人凝注着他,似也看不透这孩子的真面目。
韩文却已拊掌笑道:“有志气,果然有志气!就凭这句话,已不愧为龙四爷的公子。”
龙小云躬身道:“前辈过奖了。”
上官飞对韩文的出现颇为忌惮,但他们此行前来,别有目的,因而忽然道:“听说林仙儿本也住在那里的,是么?”
他毕竟是开口了,连龙小云都似觉得有些诧异,赔笑道:“不错。”
上官飞道:“她到哪里去了?”
龙小云道:“林阿姨是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突然失踪的,连自己的衣服首饰都未带走,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是被阿飞掳走的,也有人说她已死在阿飞手上。”
上官飞皱了皱眉,闭上嘴再也不说话了。
遥望着梅园,或者说韩文身后的那座小楼,诸葛刚目光闪动,似乎对这小楼特别感兴趣。
高行空已问道:“不知这是什么所在?”
龙小云道:“这就是家母的居处。”
高行空笑道:“在下等本是来向令堂大人拜寿的,不知少庄主可容我等上楼拜见。”
龙小云眼珠子一转,笑道:“家母一向不愿见客,待晚辈先上去说一句好么?”
高行空道:“请。”
龙小云慢慢地走上楼,身形已见有些佝偻,全无少年人的活泼之态。
高行空等他上了楼,才低声冷笑道:“这孩子诡得很,长大了倒真不得了。”
唐独笑道:“像他这样的小孩子,能活得长才是怪事。”
诸葛刚面上笑容已不见,沉声道:“你认清楚了就是这地方么?”
高行空声音压得更低,道:“我已将昨夜来的那封信仔细研究过数次,李家的宝藏,就在这小楼里,据说他们数代高官,珍宝聚集之丰,天下无人能及。”
他一面说话,一面用眼角瞟着那黑衣人与韩文,黑衣人远远地站在那里,正低着头在看枯草丛中的残雪,似乎根本未注意他们在说话,而韩文老神在在,像是在等着什么。
诸葛刚眼睛发着光,道:“珍宝倒还是小事,但老李探花的古玩字画和小李探花的武功秘笈,却是帮主志在必得的,你我今ri万万不可空手而回。”
高行空点头,龙小云已走下了楼。
诸葛刚立刻展颜而笑。道:“令堂大人可曾答应了么?”
龙小云面上带着诧异之se,摇着头道:“家母不在楼上。”
诸葛刚淡淡皱了皱眉,道:“到哪里去了?”
龙小云道:“晚辈也在奇怪。家母一向很少下楼的。”
诸葛刚道:“既是如此,想必就会回来的,我们上楼去等她。”
只见三个黄衫人快步奔了过来,道:“待属下等先上去打扫打扫,再请堂主上楼。”
这三人本来站得比那黑衣人还远,此刻飞步而来,龙小云似乎想阻拦。又不敢阻拦,终于还是让开了路。
诸葛刚沉吟着,挥手道:“你们先上去瞧瞧也好。只不过……”
他话还未说完,三个黄衫人脚步还未停,小楼忽然跃下了一条人影,人在空中。手里的长鞭已挥出。
只听“呼”的一声。三丈长鞭忽然抖出了三个圆圈,不偏不倚恰巧套上了这三人的脖子。
长鞭一紧,“格”的一声,又松开。
第一人连声音都未发出,就已倒了下去,头颅软软地歪在一边,脖子竟已生生被长鞭勒断了。
第二人惨呼了一声,仰天跌倒。舌头已吐出来,双眼怒凸。急剧地喘息了几声,终于还是断了气。
第三人手掩着咽喉,奔出数步,才扑面跌倒,身子不停地在地上颤动着,喉咙发出了一连串“格格”之声。
他侥幸还未死,却比死还要痛苦十倍。
自小楼上掠下的人这时才飘落下地,一张枯瘦蜡黄的马脸上,带着比巴掌还大的一块青记,赫然正是“鞭神”西门柔。
他一鞭挥出,就有三人倒地,连诸葛刚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只有那黑衣人面上却露出了不屑之se,淡淡道:“鞭神蛇鞭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意与似乎更萧索。
他似乎觉得很失望,但很快,他又瞄了韩文一眼,目光中却带着一丝笑意、一丝兴奋……
要知西门柔这一鞭力道若是用足,那三人便得立刻同时死在他鞭下,但此刻三人死时既有先后,死法也不一样,显见西门柔这一鞭力量拿捏得还未能恰到好处,是以鞭上的力道分受不匀,火候还差了半分。
诸葛刚眼睛亮了,yin恻侧笑道:“西门柔,昨夜你侥幸逃脱,今ri看你还能逃得了么?”
