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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降下，靶场上亮起几排大灯，脚边只剩下小半箱子弹，李淳风叹了口气，离目标要求还有一大截，光线度明显不如白天，这次要栽在这里了。
冰凌没有出现，或许她知道他还没有用完所有子弹。
“枪和人一样有心有脉搏，摸清了它的脉，不是你用枪，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一个苍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犹如来自远古大荒。
李淳风转身看去，竟是那位扫地老军，他的手臂机械地挥动扫把，将满地的落叶归拢起来。
“老伯，怎么去摸枪的脉？”
“你能听到它的回应，那就是了。”老人没有抬头，仍然一下下扫着落叶。
李淳风还是不懂，这些机械的东西，怎么会有回应？
冰冷的金属，尚不如植物树木，何来脉搏心脏？
“你看好了。”老人忽然放下手中扫把，鬼魅一般掠到了他的身侧。
啪！一声脆响，李淳风手里那只沙漠之鹰手枪眨眼就转到了他的手里，同时化为零星的一把零件！啪！又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一堆零件组装成一只崭新的手枪，在老人手中快速旋转。
砰！砰！砰！三颗子弹连续射出，老人锐利的眼睛却在李淳风脸上停留着。
“拿着。”他把手枪递还给他，捡起扫把，重新慢吞吞地扫地，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枪管轻颤，仿佛真的拥有脉搏，这个发现让李淳风又惊又喜。
“我明白了！”他捧着这只手枪，向逐渐远去的老军人深深鞠躬。
拆枪！原来冰凌要他做的拆枪特训不是白费时间！
枪支拆了再装，装了再拆，达到得心应手的境界，枪与手就没有区别了，心中所指，枪口所向，那就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他蹲在这里，不断地练习老军那一手绝活，能在一秒钟内化整为零又完整复原，这不是一下子就能掌握的技术。
“还没打完？”冰凌背着手出现在夜色中，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俏生生的可爱。
“能不能再宽限两小时？”李淳风小心地问道。
时至今日，如果说他还有心存惧怕的人，冰凌就算是一个。
“宽限？你以为这是讨债的？”冰凌不客气地寒着脸质问。
“那你送我去西藏吧，走之前，我希望组织上能让我回家一趟。”李淳风低声说道。
“想得美！明天继续训练，你可以走了！”冰凌眼睛里有一道笑意闪过。
“可以走了？”李淳风不敢相信这个决定。
“不走赖在这里浪费电源吗？节能减排不是一句空话！记住，明天一早要准时到这里报到！”
“是！”李淳风敬了个不算标准的军礼。
……
山塘街、利民街、友谊路、四合街，这四条联接成片的街区位于十八街西南角，娱乐业发达，夜店、鸡店至少百家，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起一直被“十六K”占据，他们的现任老大人称“K哥”，处事八面玲珑，曾与三全帮、海联帮前任龙头交好。
今夜，K哥在他那皇宫般的瑶池夜总会顶楼温泉中逍遥自在地享受美人按摩，按部就班打算玩一曲港式花活，与这几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双宿双栖。
华丽的金色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穿戴整齐的贴身保镖冲进来，沉声说道：“老大，海联帮的秦五拳在外面想要见你。”
“秦五拳？他来做什么？”K哥在按摩床上翻了个身，露出丑陋的部位。
“不清楚，好像来者不善。”
“说对了！”洪亮的声音从大厅中传来，手握狮子头的秦五拳铁面如山，身后一队人马长驱直入，如进自己家门。
温泉中那些光溜溜的美女尖叫着四处躲藏，但是这里的水真的太清澈了，沉下去也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只有蹲下身捂住重点部位。
“哈哈，哪阵风把秦爷你吹来了？要不要泡泡？我这里服务周到！”K哥跳下床来，索性光着身子向外头走去。
“大K，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从现在起，四合街要改名换姓。”秦五拳沉声说道。
这句话让K哥脑袋一懵，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即陪着笑说道：“秦爷开玩笑吧？我大K和海奎哥一向关系融洽，自家人怎么说外家话？”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现在海联帮要收你的地盘，一句话，要打还是和？”秦五拳瞪着眼说道：“不要想着歪门邪道，你的人不是我的对手，我随时能铲平你这四合街。”
K哥一声不响，眼神不停变换，在秦五拳身上挪来挪去，终于挤出一句话来，“这是海奎哥的意思？”
“海奎哥已经退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秦五拳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除了你大K，时百条、黄福今夜也难逃一劫，不过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时百条统治蜀中大道、丁家路、天玉路这些地方，他的帮派一向能杀能打，狠人辈出，号称滨海“时狼”，曾被胡光耀连续打压月余，龟缩在三条街区中，苟且存活。
