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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又是个三月艳阳天,万物苏醒。
离c市一个小时车程的郊区有一大片油菜花田,据说是c市内最大的油菜花田,每到春季花开时,便有非常多的游客驱车前来一睹。金灿灿的花朵和绿油油的径叶相互融合,在阳光下散发出暖洋洋的光。有些爱文艺的年轻女孩这时候就会照上几张,笑得比花还耀眼。
赏完花后还可以到花田主人开的山庄去休息,山庄内各项娱乐设施齐全,安静舒适,临溪而建着一片人工渔场,可自助钓鱼,您要觉得累了,还可以到温泉场去泡个温泉,老板还会赠送一杯自家泡的糯米酒给你开开胃,到时候去享受一下专业的按摩,搓上几圈麻将,差不多也到饭点了,这山庄老板也挺个性,不给客人随意点餐,每天的菜谱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您要不乐意,对不起,咱性格不合,还得麻烦你另寻别家。
在大伙吃饭的时候,便有厨师在旁边现场给您烤鱼,烤好的鱼还滋滋作响,香辣美味,自己钓的鱼吃起来口味更是一绝。
该山庄的老板姓顾,据小道消息说他离过婚,带着两孩子,但好在多金帅气,还是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前来山庄游玩的女客人里有大半都是冲着顾老板来的。
顾老板为人豪爽大方,特别健谈,有时候得空还亲自动手烤鱼,那些漂亮的姑娘向他撒撒娇,夸几句好话,顾老板一高兴,就免了她们的酒钱,让这些姑娘高兴之余,心里还存了点侥幸,觉得人老板对自己有意思,下次短假说到去哪玩,还选这。
刚过下午三点,顾老板正和朋友打麻将,清一色单吊自摸,就等着收钱,一通电话紧急拨进来,电话是他女儿顾林学校班主任高老师打过来的,高老师在那边火急火燎的,说顾林伙同班上的尖子生要私奔,得亏顾磊大义灭亲,在日记本里披露了这一事实,才得以将此事扼杀在摇篮中,高老师从教这么多年,还是头回遇到小学生私奔这等事,其震撼感与荒诞感不言其说,高老师立即上报了校长,现正在校长办公室等家长过来训斥呢。
顾赵东一听头都大了,哪还有心思打麻将,钱都来不及收便驱车前往市小学,学校这时候正在上课,顾赵东在保卫科那问清楚校长办公室具体位置,坐电梯的时候门刚合上,便听到外面有人在喊,等会儿等会儿!
顾赵东赶紧按开门,有个人自己支着轮椅进来了,那兄弟本来准备按楼层的,抬头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手,看来是和顾赵东到同一楼的,顾赵东心里想,该不会这哥们也是去办公室替孩子挨训的吧。
顾老大觉得自个儿今天真得去买个彩票不可,果然那哥们和他一道进了校长办公室,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便先听着声了,说话的正是高老师,“两位家长你们可算是来了。”
在高老师旁边站着俩小箩卜头,正低着头看脚面,其中一扎马尾的小姑娘可不是顾赵东家小魔王顾林林么。
顾赵东先摆明身份,“老师你好,我是顾林的家长。”说完冲顾林招招手,语气严厉,“过来。”
顾林嘟着嘴不情不愿,一步三停地跟过去。
和顾林并排站的那小男生,长得挺清秀的,看样子就知道是个好学生,不用他亲爹招呼,自己先跑上去了,语气里满是愧疚,“爸你没必要来的。”
坐轮椅的哥们倒没有顾赵东这般火气大,脸上推着笑,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卑微,先给人老师赔礼道歉,“对不起老师,我家何瑞在学校犯了这么大错,给学校添麻烦了。”
何瑞挺委屈的,欲言又止,“爸...我没错。”
高老师道,“孩子犯错批评是对的,何先生你这种态度非常正确,必须让孩子懂得是非对错,况且据我所知,这次的事也确实不是何瑞的错......”说完瞟一眼顾赵东,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是人家孩子的错,那就是顾老大自己家娃有问题。
顾赵东虎着脸,“顾林赶紧给人老师道歉,你知道错了不?”
顾林小嘴撅得老高,“才没有,这是我们两厢情愿的事,我没错!”
“嗨你个二年级的小学生,跟我扯什么‘两厢情愿’这词儿你会写吗?”
“当然会写,电视上有字幕的!”
高老师极力压制住火气,“顾先生,请你以后在家不要让小孩看些不符合年龄的电视剧!”
