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惊吓

岚月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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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婷很满意彭娇奴的表态,收了小狗,另送了两只小兔子去遴香阁给五皇子玩,只是六皇子的病一直没有起色,每天都咳的小脸通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孩子就完全没了精神。

    刘婷又是心急又是心疼,日夜亲自守着,几乎寸步不离六皇子。

    李昭因日日都来,偶尔也能见一见刘婷,就劝道:“六哥病着,圣人焦急也是难免,只是您还得保重自个身子,不然谁能替您照看六哥?”

    等六皇子病情稍好一些,又进言:“六哥这情形,养狗并不适宜,倒不如多个兄弟玩伴,也好让六哥更活泼些。”她拐弯抹角的示意刘婷,七皇子如今还小,不认得人,抱过来和六皇子一起养,将来自然会亲近刘婷母子,且万一六皇子养不住,也好有七皇子递补。

    刘婷虽知道她居心不良,但她这样毫不避讳的建议,除了能打击林木兰,似乎对自己也有些好处,便没有严词教训,只说这样不合适。

    李昭便这样一点点试探着她的底限前行,以心机浅而直白取信刘婷,竟不知不觉在刘婷那里有了影响力。

    六皇子病了小半个月,痊愈时又瘦了许多,刘婷看看他,再看看活泼壮实的延寿和胖嘟嘟的延福,难免郁郁不乐,一时心念转动,开口留下了几位皇子陪儿子玩,却让陈晓青等人先回去。

    此事是破天荒头一回,连彭娇奴都有些惴惴不安,就不用提陈晓青和林木兰了。尤其七皇子才六个月大,不会说话不会走,林木兰只怕孩子吃了亏都不知道,可皇后开了口,她们又实在找不到借口拦着,只能应下。

    倒是延寿很懂事,临别之前对林木兰说会照顾弟弟,让她放心。

    妃嫔们一齐告退出了坤宁宫,李昭有意跟在林木兰和陈晓青身后,笑眯眯的说道:“两位娘子放心,咱们圣人待孩子们最有耐心了。”

    林木兰面上自然是镇静的,只微微一笑:“有圣人在,我们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担心孩子不懂事,怕闹着圣人和六哥罢了。”

    “娘子何须担忧?圣人一向喜欢孩子,常跟妾夸七哥懂事呢。”她笑的别有含义,也不等人探究,就告辞走了。

    林木兰与陈晓青一同去了春明阁,等进去房里坐下,没有外人的时候,免不了皱眉:“这个李才人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陈晓青面带忧色:“姐姐,圣人不会真的别有目的吧?”

    “不会的。”林木兰语气坚定,“圣人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何必多此一举?”再说这种事,刘婷自己说了可不算,宋祯也绝不会同意。

    陈晓青看她情绪镇定,也安心了几分,“也对。只是六哥如此孱弱,只怕……”

    林木兰也有这个担忧。现在刘婷后位坐得稳,一方面是为人稳重,能管辖得住后宫,另一方面则是生了儿子,再加上良好家世带来的底气。

    有这些优势在,她便能安稳坐着,不屑与妃妾们争锋。可万一六皇子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宋祯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刘婷心里也没法再如现在一般安稳了。

    一个心中不安的皇后,和一个稳如泰山的皇后,行事作风之差别,必然有天壤之分。林木兰只怕到那时,这宫中表面的平静会轰然破碎,谁也没有安生日子过。

    不过现在六皇子还好好的,林木兰也不打算说出这些来让陈晓青烦恼,只与陈晓青一起拿起针线来做,边打发时间边等孩子们回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坤宁宫那边才把孩子们送回来,还特意当面跟陈晓青和林木兰回禀,孩子们在坤宁宫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还说圣人很喜欢孩子们在一起玩,也很疼爱孩子们,请她们二位放心。

    林木兰和陈晓青客客气气的把来人送走,她接过儿子亲手抱着,看儿子已经困的合上了眼,忙哄着他睡。另一边陈晓青则叫了延寿和乳母们出去问话,印证一下坤宁宫来人的说法。

    等林木兰把七皇子哄睡了出去,陈晓青也已经问完了话,叫人带着延寿去跟二公主玩,自己对林木兰说:“说是陪六哥玩了一会儿,又吃了点心,圣人还接过七哥抱了一会儿,七哥也没认生。圣人还叫把五哥的狗带出来,陪四哥和五哥玩了一会。”

    没什么异常,与坤宁宫来人所言也没有什么出入,两人略微放心,又继续做针线,林木兰还在春明阁用了午膳,等孩子睡醒了,才抱着回去。

    却没想到这事过后竟成了惯例,每隔几天,孩子们去坤宁宫问安的时候,都会被刘婷留下来陪六哥玩,而宋祯过后听说此事,竟也觉着有益于兄弟之间友爱,甚为赞同。

    他既然赞同了,旁人就一句话都不能多说,李昭十分高兴看到这个场面,有一次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不是圣人事务繁忙,真该叫几位皇子都养在一处,更利于兄弟友爱呢!”

    彭娇奴几乎目射利剑一般盯住李昭,陈晓青也不自觉蹙眉看了李昭一眼,只有林木兰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刘婷居高临下,看清所有人的神色之后,才笑道:“你又胡说!什么时候能动脑先于动口?孩子们都小呢,哪个能离开娘?且我看顾一个六哥还看不过来,倒真该与淑仪和充仪讨教一下如何教养孩子。”

    陈晓青和彭娇奴忙道不敢,刘婷却彷佛是认真的,单独留下了她们二人,叫其余人先散了,似乎真是要跟她们讨教如何照顾孩子。

    林木兰很不理解刘婷为何这样纵容李昭,难道是故意让她冒出头来恶心旁人?

