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问罪

一剑封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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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冷的夜,雪‘花’四下散飞,夜并不深,街上已无行人,西京城在朔风中似已沉睡……

    白天时,秦效礼将青铜宝鼎安全运到了督军府,便将自己关在房子里,坐着发怔,坐着想许多的事……

    天擦黑,杨秘书拎了一瓶酒,一包酱牛‘肉’,来找秦效礼。

    两人在火炉边坐着,喝酒,吃‘肉’,看炉火跳跃,听窗外风声呜咽……

    “秦排长,陈叫山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杨秘书为秦效礼的杯子,又添满了酒,凝眉而问……

    秦效礼抓起酒杯,一口喝干了,用铁钳拨‘弄’着炉中的火炭,却并不说话……

    杨秘书觉着自己的问话,仿佛是一颗‘射’飞而出的子弹,却并没有打中靶子,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湖中,湖水深不可测,甚至连响声都没有传来……

    杨秘书不知道秦效礼会不会怪罪他,是他提出的建议,将陈叫山‘弄’到了城东监狱,而现在的一切,预示着,这步棋走得很糟糕,送人进去容易,放人出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秦效礼的沉默不语,令杨秘书感到不安。

    “来”杨秘书倒好了酒,端了起来,招呼着秦效礼,两人轻轻一碰杯,仰头将酒喝干了……

    “效礼兄,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杨秘书改了对秦效礼的称呼,抬眼看着秦效礼,兀自长叹一声……

    秦效礼端起酒杯,冲杨秘书举一举,那一个姿势,似乎有两个意思,一是“来,喝酒”,二是“讲吧,尽管讲……”

    “效礼兄,我觉得你活得‘迷’惘,活得没有方向……”杨秘书幽幽地说,“陈叫山的事儿,其实,只是一个个例罢了……我知道,效礼兄,你针对的不是陈叫山,当然,也不完全是为了陈掌柜……”

    秦效礼淡淡一笑,又喝下一杯酒,抓起酒瓶再倒时,发现酒瓶已经空了……

    秦效礼到里屋又取来一瓶酒,用牙齿咬着瓶盖,咬开了,将两个杯子倒满,“哦,那我为什么?”

    “来干!”杨秘书与秦效礼又碰了一杯,杨秘书打了个酒嗝,抬眼看着秦效礼,“你什么也不为,你就是自己跟自己别着劲儿哩……”

    秦效礼‘唇’角弯出一个括弧,不置可否……

    “如果是因为陈叫山,因为所谓的顶撞,因为所谓的面子,因为跌份儿,你,秦效礼,督军府的内卫排长,一颗子弹就能解决了所有事儿……”杨秘书一只手扶着脑袋,另一只手在空中挥摆着,“可你没有这样做……你也不知道怎么做……对吧,效……效礼兄?”

    杨秘书的舌头有些打卷,心里却愈发清醒秦效礼是韩督军的救命恩人,在这督军府,秦效礼的位置,仅次于韩督军。我虽身为秘书,实际上,还得排在秦排长底下。我出于示好,出于巴结,出于通融和活络,建议将陈叫山‘弄’到城东监狱去,看着是‘挺’好的,可谁能料到,人家居然有大背景,自己支的这一着棋,是臭棋!现在,需要的是,尽量撇清自己臭棋的嫌疑,至少,不让秦效礼怪罪自己……

    “如果……如果是为了那个陈掌柜……那我觉得,就更不应该……”杨秘书抬起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效礼,仿佛视线如一条线,被紧紧绷着,牵着,“那个陈掌柜,你越帮他,他越骄横……你不帮他呢,又显得不够义气,是不是?”

    秦效礼只是喝酒,一言不发。

    “何日是个头?”杨秘书兀自感慨着,声音提高了一倍,“何日是个头呢?今天有个陈叫山,明天兴许就来个张叫山,后天再来个王叫山,还有李叫山,刘叫山……帮了,是你的义气,有事儿了,朝上顶的,是你秦效礼,不是他陈掌柜……”

    秦效礼眼珠子通红,也直直地盯着杨秘书,“杨秘书,你说,我们现在穿这一身军皮,又不打仗,我们……我们能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秦效礼兀自大笑起来了,“我们,不就是折腾事儿嘛!”

    杨秘书也笑了起来,脑袋一下下地晃着,并不断地摆手,“不……不对……秦排长,我知道,你想回到战场上去,你想冲锋陷阵,可你……可你过不了韩督军这一关……秦排长,你觉得自己过得没劲儿,过得糊涂,兄弟……兄弟我最理解……来咱兄弟再干一杯……”

    两人的杯子刚碰了一下,准备喝酒,房‘门’却被人“咚”地踢开了,杨秘书“嚯”地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大骂,却发现韩督军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秦效礼和杨秘书顿时清醒了许多。

    韩督军怒气冲冲,胡子似乎都冲翘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押了一个叫陈叫山的?”

