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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朱妈妈有些蒙了,不是怕她们看出什么来,才一直称病的吗?
“我去院子里转转,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她们不起疑,说明她们早就知道她是装的,她们起了疑,说明她们根本不知道她是装的,萧锦娘相信给朱妈妈一点时间,朱妈妈很快就能想明白,遂再不多言,提步出来。
门外因为这一棵怀抱粗的梧桐树的存在,让外面的空气比屋里要新鲜的多。梧桐树的叶子把院子中央的天空遮的严严实实,阳光透过枝叶照出的光圈打在她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让她心生快意。
她站在廊下伸了个懒腰,踢了踢腿,院子里经过的小厮们都讶异地看着她,她也看他们,不一会就把他们看得落荒而逃。
她仔细打量这里的环境。
从她昨天进门目测看来,这是个二进式的院子,前面院子不大,是一个三间穿堂,穿堂两边是二十米长三米宽的厢房。除了房间外,院子就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而后面这个院子比之前面的稍大些,房子的年代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年历史,五间正房和一个后罩房外,院子里都是空荡荡的黄土漫地,除了一棵梧桐树外,再无其他让人赏心悦目的地方。如今这样的破落样子还是三老爷他们一连修整了几天的结果,想到三老爷刚刚进这座院子看到满目荒蛮的神情,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怪不得萧夫人想要跟着萧梅英进京,但因为住的问题却一直没有进京,这里的确不适宜萧夫人那样过惯养尊处优日子的人来,更何况她还要带着几个小姐和一个庶子。
她们都习惯的自己干净整洁雅致的小院,怎能在这样破败荒凉的院子里生活。就算这里是京城,就算这里有他们想要抓住的人,也不能委曲求全降了自己的身份。
能让萧夫人忍痛割爱的,还真不是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可萧夫人为何就能够不遗余力想要割舍她,她在家一日就要千方百计算计一日,跟她之间的交流除了日常的虚伪客套就没有半点真情?
就算因为外公的关系,萧夫人恨她,她的罪总不至于要死吧。
萧锦娘想起祠堂被烧后她暗夜潜入在窗外看见黑衣人想要进内室贾妈妈却来了她和黑衣人同样没有看到的秘辛,那晚黑衣人在萧老爷的书房不知道找东西,还有萧老爷书房里的暗格,最令人奇怪的是萧老爷平日威风,遇到大事软弱无能,躲在女人羽翼下的表现,这都是一个谜啊,可惜她此次回去到再次出来都没有查到什么。
不过,在萧家一年多,除了萧老夫人对她稍微的有些祖孙之情外,她真觉得自己和萧家人格格不入,永远也融不进去他们的心里。难道,她的出生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事,可她问外公,外公说她和萧玉娘是双生女,萧夫人因为无力抚养两个女儿,而外公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她才把她带来了娄家。
她对外一直称病,其实身体跟正常人无异,外公为何要让她装病,瞒着所有人,包括娄家上下,这个问题都困扰了她四年,四年后她回到萧家想问个明白,萧家上下避她如蛇蝎,根本不容她问。她回到萧家之后,才知道萧夫人这个嫡母并不像外公说的无力抚育她,而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对她也狠毒至死。
她一直以为萧夫人是关心她的,因为在娄家的时候每隔半年或一年,萧家都有东西给她送来,说是她母亲给她的礼物,让她好好听外公外婆的话,等再大一些把她接回去。可是等了四年她才看清楚萧夫人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人。或许萧夫人也是因为外公的原因才恨她的,殊不知外公的死也一直都是她萧锦娘的痛,更是她萧金的痛。
她从重生到萧锦娘身上以来,就在娄家看到了娄老爷子在给她扎针,那时候的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掉进了娄家后花园的水塘,她记得醒来的时候外公说,你们三个人经常去那里玩,怎么可能会忘了那里有个台阶遇水就容易滑到,你这个爱捣蛋的小丫头,你表姐拦着你,你还要去看鱼怎么就不能消停些。
外公说她的时候眼里含着笑,那从眼底萌生的爱意她一直看的真真的,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外公在他身边。
后来朱妈妈告诉她那次掉水,是她因为和娄欣玉吵架,一个坐着轮椅的小男孩看着她被娄欣玉推到水里。而她被推到水里后,那个小男孩在旁边说冯少卿,你怎么不去喊人救她,她一会可能就会死了。
冯少卿看着湖面里扑棱棱的你哇哇地哭,可他也不会水啊,他说他下去了也会被淹死的,就站在那里没有动。
娄欣玉大概听到死字也害了怕,她躲到冯少卿背后,一边偷偷往水塘里望,一边还躲在他的身后怕那个小男孩说她。
小男孩望着扑腾扑腾的水面,大喊救命。直到他身边的下人听到呼唤,跳进水里把萧锦娘后捞出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后来经过外公的调查,发现还她掉进水里的不是娄欣玉,因为娄欣玉知道,以前的萧锦娘很少敢站在水塘边玩,因为她根本不会游泳。冯少卿当然也不会推她下水,他给她玩的很要好,怎么可能推她下水,想要淹死她。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重生到萧锦娘身上的。
当时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两个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围着她,又惊又怕又愧疚的眼神,她根本无力招架。听外公那样说,她便点头相信这两个平日里给她玩的要好的人不是真的要害她,是被人在石阶上动了手脚,借着娄欣玉的手让她掉了下去。她当时醒来,看到了鹤发容颜的外公就像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外公,一点时空隔离感都没有。要不是老爷子穿着汉服,束着发,她真以为自己还依偎在那个时空。
但是那个男孩并没有走,他一直在外边等着她醒。
外公瞧见她向那个男孩招手,她本意是想和那个看起来有些孤傲的男孩打个招呼,没想到男孩被佣人推到她身边,外公居然又问了那个男孩当时的经过,那男孩一口咬定是娄欣玉推下她的,外公当时脸色铁青,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还罚了娄欣玉关祠堂,抄经书,一直抄了一个月。外公趁机又处置了府里的下人,把那些经常爱找她麻烦的人也给震慑了一把。
“四娘,你醒了?”
