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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一见那支短箭迅疾无比,直直朝着宫无澜后心射去,吓得惊呼一声:“主子,小心身后!”
而诸葛瑾早在魂一惊呼之前就已经快速地朝宫无澜飞过去了,手中的银针同时向紫衣男子射出。
白色的身影掠过雪地,如一道闪电般快得让人看不清。
时间仿佛被定格住,同一瞬间——
宫无澜的匕首抵上了狼王的脖子!
紫衣男子的短箭到达宫无澜的后心!
诸葛瑾快速地向宫无澜飞去!
细如毫毛的银针射向紫衣男子的咽喉!
下一瞬间,仿佛有人拉动了时间的闸门,眼前凝固静止的一切又开始变动起来。
即使听到了身后短箭划破空气的“呼呼”声,宫无澜身形还是一动不动,手中的匕首没有半分犹豫地割断了狼王的脖子!
“噗!”地一声,狼血如泉涌般从狼王的喉咙里喷出来!
而诸葛瑾跃上岩石,伸手抓住宫无澜手臂的同时,短箭已经抵住了宫无澜背后的衣服。
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拉,短箭“呲”地一声没入了他的后背,离他的后心仅差一寸!
诸葛瑾伸手快速地在宫无澜心口处点了几下,护住了他的心脉,恼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蠢吗?都不知道躲?”
诸葛瑾从来平静如深潭般的眸子第一次涌现出滔天怒火,这男人脑子里是不是糊了浆糊,方才他明明可以躲开那支短箭的,却选择了先去杀那只畜生!
宫无澜被短箭的余力冲得趔趄了一下,顺势倒在诸葛瑾怀里,不顾后背血流如注,抬头朝诸葛瑾笑了笑:“因为我知道身后有你……”
我知道身后有你,便可以无所顾忌。
诸葛瑾心头一震,仿佛突然被人捏住了喉咙般,还想再骂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要是我再迟一步,摄政王就要舍生取义,壮烈牺牲了……”
“会吗?”摄政王显然有恃无恐,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诸葛瑾翻了个白眼。
而紫衣男子眼睁睁看着银针近在眼前,才上半身向后一仰,“嗖”地一声,原本对准他的银针便贴着他的额头飞过去了。
身形立定,看着对面岩石上一墨一白的两道身影,紫衣男子抬起手来“啪啪”鼓掌,仍是那般慵懒的声音说道:“摄政王和帝师大人真是‘断袖’情深,几乎连在下都要被感动了……”
宫无澜冷酷的声音带着冰冷:“凤九殇,这次是你自己找死!”
诸葛瑾也转过头来看着那紫衣男子,方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乍一看之下就觉得他长得和宫无澜有几分相像,便猜测他也是宫家的人,现在宫无澜叫他凤九殇,并不是姓宫的,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这次找死的是你才对……”凤九殇意味深长道,“摄政王不如先保证自己还能活下去再来杀我吧。”
凤九殇话刚说完,宫无澜猛地吐出一口血。
“有毒?”诸葛瑾有些惊讶,将他的后背转过来,“哗啦”一声撕开他中箭的地方的衣服,发现那里已经黑了一片。
快速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给他喂下了,诸葛瑾冰冷的眸子射向凤九殇,冷冷开口道:“阁下背后放冷箭不觉得可耻吗?”
“帝师大人玩弄权术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不择手段’吗?”紫衣男子深紫色的瞳眸锁住了诸葛瑾的清冷的眸子,仿佛带着魔性,轻柔的声音像是在诱哄:“帝师大人敢保证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什么暗箭伤人的事都没做过吗?”
诸葛瑾大脑又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被那深紫色的瞳眸吸引了全部的意识。
“瑾儿,不要看他的眼睛!”宫无澜出声提醒诸葛瑾道,“他修了摄魂术!”
诸葛瑾猛地惊醒过来,摄魂术?传闻摄魂术是毒龙教才有的禁术,能控制人的意识,把人当成傀儡般操纵,难道这男子也是毒龙教的人?
