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暗斗

一剑封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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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块石头,便能支稳一口锅,内中汤水,不倾不斜。.访问: 。

    陈叫山,万洪天,驻防军,三方聚齐,自有好戏!

    张五爷?张五爷充其量可为一看客……

    “陈队长,你今儿还早啊……”一瞬间的凝滞场面氛围,被李团长这一声,打破了。虽已日上三竿,这一声招呼,在场诸位,倒没人觉着尴尬。

    这许是最好的招呼方式了吧!

    “王司令早,李团长早,万老板好!”陈叫山利落大方,没有拘谨、矜持,顺着李团长招呼的由头,逐次招呼了去,不过,到了万洪天,拐了一下,用了一个“好!”

    “陈叫山陈队长……贵客盈‘门’啊,坐”王司令伸出左臂,一指一侧的椅子,应了招呼,但这话语,在众位听来,好似‘揉’捏揪拉一截扯面,粗细似不匀,个别处,‘欲’要断时,一捋,便又接过去了……

    “陈队长好!”万洪天坐着微微欠身,脸上有一丝笑容,笑得足够浅,好像这个节令里,田野里那些树木上,微微开了卷儿的叶,略略起了米粒大小的‘花’苞苞……

    鹏天和面瓜、大头,走上前来,张五爷的手下,亦走上前来,依序将糕点盒子、点心封封、白酒、南美雪茄匣子、法兰西红酒、意大利圣‘女’祈祷玻璃像,依序摆放在了会客厅的桌子上,而后,略略低着头,后退着,站到会客厅‘门’外了……

    “一点小小心意,实在不成敬意……”陈叫山特地将圣‘女’玻璃像包裹的棉布,略略朝下捋了捋,使之可现全貌,并伸手稍稍提了提糕点盒子上的绑绳,以体现其重量,“还望王司令、李团长、万老板笑纳……”

    张五爷木木地站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紧张之余,张五爷犹然觉着:常言说,艺高人胆大,放到陈叫山这儿,倒是艺高人更从容了!原本购买礼物时,是只冲着王司令买的,经陈叫山这么一说,感觉王司令、李团长、万洪天三人,都是考虑到了的一样……

    至于你们三人,谁要,谁不要,那都是你们的事儿,这礼数的话,放在场面上来听,那就是图个顺耳啊!

    “费心了啊陈队长!”王司令如是说。

    “这太客气了啊……”李团长如是说。

    “破费破费……”万洪天如是说。

    “张五爷,坐坐……”陈叫山将张五爷胳膊一碰,招呼其坐下,而后又说,“头次来梁州城,路道不熟,亏得有张五爷领着,要不然,真把我转‘迷’糊了哩……”

    陈叫山这一碰,一招呼,深意自现:乐州城与梁州城,相距不远,我陈叫山头回来了梁州城,也不全是两眼一抹黑,欢迎不欢迎,自有引道人……

    好嘛,昨个发生在徐家棕货铺的事儿,全是因你张五爷闹起来的,我万家人替你解围、挣面子,闹得整条杂货街都快成了道场了,惹得整个梁州城都传扬开了……可这一夜的工夫,你倒跟陈叫山走得近了!

    人说,长久夫妻茶变淡,长久朋友酒弥醇。你张五爷待我万家不错,我万家呢,也待你张五爷不薄,在这梁州城里,有我万洪天一口干的吃,没让你张五爷喝稀的啊……

    纵是心中这样想,但万洪天嘴上却是另一路的话,“陈队长,头回来梁州城,感觉梁州城比起乐州城如何?”

    一股暗流……

    一股子味道……

    对戏的鼓点子,就这么敲响了么?

    万洪天此话一问,王司令、李团长、张五爷,皆将视线拴系在了陈叫山身上,且听陈叫山如何回答……

    于王司令和李团长而言,陈叫山不管怎么个回答,都是戏,且听便是。

    而张五爷却莫名紧张,自己紧张,也替陈叫山紧张,似乎陈叫山无论说哪里好,都不对,都有问题哩……

    对于这样的发问,陈叫山犹然觉得,这显然是万洪天的机心暗斗,此一刻,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芽‘欲’破土,土偏打压……选动?选静?正面接招?不接招?含‘混’答之?沉默不应?

    换作过往,陈叫山不会思忖于此,吃是吃,碰是碰,一声干脆!

    而自受白爷点化,悉心读了《恒我畿录》,凡遇此类情形,陈叫山已然明悟了与之随之,化之转之,似应而逆,似逆而应,通宽之处且谨过,仄窄之时且大开……

    意思是说,在不发生正面冲突,而暗中以言语‘交’锋时,通观事体,不妨适度地迎合、顺应,同时,又将话锋转开,话题化开。顺应,有时候是最好的违逆,违逆,有时候则是最好的顺应。谈论环境、气氛、在座者,看似一片融洽、和谐之时,其实恰恰应该谨言;反倒是现场凝滞、尴尬、冻结、凶险时,却更要大大豁豁,不拘小节,不随时态,兀自装糊涂……

    “自王司令、李团长到任以来,梁州城日新月异,百姓安居乐业,梁州城实乃王司令和李团长,励‘精’图治之地啊!”

