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不合拍

流晶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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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庄子云:投其所好,而可得之。

    苏晨不知道孙子和庄子是谁。但这两句话的精髓,他却是早早明了的,使用起来游刃有余。

    禧地。有一位年方二十六的青年才俊。他便是城主的嫡长子冯淡裕。此位大公子与苏晨同病相怜,都是不招父亲待见。由心心相惜逐渐发展成莫逆之交。现在,苏晨成功的登上了城主之位。他特意发来了私人信函,表示恭贺。同时也在字里行间提出暗示:你成功了,千万别忘了我还在熬着。有机会拉我一把。

    冯淡裕不讨自家父亲的喜欢。是最近几年的事。禧城冯城主,想当年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一个,风度翩翩,有钱有地位。吸引的众多女性如见了花蜜的蝴蝶,纷纷扑来“采蜜”。

    冯城主最是怜惜美人。大度好施。自诩有很多“蜜”,来者不拒。你来也给采,她来也给采。更多的时候主动要求,可着劲的“洒蜜”。看着一个漂亮的,就抢回府洒一洒。城主府里的花蝴蝶换了一批又一批,姹紫嫣红,几十年不断神级美女系统。

    然而“蜜”这个东西。据说储存数量是有限度的。冯城主连着洒了二十几年,夜夜勤劳不息。四十岁一过,猛然发觉自己不如早年坚挺持久了。

    这还了得!娇美的蝴蝶们年年有新颜。他这朵不败之花怎能力不从心,质量减退?于是冯城主看大夫、吃补药,好一番折腾。终于,有了明显的改善。

    正当他为此喜滋滋的时候。猛然又有一天发现。居然有几个漂亮的小蝴蝶竟不是朝着他抛媚眼,而是对着长子冯淡裕大献殷勤了。

    这还了得!冯城主嫉恨的察觉,小时候粉团一样的儿子长大了,变的不可爱了。个头,和他差不多。身材,比他好。相貌,比他年轻。力气,比他大。风度才学,当然不如他。地位,自然也不如他。某些方面……咳咳。那是一定不如他的!!!

    还好,还好。冯城主心定之余,对长子有了几分不顺眼。

    又过了五年,冯城主发现自家长子貌似越长越变的玉树临风,有了那么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照照镜子反观自己呢?胖了好几圈。肚子圆了。脸上的肉松了。最可恨的是,“洒蜜”的耗时变短了。那个,那个。呜呜……吃再多补药也没有年轻时坚挺了……

    冯胖子城主开始看长子十分不顺眼。看见他,就看见了无情离开自己的青春年华。

    眼不见、心不烦。冯胖子城主将嫡长子打发去了西出云的封地。少了这么个碍事的家伙,再看看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儿子冯淡勋。冯胖子了悟了。儿子,还是小时候可爱啊!长大了就面目可憎起来。抢夺走我的青春不算。抢夺走臣子的忠心不算,还想抢夺走更多……不给。不给!在他闭眼前,一丁点儿都不能给!

    冯淡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召了父亲的厌恶。苏晨却是知道的。不过这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知道病因也没药可治。冯胖子显然属于不理智一型,接受不了‘他老了’这一事实。除非让他返老还童,或者冯淡裕再度缩回变小。不然怎么都讨不了好。还不如积蓄力量在西出云,暗中等待时机。

    不过等待归等待。也不能让老爹忘了自己。冯淡裕隔三岔五的就送些土特产回禧城,美其名曰“孝敬父母”。然而收效不大。亲爹和亲娘还是喜欢小儿子。不过在一众清流臣子中,冯淡裕的名声倒是不错。虽然,这让冯胖子更加不待见他。

    苏晨搁下松烟墨条,浓淡相宜的墨汁在鱼脑冻的砚台中聚成一汪墨泉。取过一支细毛狼毫。饱吸了墨汁,提笔在素白的信纸上写下一行行漂亮的行楷。

    送礼,要送的投其所好。冯胖子最喜欢什么?美女。冯胖子对待美女也是最大方的。只要在他喜欢的兴头上。要什么给什么。当然一旦他腻味了,处理起来也很快。

    美女。容貌好看的不稀奇。纵横花间三十多年,冯胖子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只有送一个与众不同的,才能引起他最大的兴趣。

    美人计,虽然很古老。却一直很好用。

    ****************

    夜宴之后的第二天,梁恭和梁俭果然单独递帖求见。苏雷在书房招呼了他们,聊了一整天。似乎很投机。午饭时喝了酒,直到下完时分才告辞。

    晚间,苏雷告之殷如行。后天,不但梁恭和梁俭会再次带人前来,=李奉也会带几个好手一块儿到。大家切磋比试比试。见识一下祀地好汉的本领。

    “风雷阁地方小了。”他道,“我和大嫂说了,要在澄心湖边的那片桃林里摆宴。吃食和酒菜都由大厨房负责。茶水和休憩的地方就用桃林里的三间赏花小筑。尤妈妈带着紫苏、春兰和几个下人在里头打理。只缺一个总领的人。不能麻烦大嫂,让离儿来也不合适。你试试看可好?”