怪不得方才狼王出现异常,原来是中了他的摄魂术!
“宫无澜,希望你能活下来,不然一下子就死掉了,那多没意思……”凤九殇懒懒的声音道,“怪不得你这么喜欢跟猫戏耍老鼠一样戏耍你的敌人,原来这种感觉真的还不赖!”
凤九殇哈哈大笑着,紫色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而颜如风那边,自宫无澜杀了狼王后,群狼无首,没过多久就四散奔逃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雪狼的尸体,足足有五六百头,狼血渗入积雪里,雪地变成了血地,场面惨烈。
魂一早在战斗结束后就急忙来到了主子身旁,看见主子嘴唇开始发黑,不由有些紧张道:“主子中的是什么毒?”
颜如风过来查看了一下,说道:“这是断魂草的毒!”
诸葛瑾脸色微变,十大毒药之一的断魂草?这种毒发作得并不快,但如果三日内没有解毒,毒素便会侵蚀人的神经,使人疯癫发狂,失去神智,折磨至死!
“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毒?”诸葛瑾问道。
“要用龙胆花才能配置出解药。”颜如风说道,“龙胆花并不难找,龙脊山就有。”
诸葛瑾闻言转身对魂一说道:“将摄政王先带下去和花公子会合,我找到龙胆花就下去。”
魂一闻言犹豫地看了宫无澜一眼,“主子?”
宫无澜当然不同意,毫不犹豫道:“一起下去!”
“你的毒需要解药……”诸葛瑾试图说服他。
“找解药有魂隐卫!”
魂隐卫们看到这里,还不懂得看眼色的话就白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了,急忙齐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找,不用帝师大人去了。”
说完同时闪身不见了。
诸葛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由魂一背着宫无澜,几人下了峰顶。
花千陌和东方瑶早在半山腰处休息了半天,东方瑶的高原反应也消失了。
看见摄政王背后插着的短箭,花公子先是一惊,随后开始嘲笑道:“啧啧啧,又挂彩了?连一个手下败将都打不过,本公子看你‘玉面阎王’的名号是吹出来的吧?”
摄政王不说话,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花公子立即噤声了。
魂一升起了柴火,照得宫无澜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摄政王背后的短箭要赶紧取出来,就算没有解药也要先包扎好伤口。”颜如风说道。
摄政王转头问诸葛瑾:“你会不会?”
诸葛瑾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会!但这里有一个更专业的大夫在……”
摄政王眉头拧了拧,还没等诸葛瑾说完话就不满地打断了:“有你在,为什么还要别人来?”
理所当然的语气和傲娇的表情仿佛只要不是诸葛瑾他就不拔箭。
诸葛瑾揉揉额头,对这男人真是没办法,说道:“好好好,我亲自为摄政王服务,这下你满意了?”
摄政王当然满意了,他就喜欢看到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的诸葛瑾对他露出这样无奈的表情,她对别人那么强势,却偏偏愿意对他妥协。
诸葛瑾把他的那把匕首洗干净,放在火堆上烤了烤,对他说道:“可能会有些疼……”
“没事,我能忍得住。”宫无澜说道。
诸葛瑾将他伤口处的衣服割开,发现他后背上的肌肤有点点淡淡的疤痕,正是上次在剑冢密室受的伤愈合之后留下的。
诸葛瑾突然发觉这男人四次受伤都是因为她,第一次是在剑冢,第二次是跟雷霸天对了一掌受了内伤,第三次是她刺了他一剑,现在第四次,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来龙脊山,短短几个月内频繁受伤这么多次,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会以为他“玉面阎王”的名号是吹出来的呢!
“怎么还不开始?”宫无澜见身后的诸葛瑾许久都没动作,侧头问道。
诸葛瑾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柔软的情绪,心情愉悦起来,笑道:“给你时间做心理准备。”
“切!我才不需要!”摄政王傲娇道。
冉冉的火光中,颜如风看见对面的人如花的笑靥,精致的眉眼仿佛在那一瞬间绽放,璀璨得连漫天烟火到了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心中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只要能看到她笑,真心实意地笑,又何必在意她是为他还是为别的男人笑的呢?
