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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的话像是在打哑谜似的,陈曲水猜不出来是什么用意,自尊心又不允许他不认真思索就去问窦昭,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送走了陈曲水后,窦昭却站在正屋的庑廊下发了一会呆。
前世,济宁侯是承平十三年的五月初九突然病逝的。
她是在承平十五年的八月十九日,也就是济宁侯除服之后,田氏去开元寺给丈夫做法事的时候“偶遇”田氏的。
现在已是承平十三年的三月,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一个多月后,济宁侯就会病逝,魏廷瑜需守制三年,这桩婚事自然就会拖下来。
三年以后,谁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她并不担心。
接下来的几天春雨绵绵,窦昭忙着照顾她那几株牡丹花。
陈曲水给她带来个消息:曾贻芬病逝了。
“内阁终于空出个位置来了。”窦昭笑请陈曲水在花暖的石桌旁坐下,亲自沏了碧螺春,笑道,“不知道谁会成为首辅?也不知道哪位侍郎能入阁?京都这几天注定有人夜不成寐啊!”
陈曲水笑着接过窦昭递过来的茶水,分析道:“叶世培和姚时中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戴建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汪渊支持,也有可能。”
窦昭惊讶道:“原来那戴建是有汪内侍支持的……”
陈曲水听窦昭称汪渊为“汪内侍”,比她还要惊讶,道:“您怎么知道汪渊?”
她怎么会不知道汪渊。
前世辽王夺宫。汪渊是先帝的心腹太监,最后竟然安然无恙。辽王登基后,他虽然没再做秉笔太监,却成了慈宁宫的大总管。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江氏据就说是因为得罪了汪渊被皇上所厌恶,最后江氏的两个儿子也被养在了她的死对头贤妃齐氏的名下。汪渊又最不喜欢别人称他为“公公”,所以不管是内命妇还是外命妇。只要遇到了他都会尊称他一声“汪内侍”。
窦昭也是叫顺了口。
她只好故作不知地道:“我看书上都说这些人是‘内侍’,就用了这个称呼。”又怕陈曲水继续追问下去,忙转移了话题,“叶世培不是次辅吗?现在曾贻芬去世了,他应该接任首辅才是,您怎么说他只是有可能?那姚时中和戴建又是什么人?”
这些都是陈曲水很感兴趣的话题,而且窦昭的解释也说管通。他也就不再多想,笑道:“按道理说,曾贻芬走后理应由叶世部接任首辅。不过曾贻芬在世的时候,对他打压得很厉害,因此在几件比较重要的政事上他都背了黑锅。威信受损,加上他年事已高,精力有所不济,这些都有可能让他与内阁首辅失之交臂。
“姚时中是从户部给事中做起来的,是有名的计相。皇上这几年为自己大修陵寝,借了户部不少银子,江南又发了两次大火,税少税减,南边剿倭的军饷粮草却是一分也不能少。国库吃紧,也许皇上会让姚时中任首辅,解决国库空虚之事。
“至于戴建,汪渊能把从潜邸之时就服侍皇上的大太临丁谓赶到陕西去做督军,你就可想而知这个人有多厉害了。据说戴建让自己的侄儿娶了汪渊的养女,和汪渊做了儿女亲家。这个人有才学、有能力、还不要脸。说不定会曝个冷门呢!”
如果是别人,肯定会怀疑陈曲水的推断,可窦昭是知道汪渊厉害的,倒觉得陈曲水的话有道理。庙堂看似威严,实际上什么样的荒唐事都有可能发生。辽王做了皇帝之后,还曾封隆善寺的主持圆通法师为礼部侍郎,专司他礼佛之事。隆善寺也因此被敕封为大隆善护国寺,从此香火鼎盛,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一跃成为第一大古刹……有一次她无意间听到皇后娘娘向太后娘娘委婉地抱怨,说圆通法师怂恿着皇上把金銮殿上的金瓦赐给大隆善寺盖座大殿宝殿,皇上竟然没有反对。太后娘娘当时气得大骂圆通法师是“纪贼”……
想到这里,窦昭心中一惊,顿时脸色大变。
圆通法师俗姓纪,字明鉴,号不二。
难道纪咏……不,不,不可能!
圆通法师她曾见过两次。
他身材高大,面容白皙,五官俊逸,不仅笑容亲切温和,而且言谈举止谦和大方,与他交谈,让人有如春风拂面之感,哪里像纪咏,说话尖酸刻薄,行为举止倨傲无礼,一脸的精明外露……可若是除去这这些……纪咏装模作样的时候,还真就和那圆通法师还有点像……
窦昭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翻了手边的茶盅。
“四小姐,您怎么了?”陈曲水勃然变色,他以为窦昭是在想谁能入阁的事,“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窦世枢能否入阁,关系到王行宜的升擢,也就关系到他们之后在京都的部署。
“没什么,没什么!”窦昭喃喃地道,“我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到这里,她猛地问陈曲水,“您可知道纪见明的号是什么?”
