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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煤渣的处理流程已经固定了下来。许茂才就近找了几个能大量堆放煤渣的地方,满囤现在可以隔一个星期跑去处理一回。
这样一来,老刘的工作就忙碌了不少,他一个人要把着这好几处的大门。不过他跑完东院跑西院,干得倒是乐呵呵的,毕竟这附近再不找出来一个光看看门就能挣二百斤粮食的好活。
许队长则是每天晚上都吆喝着卖西瓜。卖瓜的收入一半缴到了厂子里,另一半拿给满囤,保持着合作的诚意。
他手下倒有个年青的司机,跟着老许见过满囤几次,但每次都横眉冷对,一副刺儿头的样子,好像满囤占了他们天大的便宜。满囤也不说什么,只是心里感叹老许这个队长当的不容易。
城里帮他卖蚕蛹的大婶也改卖茶叶蛋了,满囤提供给她的鸡蛋又新鲜又便宜,大婶人也热情,小小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周围几家小卖铺也陆续有人仿照着开始卖油炸蚕蛹,但只有她的茶水铺上偶尔才出现的炸蚕蛹做到了供不应求。
大婶也得意,逢人便要夸夸自己的摊儿:“我这小摊儿可是毛毡厂门口的头一家,你们尝尝这正宗的炸蚕蛹就知道,新鲜出锅的,又香又酥脆。”
满囤呢,总算不用天天城乡两头跑了,他现在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精力来收拾他的地。
不过,他需要更多的人手。
少爷帮的两人就成了满囤心目中理想的对象。
这两人在张家口的地盘上过得又舒坦又自由,满囤虽然告诉柱子这两人是流放过来的,但他估计这只是个短期流放,开学了也得跟柱子一样,要离开村里的。
再加上他们两个以前也没来过他们村,对村里的情况不熟悉,满囤就想着把他们弄到后山来帮他平地。
家里那十几亩地还没有开始平整,这可不比原先的九分地。满囤自己平的话也得掂量掂量。
首先就是黄牛不在家,满囤又不愿意为着这块儿地再去买条牛,既然克生跟少梁整日里游手好闲,满囤就觉得他们这两人只要经过锻炼,一样可以跟他一块垦山平土。
柱子不愧是天生的会做生意,满囤也不知道他跟少爷帮的说了些什么,从水库回来没两天,克生他们就答应跟满囤柱子一起,下地赚钱。
这头一份活么,居然是是从替村长家收玉米干起。
山上的庄稼比平原上熟的晚,所以满囤家的玉米还没长熟,村长家的玉米就该收获了,村长听说这两位贵客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打算在村子里干活赚钱,只得苦着脸表示支持,让他们从自家的地里先收起。
不论这两人之前是否干过农活,面对着成熟的玉米,收获的喜悦都是相同的。克生少梁表现的甚至更为兴奋。
四人一起来到地边儿,他们两个就跟大猴子似的,第一个窜进地里,东一个西一个的咔嚓咔嚓掰了起来。掰下来的玉米棒子看也不看,就随手丢在地上。
满囤不由想起狗熊掰玉米的故事。
然后,他就跟在了两人的后面。
柱子一看这两人就不是来干活的料,干脆自己一人一组,拣着田梗边儿的一行地,一五一十地忙碌起来。
满囤不紧不慢地跟在这两人后面,手里拿跟叉子,把他们丢下来的玉米棒都挑到空间里。
前边儿这两人光顾着比赛看谁掰的快,谁也没功夫扭头看自己掰下来的玉米棒到底去哪儿了。
柱子一个人,来来回回不断地把自己收下来的玉米丢到田梗上,攒多了再把它们聚成一堆,等着板车过来好往车上运。
满囤这三人就没那么烦琐了,前面两人一路掰着一路丢,满囤把他们漏掰的棒子一一补掰下来,顺带着把地上掉的全都收好。这么一来,无论是数量还是速度,都不是柱子一人能比的。
等收完之后往地边儿上这么一堆,这三人收回来的棒子是柱子收的好几倍。
克生少梁大概是头一回收庄稼,这会儿嗖嗖嗖地掰完了两亩地的玉米,就当是收完了这一季的粮食,兴奋地回去找村长领钱了。柱子一个人干活,当然累得不行,满囤干脆叫他跟着一起回去,自己一个人也能把这堆玉米拉回去。
柱子对着满囤一拍肩膀,觉得他真够意思,然后把布衫往身后一搭,就去追少梁他们了。
满囤远远的落在后面,借空间之便运着玉米,顺带自己也省些力气。
村里自来着帮人收地就没要管人要钱的道理,当然,克生跟少梁可不知道这规矩。村长碍着面子,一人给了一块钱,可到了柱子这里,他就怎么也不愿意掏这一块钱出来,直到看着满囤拉了一大车的玉米棒子回来了,才不情不愿地给两人发了一块钱。
柱子有些忿忿,满囤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他们也是借了少爷帮的光,才有这么一块钱。
四个人收玉米总共也没用多少时间,看着天色还早,克生就提议把钱凑一起晚上吃一顿。