本以为能将她揽入怀中是他今生最大的抚慰,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只要能看到她笑,他就已经如此满足!
花千陌和东方瑶两人头抵着头,时不时看看摄政王和诸葛瑾,又时不时看看颜如风,唧唧咕咕地在热烈地发表着对这场三角恋的见解。
东方瑶:“我怎么觉得颜公子和诸葛瑾比较般配?瞧颜公子温润如玉的,诸葛瑾清清冷冷的,正好互补!”
花千陌当然是支持自己发小:“胡说!当然是小澜澜比较配,你看小澜澜那么主动都追了那么久,要是颜如风,还不得追到猴年马月去……”
东方瑶:“可是不是说摄政王喜欢男人吗?”
花千陌:“额,这是个问题……”
诸葛瑾熟练地找准了一个最佳的角度,手起刀落,快速地将短箭周围的腐肉挑开。
宫无澜紧咬着下唇,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硬是忍着连吭都没吭声。
诸葛瑾终于将短箭拔了出来,带出了一股子黑血,魂一递上了金疮药和干净的绷带。
毒还没有解,只能先上金疮药止住血了,诸葛瑾小心地替他包扎起来。
“这是我自制的药膏,伤口愈合后涂上去,可以不用留疤。”颜如风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递给诸葛瑾。
宫无澜抬眸看了一眼颜如风,开口道:“多谢颜宗主好意!”
颜如风笑了笑:“无妨。”
直到此刻,诸葛瑾才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在慢慢缓和。
魂一去打了些野味回来,一行人打算就此在山上过夜。
几人围坐在篝火旁,都没什么睡意,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有了花公子和东方瑶这两个活络气氛的活宝在,也不愁冷场。
东方瑶讲起了东陵郡的民俗趣事儿,花公子也讲起了凤辰的风俗,颜如风博览群书,当然也聊得开,诸葛瑾听得津津有味,连摄政王都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气氛融洽得不可思议,皎皎的月光洒在沉睡的龙脊山上,映照着每个人脸上轻松自如的神色,也许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使命和身份,但在这一刻,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像普通人那样谈天说地。
到了后半夜,东方瑶渐渐地说累了,依偎在花千陌怀里打起了盹儿。
就在这时,魂隐卫终于找回了龙胆花,颜如风开了一个药方,说道:“断魂草的毒性发作慢,去除也慢,所以要将这些药抓齐,再配合龙胆花熬成药汁,连服三天方能彻底清除毒素。”
魂一闻言有些为难道:“能否劳烦颜公子制成药丸?”
魂一想到主子上次死活不肯喝药的情况,还是把药弄成药丸好些,主子才不会太排斥。
哪想到摄政王说道:“不必麻烦制成药丸了,熬成药汁就好了。”
魂一奇怪的看了主子一眼,主子难道不排斥药汁了吗?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摄政王则意味深长地看了诸葛瑾一眼,笑而不语。
诸葛瑾被他的目光看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若是早知道开了先例给这男人尝到了甜头,这男人就会习惯成自然,打死她都不会在第一次劝他喝药时说出那句蠢话。
从此在诸葛瑾的人生中,寥寥无几的失策之事又添上了一笔!
“主子,属下在清理雪狼尸体时在现场发现了这个。”一个魂隐卫突然出现,从怀里掏出了几根通体雪白的东西,那东西没有根须,只有茎叶以上的部分,顶端长着一只拇指头大小的白色果子。
“那是无根果!”颜如风眼中一亮,惊喜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的?”诸葛瑾接过来看了看,确实跟书上描述的一样,正是无根果。可是无根果怎么会在与雪狼打斗的现场?那个地方他们之前明明找过了,根本就没有发现无根果的踪迹。
“属下们清理雪狼尸体的时候,发现雪狼尸体旁边有个会跑会跳的东西,像是植物,却没有根须,见了我们立即就四下里全跑了,属下们合力围攻之下才抓住了几根。”魂隐卫也有些纳闷,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东西,明明看起来只是一根草,却跟成了精似的。
宫无澜笑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据说千年的人参成了精之后也会跑,无根果会跑也不奇怪了。”
“古人诚不欺我也!”诸葛瑾也笑道,果然跟书上记载的一样,“那这无根果为何会出现在雪狼尸体旁边?”