顾赵东:这个我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这事也没扯明白,说白了就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高老师也没打算把这事情闹大,之所以上报校长,也是怕自己仅凭班主任的身份没有震慑力,毕竟年轻,年纪没有这些家长大,说话的时候也还注意着长幼辈分。
高老师唱完了黑脸,校长便出来唱白脸,笑呵呵道,“小孩子不懂事,闹点小笑话也是在所难免的,我和高老师商量了一下,以后这两孩子在校的一举一动全由高老师来盯着,防止他们再犯错误,但是在家就还得靠你们这些家长上心了。”
两家长齐点头,“校长说得对。”
耽搁了牌局就为解决这塘子事,顾老大也够憋屈的,回去不家法伺候顾林这小丫头片子,实在对不起他那么旺的手气。刚走出校门口,便有辆车停下来,从里面走出来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一眼便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几个人,快步朝何家父子走过去。
“我不是说我来学校吗,你病还没好利索,出来一趟多麻烦。”说着主动从何瑞手里接过轮椅来推,还不忘给何先生腿上搭的毛毯掖好。
何先生有点不好意思,瞄了顾赵东一眼,顾赵东假装看风景,何先生笑得腼腆,“不打紧,你工作忙我闲着也是闲着,从家到这里又不远,路上还遇到个热心的司机。”
“公司的事我离开一会也不影响。”
这两人一看关系就不一般,顾赵东多识趣一人,拉上顾林上了车,顺便等磊子放学,那边上好车准备回家,车子擦过时,顾林还不忘冲那边喊,“何瑞,革命尚未成功,我们还需努力。”
那边何瑞附在他爸耳边又开始一轮新的解释,顾赵东揪着林林脸颊把她拉回来。
“安生点你,在外面我不好骂你,回去有你好受的。”
......
傍晚的山庄深幽静谧,偶尔还能听到山间有飞鸟的叫声,十分悦耳。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山庄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位年轻军官,松枝绿的肩章上缀有两杠一星,宽肩窄臀,身板子好似一棵挺拔的松树,即使被军装包裹着,也能让人感受身体里那到蕴含的力量。军帽下是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硬朗帅气,帽檐的阴影下一双眼正直且坚毅,整个人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沉稳,这是经历过战场的磨练而自然散发出的自信与坦然。
这位军官熟门熟路地走进山庄,路上引起不少人的侧目,大多都是些年轻时尚的女青年,凑在一块悄悄的私语,年轻军官穿过一条幽静的竹林,进到山庄主人的住宅。
屋里顾赵东正在教训顾林,让她跪在搓衣板上背书,顾林捧着书,念一句就偷偷瞟瞟墙上的挂钟,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后,书一扔便爬起来,哭哭啼啼地朝门口奔过去。
“二爸!”
顾棠截住扑过来的顾林,一把将她抱起来,小林子挤眉弄眼非要弄出几滴眼泪来,可怜巴巴的,“二爸你快,我爸他要打我。”
顾赵东瞪一眼门口的父女俩,小时候顾林这小丫头片子明明最爱缠的是自己,离开一分钟都不行,现在长大了却和顾棠混在一起了,那个粘人。
“叫你二爸也没门,我这暴脾气,惹火了连他一起训。”
一看这仗势顾棠就知道铁定是顾林这妮子又不安分了,“怎么了这么大火,她又犯什么错了?”
“老子都不好意思说。”顾赵东一拍桌子,“叫你一天天别看电视剧,平时就看个动画片啥的就算了,你非得跟着我大人看电视剧,上次看抗战剧,让隔壁家老王小孩当小鬼子,把人家吊树上打,老王家那根独苗苗差点没了,这回倒好拖着班上的男同学搞私奔,你看的是啥电视?”
顾林振振有词,“爸你懂什么,我这叫勇敢,叫为爱不顾一切。”
顾棠笑道,“小小年纪你还懂爱了。”
“别和我扯这些,你就不能学学你弟?我也不求你成绩多好,反正以后你爸养着,可你至少得给我省心点,我这今天手气这么旺,钱都还没算清呐,你们老师就给我支过去了。”这才是重点,说到此处,顾老大只觉心痛难忍。
说到顾磊姐姐就来气,“我才不要学顾磊这个大叛徒!”
刚才得到表扬,顾磊表面上没做多大反应,其实心里早乐开花,听到姐姐这么说自己,十分不乐意,“你凭什么说我叛徒,我叛你哪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喜欢我们班语文老师,每天都都在日记里把全班同学都动向都写给老师看,就为讨老师欢心!”
“你胡说八道!我绝对没有写班上同学的动向,”顾磊义正言辞,“我就写过你的!”
顾林直跳脚,“哈看吧看吧!”
“你们俩能给我安静一分钟不?”这样没头没脑的争吵每天早中晚最少一次,顾赵东一个头两个大,平时顾棠在部队,这些糟心事都是他来解决,好不容易等到周末顾棠回来,顾老大立即将这烂摊子扔给顾棠,自己做起甩手掌柜,“你给我好生管管这俩阎王。”
顾林一听直觉自己来了机会,抓着顾棠的衣角撒娇,“二爸二爸,你看顾磊他......”
