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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响起第一声嘹亮的鸡鸣时,李啸已起身,穿好衣服,打上绑腿,系好腰间那把解首刀,推门而出,却发现厨房里已是炊烟袅袅。
李啸进入厨房,向正在忙碌烙面饼的母亲吴氏笑道:“娘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脸是汗的吴氏笑着从灶前回头:“啸儿也起得早啊,这不,赶着给你烙几个饼,路上别饿了肚子。”
李啸感激地向母亲笑笑,突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李啸开门一看,是李长材牵来了一匹已套好的骡车,未等李啸开口,李长材便说道:“骡车我给你牵来了,李啸你路上小心。”
李啸很感动:“多谢东家之助。”
李长材摆了摆手,又对李啸笑了笑,便留下骡车离去了。
母亲从厨房出来,把四个又白又大的面饼塞给李啸,李啸忙说:“娘,孩儿吃不了那么多,你也拿一块吃。”
吴氏拗不过他,留了一块,看着李啸昂然出门,跨上骡车,抖动缰绳就要出发,她倚在门框上,殷切地说道:“孩儿,路上务必小心。”
“娘,你就放心吧。”李啸一声喝驾,骡车蹬蹬地去远了。
吴氏依然在门框上倚望,脸上是关切的神情与淡淡的喜悦,直到看不到骡车后,她才转身回屋。
李啸啃着面饼,甩着皮鞭,不时喝驾一声,骡车在乡间土路上颠颠前行,呼吸着早晨清爽而且没有半点工业污染的清新空气,望着身边错落的田土与远处的山峦,李啸只觉得身清气爽,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放松与舒适。
骡车行进比双腿还是快得多,李啸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十路镇。
十路镇座落在莒南县到安东卫的必经之路上,有纵横交错的四条主路,还有十多条曲折的小巷子,镇中规划不明,除了镇中的官府比较醒目外,住户、商铺、庙宇、行会等各类建筑彼此混杂,极难找寻。在李啸看来,这里比碑廓百户所更显破败与消条,环境也更加肮脏,整个街道弥漫着粪尿刺鼻的臭味,嗡嗡的苍蝇成群结队,密集飞舞,李啸厌恶地挥手想把它们赶开,却是徒劳无功。
这里最让李啸心情沉重的是镇上那遍地的流民,他们无一不是衣着褴褛,鸠形鹄面,漆黑瘦弱,头发蓬乱的模样,几乎每条街巷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流民或站或坐,甚至不时能看到一些大胆的流民在街边当众大便,逐臭而来的苍蝇立刻把他们围得密密麻麻。
李啸想,后世外国最贫穷的贫民窟,也无外乎如此了。
他牵着骡车,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眼神麻木叉着双腿呆坐大街上的流民们,在街道上寻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一家泥水匠行会。
他按李长材指点,要了半车瓦片,一百斤泥灰,与行会的掌柜谈好二两银子的价钱,便又让他帮忙找两个手艺好的泥水匠人。
掌柜十分高兴,现在难得有人上门买料,李啸这个开门生意倒是难得。很快,他兴冲冲地找来两人,便大声对他们说:“李二,老胡,你们两人这位客官雇了,工价好说。”
李啸看看大概只有十六岁多的脸色尚显稚嫩李二,又看了看估计有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胡,心下有点犹豫。
掌柜的看出他的心思,忙说:“客官你有所不知,这两位呀,手脚可麻利了,你这点料,他们一下午准能干完。”
他一说完,一旁的李二与老胡也急,生怕李啸不雇他们,哀求般地说道:“客官,你放心,我们都是干泥水匠做老了的,准误不了你的事。”
一边的掌柜心眼灵活,他眼睛一转,大声向着李二与老胡说道:“快,别愣着,赶紧帮客官装货上车呀。”
李二与老胡回过神来,忙大声地答应,立刻开始快手快脚地把瓦片泥灰装车。
李啸苦笑一下,无奈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然后他与他们说好每个人一钱银子的工价,管中午与下午两顿饭,只是要他们今天务必干完活。
李二与老胡听到这个价格,不由得大喜过望,他们原来指望可能就拿个几十文钱,吃上一顿饱饭就可以了,没想到李啸出手大方,倒让他们始料不及。
两个人的干劲更高了,很快,便把瓦片与粉灰在骡车装好。
“李事主,咱们走吧。”老胡一脸笑容地牵起骡车向李啸请示,李啸点了点头。
李啸在前头领路,老胡牵骡,李二在车后跟随,防止有物料掉落。
在转过另外几条街时,李啸买了点灯油,灯芯和酱、醋、盐,棉被,毛巾,脸盆、桌椅之类生活用具,花了约二两银子。然后又在酒店里买了两坛黄米酒,花了半两银子。在路过一家熟食店时,李啸买了一大包莒南特产酱爆驴肉,有道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东西可贵,这么一包就要一两二钱银子。走不多时,又路过一个粮米店,李啸想了想,又买了七斗大米。这里的米价比碑廓百户所更贵些,那掌柜口强牙硬地咬死了六两二钱银子一石的价格,这样一来,又花了李啸四两三钱银子。
他其实想买一石的,看到那骡子已拉得比较吃力,才改成只买七斗。
这些东西,李二与老胡手脚麻利地帮他捆好扎牢放在骡车上。
十路镇不象碑廓百户所那样的军镇一样只有一个出口,它有前后两个出口,李啸是从东门进来,此时,一行人牵着骡车,随着街上的人流慢慢地向西门而出。
一旁一辆从叉路上行来的一辆马车引起了李啸的注意。
他惊讶上看到车上那杂乱堆叠得如一座小山一般的流民尸体,赶车的马与两旁押送的衙役均是用厚实的白布裹住了自已的口鼻。
他随即发现,李二、老胡以及周边的行人好象同时得到了命令一样捂住了自已的嘴巴与鼻子。
李啸反应慢了点,一股剌鼻的尸臭薰得李啸几乎当场呕吐。
惊悚的事情发生了,这驾赶尸车上面的一具尸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太颠簸,竟然,一下子从马车上翻滚了下来,正落在地上一个凹陷的臭水洼处,冲起的泥水溅了一名衙役一脸。
“呸、呸、呸,真他娘的晦气。”被溅着的衙役跳着脚大骂。
一旁的李二眼尖,看得真切,他捂着鼻子,用模糊的声音惊叫到:“这个女子还活着!”
李啸大惊,慌忙过去一看,果不其然,那具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少女“尸体”,手脚犹自在微微抖动,嘴巴似乎也在微弱地张合。
李啸俯下身去,听到了那少女一声带着浓重河南口音,却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救我。”
此时,那名衙役走过来,对着李啸恶狠狠吼道:“闲汉看什么看,此人纵此刻不死,也难活多久,快滚开,别误了老子收尸。”
他骂骂咧咧地伏身想拉起少女,将她拖回尸车上,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个越来越大的拳头凶猛袭来,在他做出反应之前,狠狠击打在他的脸上,衙役惨叫一声,滚倒在一边。
“此女明明还有气息,你们为什么如此草菅人命!”李啸如雷般吼出的话语,蕴藏着无限的愤怒。
倒地的衙役的右脸已肿得老高,他扑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一下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刷地拔出腰刀,狠狠地向李啸砍来:“混帐王八蛋,敢管老子的闲事,老子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