正在她双眼迷离走神之际,门外进来了一人,那人蓝布袍子,容长脸,看见萧锦娘站在院子里眼神迷茫,周身笼罩着一种孤冷,他心下是一晃神,“你饿不饿,三叔去叫人给你做饭?”
“多谢三叔关心,四娘已经进食。”萧锦娘给萧义安半福后,萧义安刚想问你不是昏迷不醒下不来床吗,怎么这会子倒站在风口了。
朱妈妈从屋里出来急忙虚扶住了萧锦娘,“小姐,你还是回屋躺着吧,这才睡了好些,怎么又要站在这里吹凉风了?”
“一直在屋里怪闷的,出来看看,却不知这院子竟是这样子的。”萧锦娘抬手抚着额头,轻轻地说,“三叔,四娘真是受不得这个风景,咱们还是屋里说话吧。”
“好,三叔也正好有话跟你说。”萧义安不多言,跟着萧锦娘进了屋。
屋里的光线还可以,但两眼望去,这里的摆设极是简单,一张斑驳掉漆的桌椅,桌子里边的条凳竟还用几块方砖垫着一根断腿。
墙壁虽然没了蛛网缠绕,但黑乎乎的,这里掉一块渣,那边漏一个洞的样子,真的不像是人能住的,况且还是一个患了病要靠药维持生命的病人。
“四娘,你需要什么,尽管向三叔开口,三叔尽力在没走之前把你的需要满足,好吗?”萧义安看完屋里的摆设,再看到萧锦娘清淡瘦削的面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热流。
“多谢三叔,这里虽说破败,但到底是我的安身之处,四娘不敢奢求太多。”萧锦娘语气淡淡地看着这颓败的屋子,心里不由唏嘘,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怎么能说是奢求呢,你祖母来之前交代要我把这里打点好之后再走,你无需多虑。”萧义安撒了个谎,实则是老夫人来的时候就交代要她把萧锦娘送到庄子上后,马上回来。他看到这个女孩的不易,就像帮帮她,别的老夫人要是怪罪下来,他也一力承担着。
“三叔,四娘虽是个病秧子,但是也是个死不了的病秧子,这副身子实在拖累人,将就着过几日就是,何敢再累带三叔为我奔波劳心。”萧锦娘说着两眼已是掉了两行清泪,“朱妈妈,去看看咱们的人参还剩下几根,以后不要那么浪费,每日只放半钱就好,横竖我这身子是不中用了,祖母那边也不许再去讨要,等到没有参的时候,就用其他药代替,横竖以后那劳什子是吃不起的。”
萧义安此时看萧锦娘的神情虽然是久病之后的乏力,可在她的眼神里除了有委屈,不安还有隐隐的倔强。以前只是在家里听说这个地侄女从未下地出过门,现在她虽然平安被他接回庄子,却嗜睡了三天两夜才有这样的精气神,可想这样的人要想在京城待下去,会是多么的艰难。
他忽地站起来,对萧锦娘道,“四娘如果信得过三叔,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三叔定不会让萧家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的。”说完还摔了个茶杯。几个在后罩房吃饭的小丫鬟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出来看,就见萧三老爷气呼呼地从四小姐的房里走出来了。
屋子里隐隐约约还有哭泣的声音。
紫英和紫云面露忧色,而水葱和水绿两个人却明显眼中涌动着潮水。两个丫鬟也不去揭穿,继续吃饭。
屋子里,萧锦娘望着朱妈妈,朱妈妈看着萧锦娘,四目相对,她们眼里只流淌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三老爷是个刚直之人,不同于大老爷的愚直和二老爷的圆滑,或许可以再为她们争些什么。
过了十几天,三老爷就把萧家的来信让她看了,信中说,“萧老爷的官司用了好多钱,废了好多心思才打完,如今家里已是负债累累,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修葺庄子。这500两银子是老夫人的私房钱,权当是补给四娘的梯己。”
萧锦娘看完后神情凄凄,“既然如此,就麻烦三叔告诉父母和老夫人,四娘是个体弱之人,这里又水土不服,实在不是长久安宜之计,还请祖母和父母大人谅解小女的思乡之情,准许小女跟着三叔回萧家。”
萧义安听完萧锦娘的话,茅塞顿开,急忙手书一封,又派人把信送了回去。
这一次,仅七八天的功夫就有人来了信。