她实在没办法把纪咏和那个和尚联系在一起。
陈曲水一愣,道:“这个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要不要我帮着打听打听?”
纪咏不声不响地就把他给摸了个底朝天,他却一无所知。当时他虽拂袖而去,可若说他心里一点震荡也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他也很想知道纪咏小小年纪,怎么就有这样一副让人心悸的手段。
窦昭连连点头,心中五味俱全:“您最好还能查查他在宜兴的事……”或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陈曲水颔首。
窦昭想到了六伯母的欲言又止,又想到纪咏的肆意妄为……
难道纪咏真的就是那个圆通法师?
一时间,不管是陈曲水还是窦昭。都没有了继续谈话的心情了。
※※※※※
而远在京都的窦世英却脸色有些难看地大步从窦世枢的书房里走了出来,伫足在书房外的葡萄架下长长地吁了口气。
窦世横跟了出来,笑道:“怎么?舍不得寿姑?”
“是啊!”窦世英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做了别人家的媳妇不仅伺奉公婆,还要操持家务,她还那么小。哪里会这些啊!”
刚才魏家请了媒人正式向窦世英提亲。
窦世英有些犹豫。
难道就这样把女儿给嫁了?
他跑来商量窦世枢。
窦世枢却笑道:“那你想怎样?来个雀屏中选?你可别忘了,何家知难而退,全是因为窦、魏两家有约在前,现在何家不再提前结亲的事,你该不会准备和魏家一拍两散吧?到时候我们怎么跟何家交待?”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窦世英道,“我就是不想这么早把寿姑嫁了,也不知道那个魏廷瑜是个怎样的人……”
“当初你们不是去打听过了吗?不管是六弟还是六弟妹都觉得不错。”窦世枢忍俊不禁。道,“再说了,定亲又不是成亲,定了亲,还要准备嫁妆。过两、三年再出嫁也是常事,我想魏家那边也想得到。你总不能把寿姑一辈子留在家里吧?”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就是觉得别扭,哼哼哧哧地和窦世枢说了两句话,见窦世横过来了,他就起身告辞了,没想到窦世横却追了出来。
“走,去我那里喝酒去。”窦世横约莫着了猜得出窦世英的心结,拉着他往自己家里去。
家里冷冰冰的。窦世英也不想回去,他和窦世横去了猫儿胡同。
路上,他问窦世横:“你找五哥什么事?是不是和入阁的事有关?”
他有点担心因为窦昭的婚事让何、窦两家反目。
“没什么大事。”窦世横道,“我听说五哥回来,过来看看他。”这几天窦世枢都在曾家帮忙。又道,“你也不想多想。这路得自己走,靠谁也是靠不住的,我想五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要不然当初五哥也不会答应让何家出面去魏家把玉佩拿回来了。”
窦世英点头,两人进了垂花门。
纪氏正指挥着丫鬟、婆子摆饭,见两人进来,忙叫了丫鬟打水服侍他们净脸冼手,又叫了婆子去通知厨房加菜。
窦世英也不客气,换了件窦世横的衣裳出来用午膳。
见窦政昌和窦德昌都不在,他笑道:“他们两兄弟去哪里了?”
纪氏帮窦世英盛了碗汤,笑道:“去了玉桥胡同。”
湖州韩家来了几个人相看窦政昌,住在玉桥胡同的纪家。
窦世英就问起窦政昌的婚事来:“什么时候定亲?”
纪氏满脸笑容:“看了几个日子,都在六、七月间,已经让人拿去韩家的人商量了,应该这几天就会有回信了。”
窦世英就怅然地道:“还是娶媳妇好啊!”
窦世横就朝着纪氏使了个眼色,纪氏立刻明白过来。
想到寿姑就要出嫁了,她心里何尝好过!
“魏家虽然落没了,可好歹是堂堂正正的侯府,魏家又只有魏廷瑜这一个儿子,早早就请封了世子,”她劝着窦世英,“田氏脾气又好,那孩子相貌英俊,性情开朗,待人厚实,虽说现在还有些浮躁,可现在的年轻又有哪个不浮躁的?我们寿姑是个聪明人,等以后成了嫁慢慢地教,他也就渐渐的也就会稳重起来。”
窦世英慢慢地点头。
两人都没有提到魏家的经济——窦昭名下的财产足够他们挥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