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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凸显公平，大殿中间很快拉开一扇巨大的屏风，围成了一个圈，将硕皇和所有人的视线统统挡住。
我们参赛的五人则进入屏风依次抚琴。最后硕皇判定优胜，只需要说出几号便好。
我抽到了第一个。
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幸，可现在我的状态来说，糟糕透顶。
我们五个人，三男两女尾随宫女入了屏风。大家的琴一模一样，位置略有先后。
刚落座片刻，就听到司礼监唱到：“请第一位琴师奏曲。”
从宣布琴艺大赛开始，到走进屏风落座，我一直都是浑浑噩噩，无意识的跟着他人的安排。
所以，司礼监的第一句，我听到了又似没听到。
由于迟迟未传出琴音，静默的大殿响起小声的议论。
直到司礼监再次拔高了尖锐的嗓门重复一遍，我才如梦初醒，连忙伸出僵硬的双手，摸上了琴。
这种状态不用想，第一组音就错了。
“七哥，虽说弟弟我不懂琴曲。可《微月霞天》还是听过的。这种货色，连花楼的姑娘都不如！”
说话的人，是敬王，这种玩世不恭，轻佻风流的调调也只有他。
被他突然打断，我身体瞬间一绷，双手也停了下来。
对于敬王的质疑，樊王倒很淡定：“父皇寿辰非同一般，这些琴师能在这般重要的日子献艺，心中兴奋紧张在所难免。而这位琴师又是第一个，情有可原。听其刚刚的几个音，虽说略有瑕疵，指力却不寻常。”
“弟弟没学问，哥哥你可别骗我。”敬王顿了顿，又道：“呦，果真是紧张，都不敢弹了，这琴师还真是怯懦！还是说……根本就不会呢？”
敬王打岔及樊王解围后，我慢慢回了神。
怯懦，怯懦个鬼，敬王这个评价让我很不爽。再者，若我真的不会弹，硕皇追究起来，倒害了樊王。
那个老家伙，恨不能时时都找出樊王的错处呢。
所以，我强迫自己抛开杂念。我一定要表现好，比平日练得的还要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展十指活动了片刻，接着从头开始认真弹起。
翻越任何高峰，不怕你不上心，就怕你认真，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
音节流动，我脑中渐渐回忆起硕皇喜欢这首曲子的原因，情。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对他弹过的曲子。
那么，一首曲子，技巧有之，熟练有之，指力有之，更重的便是情怀。
人生若只如初见，每个过来人都会很有共鸣吧。
是以，我脑中回过同世子相处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甚至他的对我说的每一句。
那些煮茶对弈，那些花下抚琴，那些晨露学艺，那些甜蜜缱绻……
终于，尾音落定。
四周，鸦雀无声，几乎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过久，司礼监出声请下一位琴师，我才听到细小的议论。
“方才那曲子，是《微月霞天》吗？”
“是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不太像呢？”
“绕梁三日，便是如此吧？”
“好久没听过这么动人的曲子，从前竟没有发现《微月霞天》可以这么好听。”
“那是听太多了，耳朵生茧啦！”
“……”
倒是苦了第二名琴师，整个演奏几乎从头到尾，都被人忽视。也难为他在一片议论中，还淡定的将曲目完整弹完。
不过弹完后，这位手指很好看的男子就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这一刻，他的怨恨有多大就可知他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了。
之后三位的演奏各有千秋，而同我有过几句交流的粉衣少女琴技也很出众，我给她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她也回我了一个还是你最好的手势。
一切结束，我们五人一字排开站定，而后宫女和内侍们迅速撤离了屏风。
眼前瞬间敞亮，我感到所有的目光向我们这个小小区域投来，有新奇，有玩味，有探寻。
可我似乎感到一道阴冷的视线时有时无的落在我身上，我甚至有种错觉，以为画冥终于来了。
然而当我侧目看了看右侧最上方那个空空的位置，我心里不但没有生出些许庆幸，反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司礼监躬身询问硕皇：“皇上，所有琴师都已经演奏完毕，还请您定夺。”
虽说是硕皇来决定今晚的胜负，但他并没有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反而望向了众臣：“各位爱卿，你们怎么看呢？”
丞相自从四皇子失势，低调不少，并没有第一个回答。
“臣以为第一位琴师开头虽然有些紧张，但重新弹过后，整个曲子感人至深。让臣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说话的老人，我印象不深，从席位来看该是个尚书级别。
梅老将军闻言哈哈大笑：“哎呦，老葛啊，就你还青葱岁月，也不嫌丢人？你那时候天天追姑娘追到花楼，结果你爹又追你追的满京城的打……”
原来老者是户部尚书葛朝明。
而梅老将军一句话，引来殿中一阵哄笑。
葛尚书老脸一红，不好意思摆手道：“哎呦，老梅啊，儿孙大把了，年少无知的丑事，说来做什么。”
结果，殿中的笑声不但没有止住，反而愈演愈烈。
硕皇也是乐了好半天，又继续问：“那其他爱卿呢，可有别的想法？”
“臣虽然不大懂琴曲，却也觉得葛尚书说的挺对。”
“的确，第一首更好。”
“我也更喜欢第一首。”
七嘴八舌，异口同声，所有人一致表示还是我演奏的那首更加打动人心。
最终，硕皇开口一锤定音：“朕的想法和众位爱卿一致。第一位琴师的《微月霞天》，让朕也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摘得桂冠可谓是众望所归。刚刚还有点紧张的那位琴师，来，你站出来吧。”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身上，等待着最终答案的揭晓。
我唇角扬起几分自信的微笑，淡然出列。
入殿后自然不用再穿大氅，是以，这件飘逸如仙的衣裙完全没有了任何束缚，随着我的动作，在柔软绚丽的波斯地毯上绽放出朵朵兰花。
我恭恭敬敬行了福礼，从容道：“谢皇上，众位大人赏识。方才第一个弹琴的，便是民女。”
当我走出来后，我突然理解了一个词，什么叫众目睽睽。
看来，这种只听其曲不见其人，最后再公布答案的盲选，远比普通的比拼留给人们的印象，以及调起的好奇心大的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