颜如风微微一想就想明白了,说道:“无根果性属寒,雪狼的血也是寒性,对它们来说可是大大的补品,也许它们是被雪狼的血吸引过来的。”
诸葛瑾暗叹,怪不得白天找的时候连它们的踪迹都没发现,像这样有灵性的小东西,见了人都远远躲起来了,哪里还会被人找到?
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若不是凤九殇引来雪狼围攻他们,他们还找不到无根果,所以说这回是福祸参半。
诸葛瑾对无根果有灵性的事倒不觉得奇怪,像小红豆一只狐狸都能听懂人话并且有着接近于人的智商,无根果长在天地精华汇聚的龙脊山,通了灵也正常,不然怎么会这么珍贵呢?
诸葛瑾用一方手帕将无根果包了起来,递给颜如风,说道:“现在药已经凑齐了,还得劳烦你帮我配置出解药。”
颜如风说道:“好,等回去我便开始研制解药,趁早解了你身上的毒。”
诸葛瑾看宫无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来得赶紧下山给他解毒,而且他的伤口也要重新处理过,这里卫生条件也不好,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便说道:“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们还是现在就下山吧。”
看样子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亮,等天亮的时候,他们估计都可以走到山脚了。
众人都同意了,花千陌背着东方瑶,魂一背着宫无澜,颜如风又给每人分发了避毒丹,几人穿越毒雾瘴,沿着原路下了山。
走到山脚,诸葛瑾的马车还停在山脚入口处,车夫等了近一天一夜也不敢擅自离去。
大家都一起上了诸葛瑾的马车,回到了宫无澜在镇上的院落里。
这次的龙脊山之行时间虽然不长,但经历的惊险刺激也不少,从荒芜人迹的龙脊山回到小镇上,众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诸葛瑾重新给宫无澜处理了伤口,不由有些心疼,这男人前面的旧伤还没痊愈呢,后背又添了新伤,而且貌似还多中了毒!看来得养一段时间再回京城了。
颜如风第二日就来向诸葛瑾告辞了,“我在这里住着也无事,不如早点回去帮你配置解药。”
诸葛瑾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我传消息回去让人把玉雪莲,鸠鸣草,生干叶和寒潭水送到你府上。”
颜如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诸葛,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对我说‘谢’字了好么?”
诸葛瑾抬头,正对上他温润的眸子,带着诚挚和期待,点头道:“好!”
颜如风回头,对坐在床头的摄政王说道:“在下可否跟摄政王单独谈谈?”
摄政王闻言抬眸:“自然可以。”
诸葛瑾莫名其妙看了他们俩一眼,自觉地退出去了。
颜如风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她选择了你,我无话可说。”
“颜公子有自知之明再好不过。”摄政王淡淡道。
“我退出,但不代表我放手!”颜如风认真说道。
“哦?”摄政王挑眉,“颜公子还不死心?或许你想输得更惨?”
“摄政王不要得意太早,诸葛只是现在喜欢你,谁说得准以后怎样呢?”颜如风并没有被摄政王的话激怒,反而轻松道:“若是以后你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可别怪我趁虚而入!”
“别做梦了!”摄政王冷哼道,“你永远没有机会!”
“希望如此!”
“奉劝一句,如果颜公子不想成为孤家寡人的话,就趁早放手吧,与颜公子门当户对的姑娘多得是。”摄政王难得这么好心提醒。
“放手吗?”颜如风轻嘲一声,“我自问对她的感情不比你少,将心比心,若是让摄政王放手,摄政王做得到吗?”
摄政王闻言不说话了,对诸葛瑾放手?怎么可能?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痛得要裂开了,要他放手还不如让他去死!
