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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子再怎么哭嚎恳求,只她那个闺女一脸戒备,一脸抗拒,红尘就完全当没听见对方的恳求,只一句话,当事人自己的事儿,当事人自己决定。
卢家这边当然向着自家姑娘,不过,徐娘子娘仨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他们家不介意接收个把外八路,打不着关系的亲戚来打秋风,可那亲戚里要是有个疯子,那另当别论。
花娟在外头无论说什么,说破天也和卢家无关,在卢家要是说错了话,错的便是他们卢家。
徐娘子一脸灰败,气急了眼在自家妹子面前就忍不住抱怨:“她是病了,那孩子病了,哪有大夫不治病,到听病人自己的主意的,她都病了,能有什么主意!”
这话在她这儿,再是有理,耐不住人家不肯。
徐姨娘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只能劝姐姐:“罢了,家里为了名声好看,也不能就这么把姐姐给赶出去,昨日太太还说,要送仪程,从她们那些太太手里漏出来点儿,就足够姐姐花销,好好把咱们家哥儿养大,有了前程,比什么都要紧。”
徐娘子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还是不甘心,就是对方给点儿银钱,又哪里比得上在卢家,在这里,衣食住行都不必操心,还管着卫哥儿读书,就那先生,她花多少钱也请不来的。
只是再难过,终究不敢真惹恼了卢家。
徐娘子关上门,跟自己的女儿说尽了好话,说得她都精疲力竭,可还是没有用,最后还是红尘有点儿看不过眼,让罗娘去说了声——那姑娘能看到乱七八糟的扭曲的东西,也只是暂时而已,最多过个三五个月,自然恢复正常。
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外力所致,终不能长久。
徐娘子一听,至少放下小半儿的心,什么长久不长久的,她只希望闺女普普通通平平安安,这种怪里怪气的本事,她可不愿意女儿有,不当吃不当喝,还得罪人。
得了这句话,徐娘子就带着一儿一女,悄默声就走了,卢家上下果然送了厚礼,加起来起码也有百十两银钱。
当初当做份例分给她们三口的东西,什么布料衣物,笔墨纸砚,还有几样首饰,也通通让她们带走。
卢家可不会扣下这些。
就这么一笔,足够寻常人家花用不尽,要是她会过日子,靠着这些接济,完全能置办一份家业,就是供儿子读书,也不是完全不行。
再说,她本来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丈夫死了,家产她再算贱卖,也得了不少银钱,至少养活她们娘仨,应该是问题不大,不求锦衣玉食的话。
总算送走了这么个大麻烦,乔氏回过头,依旧心中忐忑不安,拐弯抹角地问了红尘几句,问问那花家的小姑娘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当真都是瞎话。
红尘只笑着安慰,好不容易哄好了乔氏,回头想想,其实她也很难肯定。
虽说大约是有人在那姑娘身上做实验动了手脚,实验还很不成功,对方看到的肯定是扭曲的东西,可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的真实性,谁也不清楚。
再说了,就是真实的,也不算什么,谁知道她看到的东西代表什么?或许只是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这些话就很不必和乔氏她们说,只告诉她们,一切都是幻觉才是最好的,省得纠结。
乔氏也就问一句,本身都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思多管。
在卢家出了这等乱子,她可不得备上一份厚礼,去人家吴家道歉赔罪,姿态放得很低。
从吴家回来,乔氏的心才定了定,看吴夫人的意思,似乎没有很在意,两家的亲事,或许还真能继续谈下去。