    “我?”殷如行顿了顿,道:“我做不好的红楼之钗黛最新章节。”

    苏雷笑道:“你又没做过,怎么知道做不好。我明天去军营挑人手。你好好跟离儿商量一下。这些家事,都是做的越多手越熟。多承办几次就好了。”

    殷如行张了张嘴,又合上:“那我试试。”

    当晚应承下来。第二天她就后悔了。她要是个管理型人才,在现代还会混成那惨状吗?苏离噼里啪啦的交待了一大堆,条理分明。她听着就晕头转向:“这么多事。我怎么来得及一个个照应?”

    苏离纳闷:“明明没几件啊?重要的也就那几样。第一是菜。定好菜谱后吩咐厨房准备。采买的菜果要新鲜。这个你得亲自去查,还有菜式的半成品,前一天晚上必须准备好。你也得去看一眼。然后是地方。桃林里的三间赏花小筑要打扫干净。里头缺了什么摆设开出单子,去库房申领。一样样要记清了。还的时候不能有损坏。还有帐幔、椅垫、软席这些,风雷阁的若是不够就得去别处借。好在没有女眷也简单些。三间房子得隔出一间做卧房休息,一间给客人更衣……”

    “停!”殷如行惊恐的叫住,“为什么我要记这么多!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哪有多!”苏离干脆提笔替她写下来,“按说这些交给管事的去办就行,少什么找负责人说话。但你不同。你不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下头人会互相推诿,还糊弄你。到时出个丑,哭死都来不及。所以你得事事都查检到了才行。”

    殷如行终于听懂了,郁闷的团团转:“难怪了!这不是越权逞强吗?我有好果子吃吗?辛辛苦苦累的半死办下来。好是应该的,没人稀罕。不好就是十恶不赦。丢脸不说还毁了你二哥的名声。见鬼!这是哪个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想害死我啊!”

    苏离顿了顿,道:“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由你负责这个提议,是我二哥提的。”

    “……”殷如行咬牙齿且,半晌挤出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这是为你好。”苏离叹了口气。“这是给你展现能力的机会。也是想让大哥和大嫂觉得你能干,进而认可你。”

    殷如行阴森森的露出白牙:“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吗?”

    很显然,她没有这个能力。如果是普通安排一次宴请。或许她辛苦归辛苦,在苏离的指点和前有的惯例上,能准备出来。但是她现在的身份很微妙,欲拉她下马的人很多。别说精心策划的暗算。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随手下个绊子都很容易。防不胜防。

    殷如行所擅长的,本就不是与人斗心机。

    “你做好准备。尽力吧。”苏离摇头叹气,“能坚持到最后就行。”

    第三天到来。殷如行终于理解了苏离所说的‘坚持到最后’是什么意思。

    李奉带着四五个好手先到。领路的小厮将他们带至桃林。殷如行跟在苏雷身后上前迎接。巧的是,这四五人居然都是见过的,曾经在宛城一同逛花楼的交情。

    除了李奉,谁都没有认出她来。李奉很有礼貌的称呼她为殷姑娘(她梳着少女发式),于是黄玖等人也就齐齐跟着称呼‘殷姑娘’。

    殷如行嘴角浅浅的勾了勾,福身行礼,说了几句场面话:“奴婢笨拙,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将爷海涵。”

    李奉眉头微皱。带着几个兄弟在席位上坐了下来。丫鬟刚送上茶水,那头来报:祀地的使臣护卫也到了。

    梁恭和梁俭带着四个人前来。他们的席位也是早安排好的,殷如行照例见礼。送上香茶。

    梁俭笑看了她两眼,很调侃的问:“苏将军完美世界。这位就是你在江城冲冠一怒为的红颜吧?