    秦效礼和杨秘书将头一低,不吭声,表示默认了他们一直担心的事儿,终于还是来了,韩督军一般不发火,一旦发起火来,天都要烧个窟窿……

    “陈叫山……对,就是那个陈叫山,他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韩督军怒不可遏,手指头戳点过来,几乎快要戳到秦效礼和杨秘书的脑袋上了,“你们一个个的,翅膀都长硬实了,啊?大事小事,都敢瞒我了,啊?那个陈叫山,那是跟张督军搭得上关系的人,你们到底晓不晓得,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给抓了,啊?”

    韩督军发起火来,常是一连串的“啊”,连连质问,令人不寒而栗!

    秦效礼对于韩督军的“啊”,已经适应,不是太惧怕,便抬起头来,“督军,卑职调查不明,贸然冲动,请督军治罪……”

    韩督军听见秦效礼终于开口说话了,气也似乎消了大半,一转头,看见桌子上的酒瓶,抓过来,对瓶吹唢呐,一口气喝下大半瓶,坐在椅子上,将衣服扣子解了,连连叹气,用衣襟扇着风,“效礼啊……张督军那是在北平府都说得上话的人,他跟老子,那是面和心不和啊……不是我要怪你们,有啥事儿,你们跟我通传一声嘛!人家跟咱没事儿,还想着给咱寻事儿呢,现在有事儿了,那还不骑咱脖子上拉屎‘尿’‘尿’?”

    “督军,我们原本想着是小事儿,所以……所以就想着不惊扰你……”杨秘书见韩督军语气平和了,便也开口说了话,“其实,秦排长也没把陈叫山咋样……”

    “什么没咋样?”韩督军手臂一挥,身子一拧,屁股底下的椅子被带得“吱呀”一声,火气重又起来了,语调亦高了起来,“人都关到城东监狱了,还叫没咋样,啊?要不是老韩跟我透个底,我还不晓得,你们还准备继续瞒下去呢,啊?要不是张督军的秘书来电话,你们还继续装闷吃相哩,啊?等到哪天,老子的脑袋都搬家了,你们还说没咋样哩,啊?”

    又是一连串的“啊”,惊得杨秘书两‘腿’不停颤……

    秦效礼则脑袋偏着,死死地望着窗外,听着北风呜咽,看着树影摇窗……

    “我就说嘛,那个****的陈掌柜,还请老子喝酒哩,他向卢家人示好,要老子来擦屁股,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得很嘛……”韩督军坐在火炉边,额头上满是汗珠子,被炉火一照,晶晶亮亮,一片红光,“效礼,那个宝鼎,老子说要‘弄’过来,你也没说个啥,我现在闹明白了,你还在替****的陈掌柜在考虑呢!他害怕日本人,就把火栗子往外头送,你也就来个借坡下驴,不吭声,啊?”

    “督军,这你错怪卑职了……”秦效礼咬咬牙根,转过头来,看着韩督军说,“是你想把宝鼎‘弄’过来,别人敢说啥话?陈掌柜要是推三阻四,还不是要惹麻烦吗?”

    “看看看……”韩督军手指头又戳点了起来,“还在替他说话,还在替他说话,啊?”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还有酒没?”韩督军说,“老子心里烦,再拿酒来……”

    秦效礼又取来一瓶酒,韩督军长叹一口气,招呼秦效礼和杨秘书坐下喝酒……

    几杯酒下肚,韩督军情绪平和了许多,杨秘书的恐惧情绪也平复了许多,韩督军便说,“你们觉着,陈叫山的事情,咋样个‘弄’?”

    秦效礼和杨秘书又沉默了起来,不知如何回答……

    “抓人有个说法,放人……也得有个说法……”韩督军幽幽地说,“要我说,让那个陈掌柜,让他去监狱一趟,亲自把陈叫山请出来……该挨球头,他就挨球头,该和稀泥,他就去和稀泥,人家就是踢他卵子,他****的也顶着去……”

    “督军高见,督军高见……”杨秘书连连说着奉承话,“对张督军那头,我们就说我们不了解情况,只按正常情况来办事的,秉公执法,秉公执法而已嘛……”

    秦效礼眉头皱着,心中有些不悦,但无法说出口,便兀自抓过酒杯,谁也不招呼,一口气将酒喝干了……

    “督军,过完年,我想到中原去……”秦效礼端着一杯酒,举到韩督军跟前,“我知道,督军待我恩重如山,想让我吃一碗轻巧饭,稳当饭,不用拎着脑袋干事,督军的恩情,效礼永生不忘……”

    韩督军不高兴了,将酒杯重重地朝桌子上一放,“你是‘花’骨朵啊?碰不得,摘不得,说不得,啊?我还没说个啥,你这儿又跟我撂挑子了,啊?”

    “不是……督军……”秦效礼正想解释,忽然,有士兵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立正,敬礼,而后报告说,“排长,出大事了,陈掌柜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