其实,吴夫人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别扭。
他们家儿子又不愁娶不到妻子,根本就没必要盯着卢家一家,就是不想娶个和目前各种派系有牵扯的,也不是只有卢家一家可以选,相亲宴弄出那些事儿,她心里怎么想怎么不痛快,而且还不是只有两家人,别家的太太夫人们都不少。
不过,谁让她那小儿子,好像对人家家的小姐很满意的模样,一提起来脸上飞红,就是出了那等乱子,也一力给小姐开脱。
口口声声,出丑的让人难堪的是旁人,和小姐无关。
吴夫人心里头酸涩,可也只能认了,真正当亲娘的,哪个不愿意让儿子高兴?既然算得上门当户对,对方性子不差,才学也好,挑不出毛病,儿子喜欢,自然没必要棒打鸳鸯。
于是,乔氏登门道歉,她也就笑脸相迎,没给人脸色看,不过,乔氏回去,她这心里也痛快了,乔氏是个守礼的,言谈举止十分诚恳,完全不推诿责任,只说是自家不好,没看住病人,让人乱跑,惊扰了公子,姿态放得极低。
吴夫人一看这般,也不好意思继续揪着不放。
两家都有默契,你好我好,继续往来,乔氏松了口气,打算着再考察考察,要是不错,就给瑶姐儿把吴家小哥给定下来,只要女儿的婚姻大事一定,乔氏也就算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卢家这边大体上把徐娘子娘仨都忘到脑后,红尘也没太记得,只是对在花娟身上做手脚的人满感兴趣。
那应该是个走邪道的灵师,胆大妄为,毫无顾忌,红尘不喜欢这种没规矩的人出现,她不守灵师的规矩,若是再没有底线,就很容易惹下大祸,而通常,一旦闹出大乱子,红尘她们这些正正经经的灵师,悠闲生活就要没了,人家惹下乱子能一走了之,难道他们还敢放任不管?
想了想,红尘跟京城同道们都通了个信儿,京城既然有这等事出现,那大家都注意吧,总不能只让她一个人操心。
如今她在圈子里的影响力着实不小,一个信息传达出去,满京城的灵师的消息网络都活动起来。
把事情交代了,红尘便多进宫陪陪皇后,偶尔和太子聊聊天。
太子的日子说好过,也好过,说不好过,也挺不好过,按照他的说法,现在每天和哄孩子一样哄皇帝,最好每日都有些新鲜花样,让万岁爷能高兴高兴。
以前在外头,太子都是被哄的那一个,只要让自己开心,亲人们就都开心了,如今可好,他得劳心劳力地去哄别人,就算那是亲爹,这也是个力气活儿。
皇帝的身体一直说是不好。
也不是今年才开始说,好几年前,皇帝身上就挂着病弱的标签,人们都猜万岁爷的寿数不久,还闹过几场大病,差点儿就过不来,不过,他老人家都安安稳稳地过了难关,不光是身体没有大碍,不影响正常上朝处理政务,就连儿女都又多了几个。
这些年,皇帝宠爱的都是那些年轻美人,身份很低,模样却秀美绝伦,连愉贵妃,也几乎是老皇历了,他那些年轻美人们,居然很多都生下了小皇子,小皇女,最小的一个,和齐王的孙子一般大,今年三岁半,排行二十一。
早些年皇帝愁孩子,孩子生了活不下来,没成想,临到万年,到是有了儿女缘分,儿子女儿一个接一个往外蹦,早年死了那么多的孩子,死到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作孽太多,所以老天爷才把灾难降的儿女头上,想了各种方法想避开,如今儿女多了,他还有些放心,觉得是自己这些年兢兢业业,当皇帝当得好,老天爷也就开了眼。
勤政殿
太子难得没在,皇帝坐在椅子上,离得远远的,很随意地翻动奏折,翻一会儿,就觉得头昏眼花,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不动声色地把折子合上,口中含津,默默吞咽了几次,缓了会儿气,起身到榻上歪了歪。
老太监合着眼,似模似样地站在一边,抱着拂尘打瞌睡,皇帝扫了他一眼便道:“宣傅秋。”
老太监应了下去,没一会儿,外头就有一花白头发的老头,拎着医药箱,匆匆而来。
皇帝哼了声,他就默默跪坐过去,给万岁爷把脉,认认真真,平心静气。
傅秋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不过医术确实高明,是三年前皇帝去探望病重的李阁老时,在李家撞见的大夫,太医都说李阁老怕是过不去了,让他两剂药下去,李阁老当晚就醒了,还喝了一碗粥,现在那位过不去的老人家,还活得很滋润,虽说老态龙钟,又有些糊涂,确实是长寿的样子。