    陈叫山这一话语,该回答的回答了,无须回答的,也回答了,应了万洪天的暗斗,又恭维了王司令和李团长一番,轻巧,自然,平和,从容,期许,欣慰,全都于其中了……

    并且,陈叫山此话,又“抱残守缺”,似书法中的章法留白一般,潜下之语,似又有好几个意思

    乐州梁州,都在王司令和李团长治下,身为一方长官,不可厚此薄彼。

    百姓都安居乐业着呢,有什么大的风吹草动,都是应该遭到制止和平复的。

    这里是长久的励‘精’图治之地,那么,某些人,就不要认为自己能够只手遮天了……

    总之,在王司令、李团长、万洪天、张五爷听来,怎么听,怎么有意思,各人有各人的意思……

    “陈队长,抬举抬举……”王司令未说话,李团长倒先说了话。

    “陈队长,你此来梁州城,所为何事?”李团长抢了话,王司令便兀自调转了话头,“我听说……是采买货物?”

    王司令看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喜欢听戏的人,开场锣,垫场鼓,纵是再好听,终究敌不过正戏开场……

    万洪天目光定定,兀自抓过茶壶,朝王司令的茶杯里,缓缓添了些茶水,又将茶壶稳稳放下了……

    陈叫山知晓:愈是如此,愈是不要急着入戏……这是在驻防军府的会客厅,不是谈判桌前,不是在壕沟两端,不是在凌江之上,不是兵戈相见之时刻,韬晦自不可缺,避重而就轻,是为高妙……

    “主要是来拜访拜访王司令和李团长,采买货物,只是顺带而已……”

    王司令一听陈叫山这般说,便晓得了陈叫山的意图,“唔”了一声,也不多言……

    “如果没记错的话,陈队长一行,好像是先去的桂香镇吧?”万洪天兀自低头喝茶,眼光不看任何人,而这话语,却分明在“挑戏”!

    “是先去的桂香镇……”陈叫山见万洪天咄咄‘逼’人,也不避让,迎了上去,“桂香镇的徐家棕货厂,与我卢家大船帮乃老‘交’情了,我们船帮老帮主故去了,徐老板他们心下伤悲,我们便走了凌江南岸,与徐老板他们‘交’流几句……”

    一经接上话,陈、万二人,便你来我往,对上戏了。

    一时间,王司令、李团长、张五爷倒完全成了看客、听者……

    “骆帮主故去,卢家船帮谁来接任大帮主?是那个侯今‘春’?”

    “振兴卢家船帮,侯帮主自然责无旁贷!为替我家老爷、夫人分忧,我陈叫山也会加入船帮,淘涮淘涮……”

    “自古南船北马,行船者脚宽,骑马者‘腿’长。据我所知,陈队长乃山北人,‘腿’长自不必说,不知脚板够不够宽?”

    “陈某确是山北人,‘腿’不算长,脚也不宽。但常言说得好,勤能补拙,熟能生巧,水陆两道江湖,终究也不是靠‘腿’长脚宽,所能吃得开的!”

    “浩‘荡’凌江三千里,有多少急弯,多少险滩,多少暗礁,多少‘激’‘浪’,陈队长……哦不,陈帮主,可有耳闻?”

    “弯急船不急,船头自然直,滩险人不险,桨蒿点深浅,礁暗力自明,力明礁顺从,‘激’‘浪’三千丈,稳帆多思量……”

    “江湖多有江湖道理,船帮自有船帮规矩,陈帮主上任之后,要定些什么规矩?”

    “大船前,小船后,逆流先,顺流后,新船须为老船让,新船为左老船右……这些船帮老规矩,陈某仅是略知一二,以后到了江上,还望万老板多多指点哩!”

    “听说督军府的秦效礼秦排长,为了送陈帮主回乐州,在半道上遭遇日本人,秦排长壮烈牺牲!据我所知,秦排长乃韩督军的救命恩人,为此,韩督军至今还生着闷气哩……”

    话题至此,陈叫山觉着万洪天实在有些过‘激’,句句‘逼’人,字字攻击,机心深重,无事生非,阳诈‘阴’毒……

    陈叫山凝眉之际,会客厅忽地陷入沉默,五个人皆怀着各自心思……

    立在会客室‘门’口的兄弟们,起先听着里边人声不断,怎地忽然静得出奇,不禁回身朝会客厅看……

    万洪天见陈叫山答不上话来,暗自得意,心说,你扯什么督军府的大旗,韩督军对你陈叫山,究竟是实在‘交’情,还是面子‘交’情,这还两说呢!

    陈叫山斜斜看着万洪天的表情,淡淡一笑,心说:我不提这一茬,你万老板倒先提了,好嘛,既然提起来了,那咱就看看,石头既然搬起来了,到底是砸谁的脚?

    “对于秦排长之牺牲,韩督军的确痛心不已,恨只恨,日本小人,太过‘阴’毒,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陈叫山解开布衫纽襻,手伸进怀里,掏出几张纸,“为此,韩督军放心不下我们,特地给我陈叫山开了手谕、路条、口令信,专‘门’用以提防小人之害……”

    陈叫山将韩督军的手谕、路条、口令信,递向王司令,王司令和李团长,顿时“啪”地站立而起,对着陈叫山手里的三张纸,肃然敬礼……

    待那三样东西,在王司令、李团长、万洪天、张五爷之间传阅过了,上面那红红的印章,杨秘书遒劲的字体,韩督军乖拙的签名和指示,令王司令和李团长,感到心口一阵一阵噗通,张五爷也莫名‘激’动,惟有万洪天,端起了茶杯,双手抖个不停,想喝茶,却似乎总递不到嘴边去……

    陈叫山漫不经心地将三样东西,重新装回到身上,一颗颗地系好布衫纽襻,轻松地拍着两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叫山转头瞥万洪天时,面上无‘波’无‘浪’,心下却一笑,差一点将茶水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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