    苏雷脸色忽的一变。

    梁恭用手肘捅了一下梁俭的胳膊。示意他少说两句。虽说梳未婚发式等同于没有承认名分。有些人家甚至还唤出来陪客。可很明显,苏雷不是这种人。

    梁俭脸僵了。调笑的话都不能说吗?那干嘛还让出来待客。还梳姑娘的发式。

    气氛有些凝滞。殷如行对男人的目光还是很敏感的。察觉不对,赶紧吩咐歌舞姬上来表演。音乐声起,舞姬翩然舞蹈。尴尬的气氛这才过去。

    苏雷看了一下殷如行的发式,顿了顿,道:“你去后面看看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殷如行深深福了福。嘱咐紫苏和春兰留下听候吩咐。匆匆离开酒席,去了林中的赏花小筑。

    尤妈妈正在看着茶水。见她来了,唤道:“如姑娘。”

    殷如行见里面仅仅有条。点点头:“妈妈辛苦了。外头要茶要水还劳烦盯着些。我去厨房看看。”

    尤妈妈点头不语。

    厨房里,昨天准备的菜肴都单独摆放在一处。四蜜饯、四点心、四坚果、四水果、四卤菜已经先行上了桌。接下来的是开宴后的四热炒、四大煮、四炖菜、两烧烤以及羹汤和甜品。

    炖菜中的几样讲究火候,基本上都是从昨天就开始上锅炖煮了。煮至半熟,今天再继续。殷如行牢记着苏离的话。存了心思。一罐罐的揭开来检查。突然发现有一罐卤料炖肉颜色不对。

    拿干净勺子舀了一勺。微微一尝。心顿时凉了半截。肉味略有发酸,吃着就像是时间放久导致肉坏了。可昨天分明不是这个味。

    放下勺子和碗。殷如行冷目看向四周。几个厨娘都在做自己的事,看似没人可疑。

    垂下眼帘。殷如行开始一道道的尝菜,仔细检查每一样半成品。

    查完后,她不敢离开。出门招过一个小丫头,命她去倚澜居叫人。

    小丫头走后,前头传话过来。开始上菜。

    殷如行对着厨房领头的厨娘道:“除了我扣下的两样,其余的都可以烧了送上去。”

    厨娘讪讪然:“菜单子都是订好的。这……”

    “怕什么!”门外传来清叱。苏离带着四五个丫鬟走了进来:“出了事我担着。就这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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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掉的两样菜被苏离带走了,最终换了两样其它的。大厨房的事,苏离比她更在意。毕竟一旦祀地的侍卫在吃食上出了事。被祸害最深的还是苏离。

    就地询问出的答案简直就不用听。永远是没人发现,也没人知道。守夜的永远有打瞌睡的时候,又或者会请人代班。总之,一时半会别想弄清真相。就是后面彻查,也未必能查清。

    回到赏花小筑。尤妈妈已经出去伺候了。两个小丫头看着炉子。

    有小厮过来传话,前头要醒酒汤。

    材料是早就备下的。小丫头麻利的开始烧煮。另一个开了柜子取碗碟。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殷如行头疼的问。

    小丫头脸色刷白一叶倾城,天才太子妃。连连惊呼:“不是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成套的粉彩戏蝶十二只汤碗里。有一只碎成了两瓣。

    殷如行麻木的动了动嘴角:“先用十一只装了送上去。我去厨房取碗,其它的,后头再说。”

    湖边桃林外,场间清出了一块空地。黄玖和梁俭正你来我往的交手。殷如行示意身后端着托盘的小丫鬟停下。从远处绕过去。

    她自己半隐在树身后。静静的看着前方的比试。

    黄玖力气大。动作大开大合,迅猛势强。梁俭灵活机变。擅于把握时机。两人只是单纯切磋,没有用上内劲。饶是如此,一拳挨上,也是要废掉半条筋的。

    二十招后,梁俭使出分筋错骨手,被黄玖躲过。半片袖子险险撕扯下来。这要是没躲过,一条手臂都能废掉。

    “好!”黄玖兴奋的大喝一声。运气于胸,骨骼“咔咔”作响:“再来!”

    “行了!”李奉喝止,道:“双方切磋,点到为止。”

    坐席上的梁恭哈哈大笑:“李队长。既是比试就该放开手脚,扭扭缩缩的又何必?”

    李奉冷哼一声,道:“习武之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拳头。而不是让拳头给控制了。刀枪无眼。只要收发自如,刀枪在手。也可不伤人一毛一发。”

    梁恭瞳孔笑容顿敛,语声一冷,吐出三个字:“愿请教。”

    小丫鬟送完了醒酒汤回来,细声道:“如姑娘,你还在这里啊。快走吧。瞧他们打架打的,怪吓人的。哎呀!这回动刀子了!”