最近,他这身体不行,前些年想求几枚好丹药,让国师举荐道士,国师不悦,直言就是世间真有灵丹妙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碰上,反而是坑蒙拐骗的邪道士居多,他身为大周的皇帝,不可带头做这等事。
皇帝也不是真糊涂,国师一席话,到底还是让他顾忌重重,再加上,国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两年,虽还是让人留意什么地方有灵丹,却并不太张扬,又把傅秋弄进宫,给他调理身体,这些日子,他到觉得身子骨好些,能处理朝政了。
傅秋默默把了脉,就开始写药方,还是原来的方子,不过增减几味。
皇帝笑着看赏:“傅老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你也别和那些太医似的,报喜不报忧,我这身体如何,直接跟我说,不会迁怒于你。”
傅秋面色和缓,还笑了笑,眼睛清澈,轻声道:“陛下辛劳,胃火重,怕是这几日有些不开胃吧,别的小毛病也多了,哎,这人到了年纪,还是要好好保养,最主要的是心情好,多想想开心的事儿,少想些烦心的事儿,所谓笑一笑,十年少,心情开怀,病也好得快……”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皇帝也不嫌烦,到是神色渐渐平和,等药来了,喝了碗药,就觉得精神好了些,又坐起来想看看折子,结果见傅秋神色不满,笑呵呵地扔下公务,问太子在哪儿。
正好底下来传话,说太子拿了一篓子新鲜的石榴,是皇后赏的,想跟父皇分享。
皇帝脸上就露出笑意。
不一会儿,太子来了,见到傅秋,知道这是万岁爷信任的大夫,还抓了一个大石榴塞给他,谢他辛苦。
傅秋连忙接了,也不敢多说话。
太子也没多理会,万岁爷肯定不希望别人接触傅秋,这是万岁爷用的大夫,你接触他是什么意思?想窥探皇帝的身体状况?
皇帝笑着招呼太子过去,想和他下盘棋换换脑子。
老太监很有眼色,亲自送傅秋出门,一离开勤政殿,傅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只是稍微一变,连忙恢复,抹了把后背,只觉得汗津津的。
皇帝的病,恐怕都到了没办法治的地步,他现在的药方,怕是会越来越不管用了,要想继续有效果,就得走险招……
傅秋深吸了口气,下了决心,他知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不傻,就是万岁爷让他们会诊,给他们看了药方,他们也不会轻易说什么不妥当的话。
再说,就是危险,他也没有选择。
皇帝表现得再客气,一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治好他,那就到了自己的死期。
真可笑,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是神仙,治得了病,可治不了命,人到了寿数,除非去求阎王爷,否则上哪儿添命去。
傅秋叹息,他儿子一直怪他,怨恨他不肯传他医术,那个傻小子,他给他留下那么多家财,够他一辈子逍遥快活,还当什么大夫,当大夫的,做个庸医还好,真要高明了……那也是提着脑袋干活。
这一关,他也不知能不能过去,最好是能让万岁爷一直抱着希望,觉得自己并无大碍,一直到……最后。
手里握着石榴,傅秋定了定神,还没走到绝路呢,他不用太早就绝望。
虽然他不怎么会看人,可这些日子也暗地里打听过,太子不是个刻薄的,是个好人。
说太子是好人,这话有些怪,可他盼着太子是个好性子的,也许他的活路,就在太子身上,而且,这位年轻啊,年轻的人对于死亡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恐惧,也就不敏感,遇见了事儿,就不会轻易去把罪责推到一个无辜的大夫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