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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纯良来到大排档前,并不是为了吃饭,他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而且这里离他的家又不远,完全没必要在档次不高的大排档吃饭。而他之所以来这里,主要一是这家大排档是一家老店,他以前小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吃烧烤。
“老板,换人了?”方纯良见到一名比他要年轻好几岁的老板在那忙活着手中的活,不由得有些诧异,他记得,以前这家店的老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叫老陈,就住在前面。
“哦,您是说以前的老板老陈吧,两年前他不干了,转手给我了,哥们,要点啥子?”店老板一边忙着烧烤一边招呼方纯良。
这家店就十几平方,就这年轻人忙前忙后,方纯良看见房间里柜上摆的汽水,笑着说,“我拿瓶汽水。”
“好的,一块钱,您自己拿,开瓶器在桌子上。”老板笑着说。
方纯良应了一声,然后走进店里,径直拿起一瓶汽水,他一只手握着瓶身,拇指微微发力,瓶盖就松动脱落下来,然后他一仰脖,咕噜咕噜的喝掉大半。
四川的天气,那可不是燕京能比的,酷热难忍,包括方纯良在内,许多四川的人,夏天都喜欢喝这种玻璃瓶的老汽水,一来便宜,二来味道也不错。
“豹子哥,还是你牛逼啊,就刚才随便那么一吆喝,这些刁民们就都妥协了,乖乖的签了字。”
一名身材魁梧,脸色阴鹜的光头男子赤着上衣坐在那里,胳膊,前胸后背都印着纹身,浑身的彪悍气息,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道上的混子,他就是被人叫做豹子哥的男子。
让方纯良有些纳闷的是,这个豹子哥身边,除了几个跟他衣着打扮差不多的小混混外,竟然还有两名穿着行政制服的公务人员,以及一名穿着西服,胸前还印着天府房产公司的字样的商务人员。
这一偌大的圆桌上,十几个人可谓是三教九流都聚集着。方纯良倒懒得去刻意听这些人说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又开了一瓶老汽水,倚着柜台在那慢慢喝着。
汽水依然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很纯很甜,让方纯良的思绪也有些飘忽回到过去。
“张干事,我们豹子哥那肯定是牛逼,当初在监狱,那也是横着走的人物,现在出来了,要不是手头紧,我们豹子哥那可是袍哥级别的,才不会跟你们干这勾当。”一名小混混唾沫横飞的道,特别是提起他老大豹子哥的时候,那更是眉飞色舞,看得出,这几个混混对自己的老大豹子哥那是十分崇拜。
四川民风彪悍,帮派林立,这地方江湖气息十分浓厚,不管混的好的混的坏的,都喜欢自称袍哥,等同于燕京四九城的老炮。
在四川的哥老会的成员被称为袍哥,有两种解释,一说是取《诗经?无衣》:“与子同袍”之义,表示是同一袍色之哥弟;另一说是袍与胞谐音,表示有如同胞之哥弟。两种解释大致相同。袍哥会是清末民国时期四川(包括现在的重庆)、云南盛行的一种民间帮会组织,在其他地区被称为哥老会。袍哥会发源于清朝初期,盛行于民国时期,与青帮、洪门为当时的三大民间帮会组织。
最初的袍哥们都是一群见义勇为行侠仗义的人,而现在街头上所谓的袍哥,其实和一般偷鸡摸狗不干好事的混混没啥区别。
“咳咳。”那个叫张干事在一堆混混对豹子哥恭维拍马屁的时候,十分不合时宜的出声,“哥几个,现在还不是要庆功的时候,这一片老城区,足足有三百户需要拆迁,目前倒是有超过半数已经签字,可是还有半数不同意拆迁补偿条款。”
“张干事,还有一半没签啊,看来那些平头百姓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袍哥,上一回吓唬吓唬,看来都没当回事啊,不要紧,等一会喝完酒,由我们豹子哥出马,肯定那些平头老百姓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当场签字。”一名混混大大咧咧的道,在他看来,有豹子哥出马,没什么办不了的事。