从来碾压对手毫无留情的摄政王此刻突然对颜如风生出了些许同情,如果今天站在颜如风的位置上的人是他,他估计自己会把全天下都毁掉!
“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摄政王说道,这天下间能让摄政王当成对手的人不多,能被摄政王尊敬的对手更不多。
“而你是我第一个嫉妒的人!”颜如风沉静地说道,“不想有一天变成嫉妒我的人,就好好对诸葛。你能得到她的青睐,何其有幸!”
颜如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用不着你提醒!”摄政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花公子自从和东方瑶互表了心意之后,感情好得不得了,整天黏在一起,虽然偶尔吵吵架斗斗嘴,但也更加亲密了,花公子决定立马派人回花家准备好娶亲的事宜,然后就直接跟东方瑶回东陵郡向老丈人提亲。
而东方瑶也因为担心大哥的病,只在这里住了两天便告辞了,花公子当然是跟着她一起回去了。
因此到现在宫无澜的院落里只住着他和诸葛瑾两人。
三天过去了,摄政王体内的断魂草的毒性已经清除干净,只是后背上的箭伤好得还没那么快,因此诸葛瑾决定再多住几天,等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动身回京城。
没有了外人来打扰,就可以跟诸葛瑾过二人世界了,摄政王自然是乐意得很,不过也不能整天闷在家里不出去,因此这天早上刚用完早膳,摄政王便提议出去走一走,散散步。
因为靠近大山,这座小镇并不繁华,人口也不多,说是小镇,还不如说是一个小村庄。
摄政王带着诸葛瑾出了门,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沿着小路徒步走到了一片田野间。
此时正是油菜花开得正好的季节,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连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微风吹过,送来阵阵清香,令人心情放松。
诸葛瑾想起了上次桔梗的花海,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不会又是你找到的吧?”
宫无澜摇摇头,说道:“这次我可没有安排,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的。”
两人手拉着手,沿着田埂走进花海里,漫无目的,也不需要目的,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以大山为背景,以金黄的花海为衬托,那般配和谐的一墨一白两道身影远远看去倒成了一幅意蕴深远的画,却是带着丹青难绘的风华。
“诸葛瑾,这是你想要的吗?”宫无澜突然转头,开口问道。
诸葛瑾怔了怔,他说的是这样宁静的生活?其实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她确实喜欢这样安静的生活,可是如果要她长此以往地过下去,她会愿意吗?
她身上肩负着太多,爹娘的仇恨,诸葛家的安危,天齐江山的稳固,以及其他更多未知的事情,她能完全抛弃这些吗?
宫无澜看出了她所想,说道:“诸葛瑾,其实你完全不必把这些东西当成你的束缚。”
诸葛瑾不解地看着他。
见她不明白,宫无澜又道:“你看蜗牛背着这么重的壳,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它的负担,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那恰恰是它的栖身之所。”
诸葛瑾听了,仿佛豁然开朗,他的意思是国与家既是她的负担,又何尝不是她的庇护呢?
“你适合生活在权谋里。”宫无澜说道,“就像每一种鱼儿都有自己适应的水域,一旦脱离了自己原来待的地方,也许不会死,但它也不再是它了。”
她习惯了权谋,习惯了掌控,习惯了主导,脱离了这些,她还会是她吗?
诸葛瑾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说的有理。”
曾经也想过,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手中的权势,不要这么多繁华,平平淡淡只为自己而活。可是,那样平平凡凡的诸葛瑾,还会是诸葛瑾吗?
她曾经羡慕过颜如风的洒脱飘逸,也羡慕过姬夙的放荡不羁,但她忽视了一个事实——颜如风像一只优雅的仙鹤,适合在清风居那样不染尘俗的地方,姬夙像一匹无拘无束的野马,适合在军营那样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地方。
而她是诸葛瑾,凭着她的才智可以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权势保一家平安,保一国安宁,这便是最适合她的位置,而只有在这个位置上,她才能实现自己更大的价值。
所以她完全不用去羡慕别人,因为她此刻的生活即使充满了勾心斗角和阴谋算计,却是最适合她的!