“老夫人说,这庄子,地契如今都已交给四小姐,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加上那五百两银子共计两千两,是给小姐装修庄子的钱。大夫人说了,这庄子本就是她的陪嫁,以后她也是打算把它给四小姐做陪嫁用的,四小姐不必觉得在外漂泊,庄子是属于您的,您自己的家,您不是只身在外,还有娄家老夫人和娄家舅爷照看呢。”
萧锦娘听了全贵家的话,看着地契上写着多少平方,萧四娘之名,微微点头,“让母亲和祖母受累了,实在是我的身体不好,但凡能够受的了路途奔波,我早就回到萧家再也不出来的。”
全贵家的听言笑笑,心说您还是不要路途奔波了,您回到萧家,老夫人也消受不起这份情啊。
水葱水绿见萧家家里来了人,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这位妈妈,夫人可有交代过我们什么吗?”水葱是萧夫人的二等丫鬟,心里惦念的当然是在萧家锦衣玉食的日子,哪像这里寒酸可怜。
“没有给二位交代,但夫人说了,既然你们跟了四小姐,就一定要好好照顾四小姐,不要让四小姐受了委屈。”
全贵家的说完,挺直了腰背向后罩房走去。
她里里外外把院子看了个边,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
怪不得四小姐心里闹着要回去,这里破墙烂地的还没有她在萧家住的地方干净敞亮。呸,谁愿意来这种地方住,夫人给小姐庄子其实还不是告诉四小姐,有生之年是回不去萧家了。生在这里,嫁在这里,死也是在这里。
这里已经是四小姐的了。
哼,小浪蹄子,居然一路奔波没有被劳累死,真是命大。
白白可惜了那六千两银子。
全贵家的和萧锦娘辞别,便去和三老爷见礼,“老夫人之前交代萧三老爷说三夫人身体不适,九少爷又患了伤寒,务必还请三老爷和奴婢一起启程回定州。”
三老爷听闻九少爷病了,眼里现出担忧之色,但看向萧锦娘院子的时候他马上就把那忧虑排除了:“明天我打算找人来给四小姐修葺房屋,怎么能这样就走,还是耽搁几天吧,九少爷得了伤寒还会死需要大夫医治,我回去也是听大夫的。”
“可老夫人说,这九少爷跟以前的伤寒证不一样,他一直咳个不停。”
萧义安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暂时不跟全贵家的回去。
全贵家的没有办法,又去找了萧锦娘,把老夫人的话重新跟萧锦娘说了一遍。萧锦娘派人把三老爷找来,萧锦娘给他行了个全福:“三叔,既是如此,你还是回去吧,三婶身体不适大概也是牵挂你造成的,你如果还在这里耽搁,九弟怕是也会思念成疾,这立秋之季得了伤寒最是反复无常,难以根治。”
“好,我把匠人安排好之后交给孙武处理,明日再启程回定州。”三老爷看到萧锦娘如此说便有几分动容,“对了,四娘,你外祖母那边差人来了好几次,你今天还是去娄家看看她老人家吧。”
三叔这是在临走之前想给她找个依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总是艰难的。她也觉得是时候去娄家拜访外祖母和舅父大人了,所以简单收拾后,由朱妈妈陪着,坐着马车到了娄家。
在娄家门口换了一顶轿子坐上,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她来到了楼老夫人住着的醉雨轩。
此时的屋里坐满了很多人,但都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杂乱之声,萧老夫人一会从窗户往外看看,一会又看着滴漏。
在大家等得隐约有了睡意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表四小姐来了。
帘子被人挑起,一个穿着淡紫色襦裙的女子被朱妈妈搀扶而来,她身后是接她们的妈妈,萧老夫人看到萧锦娘,还未说话,眼眶已经湿润。
“盼了这些天,可把你给盼来了?”
萧锦娘甜甜地叫了一声外祖母,和满头银丝的老夫人抱在一起。
“你这些日子可还好,在路上奔波可是瘦了?”
萧锦娘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大夫人上来劝解二位,她们才坐下。
老夫人叫人请了娄欣玉过来,娄欣玉和萧锦娘一年未见,再次见到仿佛彼此生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