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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生性爽朗,喜欢热闹,与一众兄弟姐妹也都亲近,所以一旦大家相聚,多是在庆王府中。与他的热情好客一样远扬在外的,还有惧内之名。
这一日他邀了诸王兄弟和几个驸马来府里做客,要打马球赌赛。兄弟中喜欢玩这个的还有排行第九的景王,驸马中则只有郑国长公主的驸马余新锐擅长,于是三人一同上阵,赛了一场马球给大伙看,并赌了彩头。
赛后东道主庆王赢了一球,还赢了许多彩头,叫人置酒演曲,兄弟们欢宴。
景王喝着酒听着曲犹觉无趣,嫌没有美人相伴,又再次提起四哥惧内,府中连美貌歌姬舞姬都不敢置下。
庆王自认顶天立地伟男儿,又怎么可能承认这件事?于是他便大言不惭的说:“女子就是娇花,自然要娇宠着,你们这些人不懂怜香惜玉,就会说什么惧内!”还教训景王,“一点也不懂得体惜美人,便是插花也没有把一园子的花都插在屋子里的!”
景王性情风流,府中美人最多,听说此言浑不在意:“这才是四哥你不懂呢!美人如花,各有各的妙处,自然要多方赏鉴才好。”
“哼,你慢慢赏鉴吧,后院着火的时候,千万别来烦你四嫂!”
兄弟两个拌嘴,除了排行第五的英王劝几句,康王、淳王和五个驸马都不管,淳王还笑嘻嘻的说要进宫去说给太后和官家听,让他们当笑话一乐。
庆王就瞪了他一眼,转头与妹夫郭识说话:“你那柄宝剑找着了没有?”
郭识一怔,不及答话,另一边淳王已经接口:“四哥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晚啦,我都把宝剑还回去了!”他上次去燕国长公主府,看见姐夫书房有一把宝剑,想着上次与人斗鸡,汝阳郡王腰间有把宝刀,拿出来炫耀好久,却不肯给他摸,淳王便顺手把姐夫宝剑摸走,拿出去炫耀了一回。
“下次你就报开封府,让他们派人去捉拿重瑞好了。”庆王斜了没正行的弟弟一眼,如是告诫妹夫。
淳王是庆王一母同胞的弟弟,才不怕他,当没听见一样,转头与景王嘀嘀咕咕,没一会儿就要告辞,说要去瓦市瞧热闹,还问余新锐和最小的驸马王衍去不去。
庆王立刻拦着:“你们俩要去鬼混自己去,别拉着旁人。”
淳王叫冤:“谁去鬼混了?你当我不怕四姐吗?我们真要去听曲。”
余新锐便笑着推辞:“我便不去了,这等词儿曲儿,我都不通,一会儿还要与长公主去会仙楼。”
会仙楼是京师有名的酒楼,陈设精美,菜式精洁,他们若要出去用饭,多半都去此地。
“我听说会仙楼新来了厨子,做的石肚羹颇味美,还不曾去吃过。”庆王听说就接话,他一向喜欢去市井喧闹之地,当下便说要带着妻子朱氏同去会仙楼。
有这些说法,酒席自然就散了,大家各有去处,庆王进去请了妻子,余新锐回去接了长公主,约定在会仙楼汇合。
会仙楼就在宫城宣德门以西不远,主楼是个三层木楼,四周另有院落回环包围。据说高宗皇帝时有意扩建宫城,只因有会仙楼这样的几个有名酒楼邻着皇城,不肯迁动,又有些民居也在,都不肯迁出,最后扩建之事竟就不了了之。
而几个酒楼还有得寸进尺的,加盖加高,有一间甚至盖起来都能望见宫城里面了,才叫开封府派人去给拆了,并严令以后皆不许超过规定高度,这才刹住这股风。
庆王等人到会仙楼的时候,天色尚早,但楼中已坐满一半客人,喧哗呼索之声不绝于耳。庆王的妻子朱氏少到这等地方来,看见行菜者左手提了三个碗,右臂自手至肩竟堆叠了二十余碗,尚能一路送至各食客桌前,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如今都人侈纵,多喜在外就食,据说有些百姓家,根本都不开火,所以这酒楼食肆是一天比一天更热闹火爆。”庆王一边为妻子解说,一边拉着她上了楼中雅室。
两人既然入座,店中伙计很快送上果菜碟,各式用具多是雕饰精美的银制品,一眼望去,便觉赏心悦目。庆王不忙叫菜,等到妹妹妹夫来了,才一同点了些炒羊、炙犒腰子、石肚羹等菜式。
郑国长公主想吃面,便另叫人出去买了桐皮熟脍面,余新锐一块要了插肉面,朱氏则只在会仙楼要了一碗旋切细料馉饳儿,庆王不耐吃这些,自点了煎鱼饭。
酒方才已经喝过,这会儿大家便只品菜吃饭闲聊,庆王给两个弟弟上眼药,与长公主说:“重瑞他们要拉妹夫去瓦市,被我拦住了,这两个小的越来越无法无天,真该好好教训。”
哪知长公主居然笑道:“他们去瓦市了?一会儿我们也去吧!我好久没看耍百戏的了。”
“……他们又不是去看耍百戏的。”庆王悻悻说道。
长公主便说:“我知道。不过你放心吧,他两个也就是嘴上说的硬气,绝不会去胡闹的。娘娘前几日刚教训过光兴,好歹要给九弟妹留些颜面。”
朱氏听了就叹道:“这两个也不知怎地就成了怨偶。”
“一个生性浪荡、流连花丛,一个要强好胜,偏想管着他,怎么不会是怨偶?原先有孩子在,总还能有些回寰余地,如今孩子没了,便更是只剩怨恨了。依我说,倒不如学学三姐姐,既不能相敬如宾,索性一拍两散,谁也别管谁,各过各的安生日子。”
朱氏与郑国长公主口中的三姐卫国长公主没什么来往,听说此事,有些诧异:“怎么?他们也闹了?”