剩下的三条街区是“福圈帮”黄福的地盘，一样的凶狠毒辣，与时百条八拜之交。
相比之下，K哥尚属大佬中的温和派，这个时候他的心思转个不停，自己的地盘就这样被吞掉，说什么也不甘心，土皇帝做爽了，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不会服软，K哥权衡再三，认为自己还有一拼之力，只要撑过一时，联合时百条、黄福两家，海联帮也奈何不得！
打定了主意，他笑道：“秦爷的意思是，现在就交权？你总要留点时间给我处理帮务吧？”
“一个小时！”秦五拳冷漠地说道：“一个小时之后解散你的人，由我们接管。你也可以耍花样，到时候死的就是你。”
“你这是欺人太甚，一个小时够做什么？打一炮的时间都不够！”K哥光着身子怒吼。
秦五拳搓着手中的铁核桃冷笑：“那是你的事，道上的规矩我带到了，一个小时，自己看着办！我们走！”
K哥瞪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脚踹翻了身旁的保镖：“谁叫他进来的？人都死哪去了！”
“老大，他带着土豆和菠萝来，谁敢拦他们……”
土豆和菠萝是道上的人对手雷的通俗叫法，一个德制，一个美制。
“混蛋！欺负我十六K，叫上所有弟兄，今夜和他们拼个底掉！”
轰！K哥的话刚刚说完，瑶池夜总会顶楼中爆发出冲天大火，浓烟和碎石掀起天花板，超强气浪中几个残肢断臂冲碎玻璃，抛飞出去！
剧烈爆炸将这一座豪华夜总会的所有玻璃全部震碎，同时殃及周围数十家店铺民居。
撑开一柄雨伞，秦五拳走在地狱般狼藉的街道上，天空飞溅的火光和不知名的碎片映红了血腥的街道，这里，一场屠杀正在上演。
“五爷，为什么和他说那么多废话？直接干不就完了？”秦五拳身旁的保镖问道。
“规矩不能破，这样，谁也不会说我海联无情无义。”秦五拳笑着解释。
“我懂了，要不要去看看其他地方？”
“去山塘街！”秦五拳挥了下手，走过刀光闪耀的街头，钻进一辆大奔，拨通了李淳风的手机：“风少，一切顺利。”
“你现在在哪里？”李淳风刚巧搭上楚浪的车。
“赶往山塘街的路上。”秦五拳说。
“知道了，在那里碰头。”李淳风挂上电话，向楚浪指明了方向。
这一晚，滨海的地下格局必将再次改版。
山塘街，这一条街区长有两公里，左右深巷错综复杂，是滨海有名的老城区街道之一，发廊、洗脚房、按摩店，各类低档消费场所沿街林立，成为地痞、混混、外来务工人员最好的销金窟，在这里，他们就是都市的寄生虫，罪恶滋生的源泉。
山塘街肮脏，落后，充斥着暴力因素，在都市的繁华夜晚扮演着一个最普通、最阴暗的角色。
今夜和往常不同，店铺照常开张，街道上却充斥着血腥的一幕幕，这在熟悉山塘街的小姐客人们看来也有些毛骨悚然，这不是简单的械斗，而是恶势力大火拼！
数十辆机车载着手持两米长大砍刀的黑衣人，在巷道中穿插往来，遇上那些持刀混混模样的人，二话不说一刀砍翻，刺耳的马达轰鸣声中，一部分十六K的成员被碾压拖拽，活活惨死在车轮下，残尸断臂横躺在街头巷尾，宛如修罗地狱。
更多的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年轻人，手中握着开山长刀，追逐那些吓破胆的地头蛇，将战火燃烧到整个街区。
一辆黑色大奔停在路头，没过五分钟，从另一个方向驶来的凯迪拉克与它相会，两位大哥摇下车窗，相视微笑。
“风少，下去看看？”秦五拳笑道。
“好！”李淳风推开车门，呼吸着空气中腥甜的气味，视线投到远处尖声惊叫的人群。
“有没有问题？”李淳风向走过来的秦五拳问道。
“一开始我有点担心，现在看来是杞人忧天了。”秦五拳扔过来一支烟，李淳风笑着接住。
“能收手就收吧，杀几个立威，占领地盘就可以了。”李淳风就着火，呼出一口烟雾来。
“恐怕不是我说了算，杀红了眼的兄弟们，不把这些软脚虾砍翻，刀子不会轻易放下。”秦五拳夹着烟，一只手背在身后，踌躇满志地说道：“风少不想知道是谁负责这条街？”
“是谁？”李淳风捏着烟嘴，玩味地看向他。
“喔，就在那里。”秦五拳呵呵一笑，扬手指去。
轰银白色的超大马力机车两条尾管喷出火舌，越过一个人的头顶，高速旋转的车轮迎面撞上一个持刀的花衬衫男子，压着他的脸呼啸而过，侧滑十余米，摩托车手在转弯调头的空隙，手中的枪连续射击，打中一个冲杀过来的混混，动作潇洒至极。
“他是……”李淳风狐疑地盯着那个机车手，有点不敢相信。
轰！银白色捷豹摩托穿越火线，向着李淳风和秦五拳这边驶来。
黑色的头盔，瘦身的紧身皮衣，显露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小璐？”李淳风终于敢叫出她的名字了。
秋小璐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摘下头盔，晃动满头长发，跃下机车。
她的目光沉稳霸气，杀机内敛，看向这两个男人。
“她现在是联杀堂堂主的身份。”秦五拳赞许地说道。
“看来你当初说的那些话不是狂言。”李淳风对秋小璐说道。
“你会看到它成真的那一天。”秋小璐脸上冷硬，倔强地望着李淳风。
“哈哈，希望是这样。”李淳风捏了捏她的小脸，一旁的秦五拳也畅快大笑。
秋小璐重新戴上头盔，跳上机车，轰鸣着冲进街区。
“小心点！”李淳风在后面对着她大喊。
“有时候我在想，让她这么大的孩子冲锋陷阵，是不是太残忍了。”秦五拳支着胳膊肘，用力吸了一口烟。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这条路她选了，就必须走下去！”
“那么风少你走的是什么路？”秦五拳眼神闪亮地瞅着他。
“前无古人之路。”李淳风霸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