张干事倒是没有这混混那么没头脑,他看这混混那凶神恶煞,两眼冒凶光,恨不得杀人的样子,他有些担忧的道,“豹子哥出马,那自然问题不大,不过凡事还是要低调一点,有些事情没必要闹大,吓唬一下就行,可别动手把事情闹大,万一被曝光或者事情捅上去,那还有点麻烦。”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豹子哥沉声道,“张干事,你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我们大成拆迁公司的办事口碑和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事成后,那一百万要一次性付清,我手底下毕竟还有这么多兄弟要吃饭。”
“钱不是问题,若是事情办得顺利,在座的几位,都有红包。”张干事笑着说。
“哈哈,张干事还是你爽快。”接下来,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方纯良听到这些话,内心十分鄙夷,这种拆迁的勾当,他也见的多了,想管也管不过来,付过账后,他抬腿往家里走去。
这片巷子虽然有些偏僻,可是住户却是不少,本地居民的房子一般都很大,所以都会拿出几间房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因此,这小巷子其实应该很热闹才是,不过现在,这里却是有些僻静,许多街坊邻居的门都是敞开的,有的直接就是门被卸了。
“拆迁,难道这里要拆迁了?”方纯良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自己家里走去。
方纯良的家在巷子里头,大概两分钟后,方纯良来到一条熟悉的街道,这条只有三米宽的小街道,是他走了十几年的地方。
那熟悉的老木门上着锁,这让方纯良眉头一皱,他知道老头的性子,是很少锁门的,而且这里街坊邻居的都认识,一般外门都是不锁的,夜不闭户,左邻右舍,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响动,这让方纯良有些诧异。
“难道是搬迁了,要是真搬了,这老头也不跟我说一声。”说着方纯良脚尖一点地,身子纵气三米多高,直接越过围墙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院内杂草丛生,而且房门破败,这场景一看就知道,这房子是许久没有住人了。
方纯良信步走过去,直接走进房门,这几间房,他自然是十分熟悉,里面的家具倒是都不在了,很明显,老头应该已经搬走了。
老头不在,方纯良也没有在这里逗留,他决定去旁边问问,看看有没有知道老头搬到哪里了。
这里的住户,大多数都搬迁了,不过也有一些并没有搬迁,或许是对赔偿合约不满意,或者是不愿意搬离祖屋,总之,每家不搬的原因都有许多。
“张飞这回听明白了,他呼的一声坐起来了,头有点沉,腿有点飘:“抬枪备马!”有人赶快把盔、甲拿过来,张飞就戴这盔啊,戴了半天,还是戴歪歪了,那甲穿不上,披着吧!提着那枪就出来了,丈八蛇矛,枪尖朝后,根本没明白。翻身上了马,杀出了帅府,一见吕布,张飞大叫一声是鸣枪就刺,“噗”的一下就给他来了一枪杆。吕布下了一跳,吕布一看,这是什么兵器啊,张飞的丈八蛇矛怎么换了?”
小街道上靠近左侧,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仰靠在躺椅上,一边听着评书,方纯良仔细一听,这老头子在听三国呢,讲的还是张翼德醉酒失徐州这一段。
这个老头,年纪要比方纯良的养父大不少,方纯良走过去,亲热的叫道,“余爷爷。”这老头也不知道是耳背,还是听评书太过用心,方纯良都走到跟前叫唤,他愣是没有一点反应,不由得,方纯良又加大音量分贝叫了几声,这古稀之年的老头才反应过来。
“呀,这不是小方子么,你小子怎么舍得回来了?”余爷爷耳朵是有些背,可是眼睛并不花,他一眼就认出了方纯良。
方纯良十六岁的时候才离开这里,那个时候,长相基本定型,这么多年,也没有太多变化,当初出去的时候,十分稚嫩,一身孩子气,而现在则十分成熟,沉稳。
“余爷爷你这记性不错,我是小方,您这挺悠闲啊,我记得您以前不是爱下象棋么,怎么现在改听评书了?”方纯良笑着说,他说话间,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烟,递给余爷爷一根。
这余老头别看年纪大了,可是方纯良记得,这余老头不管年轻还是老了,从来都是烟酒不离身,当初方纯良还记得余爷爷的老伴每次骂他,都是说,你这死老头子,烟酒赌毒,你就差毒了。
于老头一看见烟,果然来了精神,他娴熟的拿过香烟叼在嘴上,方纯良主动的给对方点燃香烟,余老头吸了几口,赞不绝口的道,“好烟,好烟啊,这烟要比那红塔山,云烟好抽多了,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抽过这烟,够味,就是劲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