顾棠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这会儿突然变脸,冷声道:“立正,稍息,老地方面壁思过去。”
这一套军事化教育对顾林特别有效,这两孩子,男娃随顾棠,打小便聪明机灵,就是有点不待见他姐;女娃随顾赵东,上房揭瓦下地打狗样样精通,就是学习不好,不过也庆幸的是,顾林只随了他爸的皮毛,要是连性子从里到外都像顾赵东那样,那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拴都栓不牢靠。小孩子还是胆子小,只要没有一个大人站在这边,自己没有靠山了,自然老老实实认错。
“还有你顾磊,以后别有事没事就把你姐的事写日记里,有作业现在就做,没作业允许你看一会儿电视。”
顾磊领命,本来准备写日记的,今天恰巧有好题材,现在也不敢写了,取出数学作业来埋头苦算。
晚上躺床上,顾棠坐在床头看军事报刊,顾赵东翘起腿在那琢磨事,想不通就啧一声,翻个身继续想,再想不通又啧一声,换个姿势平躺着接茬琢磨,弄得床咯吱咯吱的,顾棠都不能静下心来看书。
“想什么呢你,绞尽脑汁那样。”
顾赵东说:“今儿我不是去学校接顾林嘛,总觉得那个和她一起私奔的小孩他爸挺眼熟的,我好像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顾棠合上书,关了床头柜的台灯,“想不起就别想了,睡觉。”
这时候顾赵东又想起个事来,“哦对了,我还发现个事,那男孩的爸有个对象,也是个男的,和咱一样。”
“一样就一样呗,现在思想开放了,这事不稀奇,我说你今儿怎么对别人那么感兴趣?”
“哪能不感兴趣。”顾赵东一副当家长的语气,“说不定以后咱还能成亲家,你说那小孩够悲催的,自个亲爹是俩男的,等结婚了岳父岳母也是男的,估计得崩溃。”
说着顾赵东自己都被这想法给逗乐起来,顾棠一把搂住顾赵东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拉,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哪是谈别人的时候,现在该是他们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
“让我亲口,我想死你了。”
没等他亲上去,顾赵东先扭头含住对方的嘴唇,他老人家更猴急!
......
五一黄金周,假期不多,出去旅游玩不痛快,许言和杜雨便带着孩子就近到顾赵东的山庄来度假,享受一下田园风光,好多人的想法和他们差不多,早在两个月前顾赵东的山庄就已经预定满了,等杜雨他们来的时候没房间,只能和顾家四口挤一起。
这次来的客人里面,顾赵东遇到了熟悉面孔,正是上回在校长办公室碰见的何先生和他老相好,何先生看到他也是一愣,有点忐忑,看样子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倒是顾林眼尖,瞅见刚下车的何瑞,蹦跳跳地追上去,东问西问。
顾赵东主动跟人打招呼,“哥们咱挺有缘分啊。”
何先生受到鼓舞,笑得憨厚,“顾先生你别老‘哥们’的叫我,挺不适应的,你要愿意叫我何志就行了。”
顾赵东一听这名字总算是想起来,这不就是两年前c市闹得沸沸扬扬的,农民工妻子女儿惨死在飙车的富二代车轮下的那农民工么!当时顾赵东对他挺有印象的,觉得他这人有骨气,愣是不接受肇事方的赔偿,定要让对方受到法律的制裁,后来那开车撞死人的富二代好像被判刑了,当时是大快人心。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两年里发生些什么,这农民工怎么会残疾,最后还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不过那是人家的事,顾老大顶多好奇,但也点到为止。那男人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穿衣打扮也讲究,低调又不失风度,待人处事很有礼貌,即便是对泊车的小弟,也会微笑着说声谢谢,很有人格魅力。
对何志尤其上心,抱何志上下轮椅,推轮椅全是他亲自来,对孩子也不错,何瑞小小年纪,身上穿的全是品牌,光脚上那运动鞋,鞋跟处印上一个大大的勾,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耐克的限量版,就是顾赵东他姐的运动工厂都没能进上一双来卖,想到这顾老大不禁感叹他家顾林眼光挺毒的,能在一推萝卜头里挑中这么一颗红萝卜,不愧是他老顾家的!
山庄里孩子多,又差不多同龄,便全聚在一块儿玩耍。杜雨家的孩子许依然比顾林顾磊早出生几个月,读书读得早,现在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懂的比较多,又是个开朗活波的小姐姐,短短半天便俘获了顾磊和何瑞的心,把顾林给酸的,哭丧着脸跑回来告状。
“我不玩了,爸爸二爸何瑞都不喜欢我了。”
顾赵东假装讨伐,“听到没有,赶紧回去了,住我家的不算,还抢我女儿心上人。”
小林子哭得更伤心了,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把许言杜雨逗得贼开心。
一看杜雨就是个没良心的,“恩我看那个小男孩不错,斯斯文文的和我家依然还挺配。”
“哇~我不活了!”顾林哭倒在顾棠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棠把丫头拉到腿上来坐着,安慰她,“哭能解决啥事,你要这样想,许依然跟你谁是何瑞的同学,谁天天都能见到何瑞,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你脸皮够厚,就没有你挖不了的墙角,懂吧?”
顾林听得迷迷糊糊,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这话顾赵东越琢磨越不对头,猛然恍惚过来,“你这话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顾棠只是笑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