西门柔铁青着脸,掌中蛇鞭突又飞出。
这一鞭来得无声无息,直到鞭梢卷到后,才听到“嗤”的一声急响,显见他这一鞭速度之快,犹在声音之上。
就在这时,诸葛刚身子突然倒翻而起,铁拐凌空迎上了长鞭,鞭梢反卷,立刻毒蛇般将铁拐卷住。
只听“笃”的一声,铁拐插入地下。
诸葛刚单足朝天,倒立在铁拐上,整个人忽然有如陀螺般旋转起来,铁拐也围着他转。
缠在铁拐上的长鞭,越缠越紧,越卷越短,西门柔的人也不由自主被拉了过来,三丈长的蛇鞭转瞬间已有大半被卷在铁拐上。
只因西门柔单手挥鞭,诸葛刚却是全身都支在铁拐上,是以西门柔鞭上的力道,无论如何也万万比不上铁拐之强。
他面se由青变红,由红变白,一粒粒汗珠由鼻子两侧沁了出来。
诸葛刚大喝一声,倒立在铁拐上的身子,忽然横扫而出。
这一招看来活脱脱正又是一着“横扫千军”,只不过他以人作拐扫出,却以拐作人钉在地上。
铁拐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这一招“横扫干军”被他使出来,实已脱胎换骨,妙到毫巅。
西门柔若将鞭撒手,自然可以避开这一着,只是他以“鞭神”为号,若将长鞭撒手,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他长鞭若不撒手,只有以剩下的左手硬碰硬去接这一脚,手上的力量怎及脚上强,这一招接下手,他这只手势必要被踢碎。
其实若论武功内力,临阵变化,西门柔都绝不在诸葛刚之下,但诸葛刚这一招“横扫千军”却是练来专门对付西门柔的。
西门柔毕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临危不乱,轻叱一声,身形忽然展动,围着铁拐飞转不停。
他自然是想将缠在铁拐上的长鞭撒出,怎奈诸葛刚却也早已算准了他这一着,足尖一踢,身子如倒扯风旗,也随着旋转起来,足尖始终不离西门柔前胸方寸之间,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这一招变化之生动奇秘,委实无与伦比。
只有那黑衣人却又叹了口气,喃喃道:“金刚铁拐原来也不过如此……”
要知诸葛刚这一招时间部位若真拿捏得分毫不差,这一脚踢出,西门柔便该无处闪避应声倒地。
此刻他这招使得显然还慢了一些,但纵然如此,西门柔已是被逼人死地,危在顷刻。
他身形虽快,但绕着圆圈在外飞转,无论如何也不如圆心中的铁拐急,眼见长鞭已越收越短,他若不撒手抛鞭,就得伤在诸葛刚足下。
唐独目光闪动,yin恻恻笑道:“死到临头,又何必再作困兽之争,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双手一伸一缩,已撒出了他的独门长刃“螳螂刀”,只见惨碧se的光华一闪,交剪般向西门柔后背划了过去。
但他的刀刚挥出,人刚跃起,突然像是被只无形的手迎面击了一拳,整个人突然倒翻而出,仰天跌倒在地上。
他连一声惨叫声还未发出,呼吸已立刻停顿了!
因为他咽喉上已插着一把刀!
一把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刀!
三寸长许,任意一个铁匠都能锻造,普通到了极点。
每个人的脸se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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