    梁恭的武器是一柄利剑。李奉的,是一柄前端有弧度的弯刀,有点儿像钩子。

    殷如行心脏砰砰乱跳。李奉的武器竟然这么怪。

    兵刃出鞘,寒光厉现。小丫头惊恐的拍着胸:“真吓人!”

    “嘘!”殷如行食指扣唇,“别说话,他们听得见的。”习武的人耳朵好。

    小丫头立时瞪圆了眼,一把捂住嘴。惊慌的转了转眼珠,一骨碌转身跑了。

    李奉似有似无的朝林中瞥了一眼,举起弯刀:“请!”

    梁恭长剑横胸:“请!”

    瞬间,两道人影窜了出去。只听“苍”的一声,长剑和弯刀架在了一处。

    两人没有纠缠。同时选择了后退跃开。走了两步,又抢攻在了一起。

    长剑化出漫天剑影,弯刀折出诡异之势。开始几招殷如行还能勉强看清,到后面,就一片眼花缭乱了。

    不知是谁赢谁输。剑光和刀光分开后。梁恭一改之前的狂傲,满脸落寞。李奉依旧平静无波。

    “我输了。”梁恭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很不情愿的道:“我现在不如你。未必以后也不如你。”

    “好。我等着。”李奉利落的收起兵刃。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黯。又向桃林方向瞥了瞥。

    桃树下,只余枯草断枝。人影早已不在。

    客人离开后。湖边席宴撤走。殷如行清点归还库房的用品。叹了口气。别的倒还好。炖菜那件事,苏离包了下来。损失不用她给。这一套粉彩戏蝶的汤碗她却是躲不过去的。租借单是她签的字。碎了一只。一整套都没用了奇门圣医。

    管事倒也没狮子大开口,公事公办的告诉她价钱几何。一共纹银十二两。并说明,她若是能寻来一模一样的,不赔钱也没关系。

    殷如行要求宽限几天。管事的答应了。

    回到风雷阁,苏雷已经送了人回来。脸色不大好:“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我去库房归还借用的摆设。”

    殷如行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过苏雷没看出来。在房里转了两圈,忍不住数落:“你看看你,今天办的什么事。卤料炖肉是府里的拿手菜。早先不是写在单子上了嘛。怎么就没有了?我之前都和李奉他们说了,今天尝尝鲜。结果……唉!丫头们上茶慢慢吞吞。黄玖的袖子撕了,想找件换的都没有。还是紫苏给临时缝补上的。餐具不是一套,椅垫有破损还拿来用。还有你……”他长叹一声。头疼的揉着眉心:“是我的疏忽,不该叫你一下子全上手的。”

    殷如行靠门站着。沉默良久:“我说了我不行的。”

    “你说了?”苏雷胸口一阵郁气,声音不由高了几分:“你这意思是我是自找的?”

    殷如行垂下眼,轻声道:“我打碎了一只汤碗。管事的说要赔一套。”

    “汤碗?”话题转的太快,苏雷一时间莫名。

    殷如行继续:“赔偿的话要纹银十二两。”

    苏雷更加莫名:“钱匣子不都给你了么。花完了?”

    殷如行慢吞吞道:“钥匙给尤妈妈了。她是管事妈妈。”

    苏雷对此越发不理解:“我给了你,你再给?这不多此一举吗?”

    “那我就和尤妈妈说。你同意我取银子十二两赔给库房。”殷如行不理他的问题,认真维护自己的思路。

    苏雷怔怔:“你取就是了。”

    紧绷的神经“哗”的一声松懈下来。大石落地。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谢谢。”

    看着她一脸的憔悴,说话有气无力。苏雷感觉满腔烦闷被淤积在胸。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内劲憋着发不出来。

    “还有事吗?”殷如行心中大事了解,疲倦越发汹涌而至。

    “没事了。”苏雷闷声道。

    殷如行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用热水草草洗了洗,倒头就睡。

    苏雷怔怔的站在窗前。看着她房间里的灯火熄灭。又等了一会儿,突然举掌,在桌上猛拍了一下。抽出枕头底下的剑。一阵风的冲了出去。

    门外的春兰吓了一跳。又不敢跟着。只得通知尤妈妈。尤妈妈叫来绿枫,让他悄悄出去找。别惊动了人。又问春兰到底出了什么事,

    春兰将事情说了。这时,在屋里整理的紫苏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两人冲进去。只见紫苏惊恐的看着地上的一块木料。而屋里摆着的那张雕花紫檀螺钿桌子,赫然少了齐齐的一角。

    第二日一早,有婆子发现。澄心湖畔的桃林里,一株老桃树被生生用利器砍断。无叶的枝干落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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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