柱子累了半天,结果才挣了五毛钱,自然也心疼这点儿钱,立刻表示自己要拿这钱给家里买点儿灯油,不然他们家晚上就得摸黑过。
满囤是心里有事儿,也不愿意晚上出来。
少梁见两人兴致不高,以为他们是干活累着了,干脆把自己的那份钱塞给了满囤,克生也跟着照做。
柱子在一边儿看着,心里发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一个带头走了。
满囤拿着两块五毛钱,心想:自己小看这个少梁了,这小子心思够精的呀,什么话没说,只把钱往自己手里一塞,就先把柱子给离间了出去。
小样的,跟我玩儿心理战,你还年轻好些年。
满囤就觉得应该给他们点教训吃吃。
这一趟玉米掰下来,克生少梁也只是动动手,算不得出力,不过日子还长,满囤有的是机会锻炼他们两个。
不过他心里头还有另一件事。
昨天下午喜宴来找他,商量着帮忙买砖头的事儿。三说两不说的,就提到了窑厂上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
从前两天起,窑厂那边儿的大核桃树底下就突然钻出来个叫花子。
叫花子人长得高高瘦瘦,但是个哑巴,也不坐到门口摆破碗儿讨钱,只是站在树下,凶巴巴地盯着进出拉车的苦力们。
这一盯就是从早盯到晚,一刻也不歇歇着。
旁边有人好心问他话,跟他打听,他也没个反应。
这么一来就招人烦了。有人就使劲儿的骂他。骂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结果这天早上,可就凑了个倒霉。这天刚好是断了腿儿的姚队长伤愈出院的日子。
喜宴也听说了姚队长跟满囤的那点儿事儿,做为一名张家口村人,他就格外的小心。
没想到这姚队长在上班的路上就骂骂咧咧的正巧从核桃树底下经过。
花子就照往常那样朝他脸上扫了一眼,而这时候姚建国也正皱着眉毛盯着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生脸孔。
两人目光一对上,就好像眼镜蛇看见了獴猫,姚建国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tmd自己前些日子被个小兔崽子暗算了一把,叫自己阴沟里翻船,丢尽了脸面,结果可好,现在连tm一个穷叫花子都不拿正眼看自个了。
姚建国怒气冲天地从自家队员的板车上跳了下来,瞪着牛铃一样的大眼,一副恨不能把对面的脏鬼活剥了的表情。
说到这里,喜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
“姚建国又被人把腿打折了,我亲眼看见的。”
“当时连他带手底下的队员一共七八个人,”说到这里,喜宴咽了口口水,
“结果愣没打过那个叫花子。”
满囤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劲儿,问道:“这个叫花子长得什么模样?”
“这人长得可凶了,长脸细眼,把一帮子拉车的人打得满口吐血,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倒像个混世魔王。”
满囤就拼命回想那个蟊贼的样子,可惜只记得他浑身污黑烂臭,不记得那张脸孔究竟怎样。
喜宴见着满囤好像很在意这回事儿,就拼命回想,末了添了一句:“他好像随身带着个白瓷缸,不过不使它讨钱。”
于是,满囤这一天就有些心神不宁。喜宴说砖头还没准备好,得再过三天才能来取。
末了,他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看看吧。
那棵老核桃树他是知道的,当初姚建国推着砖头车来撞他,就离这棵树不远。
核桃叶子有种好闻的味道,满囤有好些回累了,就站在这棵树底下歇凉喝水。
结果他跑到这里一看,核桃树还是核桃树,但这树底下哪有半个人影,喜宴信誓旦旦保证过的那位从日出到日落站在树底下不挪窝的叫花子压根就不在。
满囤打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时代叫花子不少,哪能这么巧这个叫花子就是他遇上的那一个呢。
两个地方可是相距上百里呢。
再说了,当初那个小蟊贼可是给老乡们追着打,哪有这位像个丐帮帮主一样能打的气势。
满囤在树底下歇了两分钟,缅怀了一下自己最初吃苦的岁月,然后愉快地骑着车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所以他就没看到,自己才走没多远,打从浓密的树枝间跳下来一个黑影,远远地缀在自己身后,一直追到了张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