“没有。三姐才不闹,把三姐夫的东西往外书房一丢,夫妻两个从此不见面,虽住在一府里,却像是两家人。三姐姐可逍遥自在了,前几日我去看她,她正听新曲饮美酒呢,整个人都丰腴了些,虽说不上容光焕发,却实实在在舒适自由。”
朱氏听得怔然,从没想过女子还可这样,另一边庆王却怕妹妹说这些,让妻子分了心思,立刻过来插话:“别听元嘉胡说。这一家子兄弟姐妹,就没一个叫人省心的,还是我们好,清清静静。”
郑国长公主失笑道:“四哥还清清静静?哦,是说后院吧?啧啧,这才是嫂嫂御夫有术呢!”
“你别听你哥哥乱说了。”朱氏摇头,“他就会拿我做幌子,现在到处都说他惧内,难道我是河东狮不成?”
郑国长公主嘻嘻哈哈的笑:“嫂嫂自然不是。但嫂嫂气势强啊,眼风一扫,四哥就老老实实了,还用得着别的?”
把朱氏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庆王却沾沾自喜:“家有贤妻,万事皆顺,你们不懂。”又拍一拍一直不发一言的妹夫余新锐,“元嘉没欺负你吧?有事告诉四哥,四哥给你出头。”
余新锐笑望一眼长公主,问:“四哥此言当真?”
庆王诧异:“她还真欺负你了?”
郑国长公主则在旁叫冤:“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几个人说说笑笑,都未尽兴,便又一起去了瓦市看百戏。此时瓦市中也正热闹,各样吞刀吐火爬竿叠罗汉看过,还有傀儡戏。有一个演悬丝傀儡的,四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声声叫好不断,庆王远远看得一眼,就说必是京中有名的张金线,他演的悬丝傀儡最热闹好看。不过今日人实在太多,不如改天把他叫家里头演去。
说着话转了身,往茶楼里看人演杂剧,庆王对这里甚是熟悉,直接带她们去看京中名角杨望京的戏。朱氏以前与他来过一次瓦市,只觉喧闹,便不愿再来,今日看了这杨望京演的杂剧,说故事自有起承转合,行动间身手也利落,倒颇有意趣。
杂剧演完,又有演旋舞的,演皮影戏的,几人看的兴起,直到戌时正,才各自回家。
庆王夫妻进门时,孩子们都已睡下,朱氏分别去看了一回,再回卧房时,庆王已经躺在床上等她,她却只慢条斯理更衣解头发,直到庆王等不及,干脆整个将她抱到床上,她才伸手一推,侧脸说道:“你若学了景王,我就学卫国长公主。”
庆王一怔,复又笑道:“你这可是笑话我呢?结缡十载,我什么时候对旁人动过心思?我的心肝儿,你就别逗我了!”
“呸。”朱氏红着脸啐了一声,“那是我看你看的严!”
庆王便陪笑:“严些好,严些好,夫人,时候儿真不早了,咱们……”说着便低头去亲朱氏。
朱氏偏头躲开,还要再与他好好说说道理,庆王却又哪里肯听,只一径应着,手上却毫不停留,飞快解了妻子衣裳裙子。
两人笑闹一场,朱氏便累及要睡,正昏沉间,却听那人在耳畔说:“我可就这一颗小小儿的心,都装了你了,再没别的空闲。”
朱氏心满意足笑开来,翻身抱紧丈夫,在他怀中只轻叹一声,便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