而宫无澜,跟她应该是同一种人吧?
“这样宁静的生活适合放松,如果感到累了,可以来放松放松,但绝不适合你。”宫无澜说道,他见过那么多次诸葛瑾与人斗智斗勇时脸上散发出的自信和神采,她是一颗珍珠,越是黑暗的角落越能绽放光彩。
如果这辈子都生活在这样平静如水的生活中,诸葛瑾的人生会失去她原有的色彩,她是强者,完全可以征服天下,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诸葛瑾仿佛卸下了身上的一道枷锁,顿时轻松起来,他说的没错,她喜欢征服和碾压对手时所带来的快感,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那么她的生活该多无聊!
既然逃不掉,何不把它当做一种乐趣呢?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想要算计她,那么她就拿来当做生活的消遣好了,来一个虐一个,来两个虐一双!
“想不到你还颇具慧根,能一语点醒梦中人!”诸葛瑾笑道,不得不说他今天的这番话确实给了她很大启发。
“我奶奶可是佛家的忠诚信徒。”宫无澜叹了一口气道,“小时候我被关在祠堂里,被罚抄的不是家训,而是一卷又一卷的佛经!”
宫无澜似乎想起这事还头疼。
诸葛瑾忍俊不禁:“看来你与佛家有缘,说不定有一天能大彻大悟,立地成佛呢。”
宫无澜也笑道:“遇见你,我注定不可能成佛。”
宫无澜握紧了她的手,她是他的劫数,而今生今世,他注定不能,也不想跨过这道劫了!
诸葛瑾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静静地走着,谁都没有再说话,却是无声胜有声,他们已经足够默契,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猜出对方想的是什么,这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很奇妙!
两人走着走着,太阳渐渐升起来,晒干了油菜花上的露水,穿越油菜花海,到达了田垄的另一头,正好看见一位大娘在收油菜。
大娘见了两位年轻的俊公子走过,顿时两眼放光!
“两位年轻公子等等!”大娘叫住了他们,上前来开口就问道:“两位公子家住何方?年纪几何?可曾婚配了?”
原来这大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巧嘴媒婆,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张巧嘴,专门给人家牵红线的,一遇见年轻姑娘或者年轻公子都少不了要搭讪几句,都成了职业习惯了。
“这位公子,大娘看你模样好气质好,肯定会有许多姑娘喜欢,要不大娘给你说一个?”张巧嘴看诸葛瑾像个温温雅雅好说话的,便决定从她开始游说,“大娘认识的姑娘啊,没有上千也有八百……”
张巧嘴一打开话匣子,就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根本停不下来,一箩筐将她认识的还未出嫁的姑娘都介绍了一遍。
大李村李老头家的姑娘水灵,王家村王二小家的姑娘今年也刚及笄,孙老头的孙女是个心灵手巧的,牛家村有一个勤劳会干活的姑娘,就是丑了点儿……
诸葛瑾听了一会儿,有些哭笑不得,几次想打断张巧嘴都没找到插话的机会,那张嘴确实厉害,能说会道的,把所有的姑娘都夸得那叫一个天上少有世间难寻。
宫无澜凑近她耳边笑道:“你看你,出来散个步都能招惹烂桃花。”
张巧嘴终于一一介绍完了,满心期待的问道:“这么多姑娘,公子喜欢哪个?”
诸葛瑾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在下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家中那位比较善妒,所以……大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哦,原来这样啊!”张巧嘴有些可惜。
宫无澜站在旁边,听了诸葛瑾的话笑得嘴角简直要咧到耳后根去。
“那这位公子呢?”张巧嘴见给诸葛瑾讲了半天都没成功,便转向宫无澜,“这位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宫无澜笑了一笑,指着诸葛瑾道:“我就是她的家室!”
说完也不管张巧嘴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拉着诸葛瑾就走了。
张巧嘴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一墨一白两道身影,这才看到他们衣袖下相互交握着的手,重重叹息一声:“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玩起了‘断袖’?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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