    如今宋祯精力都在朝堂,刘婷态度暧昧,后宫平静的水面下,似乎已经暗流涌动了。

    陈晓青从坤宁宫回来,与林木兰说起时颇有些感叹之意:“圣人倒是真的满心里都是六哥,问了我许多如何照顾四哥起居的事。不过姐姐也知道我,有四哥的时候,我还不太懂得怎样做娘,哪有圣人照管的那么精细?后来又有了囡囡,更是几乎放养四哥了。”

    她如实答话,只怕圣人还以为她有意藏私,笑容都淡淡的。

    之后刘婷便再没有留陈晓青说过话了,还是如前一般与彭娇奴和李昭亲近,并渐渐延长了留皇子们在坤宁宫的时间。

    九月十五这天,众人问安之后,刘婷惯例留下了孩子们,林木兰和陈晓青一起回了映雪阁,也如往常一般,一边做针线一边等孩子们回来。

    林木兰手上是一件给儿子做的棉袄,马上就要做好了,她便不紧不慢的下针,然后偷空看了一眼窗外,跟陈晓青闲聊:“天阴的越来越厉害了,八成要下雨。”

    陈晓青点头:“这风是一天冷似一天,以后再带七哥出门可是不便。”

    林木兰也有些烦恼这事,延平才七个月大,天一冷,怕他出门吹了风,再进去暖烘烘的大殿,冷暖交迫,风寒入体,只盼刘婷能通情达理,不强迫才好。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做活,林木兰眼看把棉袄做好了,时间也快到午膳时分,孩子们竟然还没有被送回来,不免惊异,忍不住叫马槐出去瞧瞧。

    马槐很快就面色凝重的回来禀告:“坤宁宫传了医官,小的看直门等人都面有急色。”

    林木兰和陈晓青对视一眼,都紧张了起来,早上刘婷和六皇子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传了医官?莫不是哪个孩子磕着碰着了?怎么也没个人来传信?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坤宁宫还是没人来,林木兰只得叫马槐去一趟遴香阁,问问那边的情形。

    这次马槐去了有一会才回来,“彭娘子亲自去坤宁宫了,具体什么情形,也还不清楚。”

    林木兰和陈晓青此时也都坐不住了,商量了一下,最后林木兰道:“你在家等着,我去瞧瞧。”她换了衣服,带了几个贴身服侍的就往坤宁宫去,到宫门外却被拦住了。

    “娘子留步,六哥身子不适,圣人无暇召见。”

    林木兰好声好气的说道:“既然六哥不适,圣人也忙着,不如我先把四哥和七哥接回去。”

    那直门有些踌躇,叫同伴往里传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施施然出来应对,林木兰看清来人是李才人,不由微微蹙眉。

    “参见林娘子。林娘子莫急,几位皇子都好好的歇着呢,只是圣人要照顾六哥,无暇顾及,娘子且先回去吧,等圣人忙完,自会送皇子们回去。”李昭面带忧愁,似乎深深为六皇子担忧,看着林木兰的目光却充满了戏谑之意。

    林木兰直觉事情有异,六哥身子一向不好,突然不适并不稀奇,可这个时候皇后扣着几个皇子不让走,就太令人奇怪了。尤其面前的李昭神情诡异,更让林木兰确定事有蹊跷。

    不过当此之时,她也没空理会李昭的异色,只道:“多谢李才人相告,只是七哥还小,玩了一上午必定累了,他在外面睡不好,恐怕一会儿要闹,扰了圣人和六哥的清净。”

    七皇子不似四皇子和五皇子,还听不懂人言,自然也没法和他讲道理,他想哭就哭,那是谁也管不了的。

    李昭察觉到林木兰隐隐的焦急,心情更愉悦了一些,故意刺激她:“瞧娘子说的,坤宁宫又不是别处?难道还没有个让七哥安睡的地方了?再说有乳母和保姆跟着呢,娘子只管放心。”

    她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林木兰却不能撒泼,说必定要带走孩子,只能微微眯眼,盯着李昭看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既然李才人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这就回去等着圣人送七哥回来。”

    李昭满心舒畅的看着林木兰败退而去,转身却收敛了所有得意之色,面带忧急的回去内殿,正好遇见喜色盈面的翠蝶,忙问:“如何?可吸出来了?”

    “吸出来了!谢天谢地!”翠蝶脚步不停,到门口一迭声吩咐人取药煎药。

    李昭心里失望,面上却也换上欢喜迈步入殿,恰好听见里面幼儿有气无力却绵延不绝的哭声。

    刘婷紧紧抱着儿子,柔声安抚:“六哥不怕不怕,娘娘在这里呢,娘娘在呢。”眼看儿子小脸紫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自己也几乎落下泪来。

    医官取了银针,小心翼翼回禀:“圣人,还得施针。”

    刘婷点头,欲要放下孩子,鹤龄却紧抱着她的脖子不放,还在惊恐的哭着,刘婷只得继续哄他,并轻轻顺着鹤龄的后背,“六哥乖,不哭了啊,娘娘在呢。”

    鹤龄又哭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咳了起来,刘婷再顾不得其他,忙将孩子放下,让医官给孩子顺气,然后施针。等鹤龄终于平静了些,药也煎好了,刘婷亲自喂了孩子喝药,哄着他睡着了,整个人才松了口气。

    “六哥受了惊吓,须得着人仔细看护,提防发热和夜惊。”医官也是忙活的满头汗,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小孩子受惊可大可小,眼前这一位又格外体弱,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那可不是小事。

    刘婷立刻安排了人好好守着儿子,叫医官先回去,然后才有精力去见一直候见的彭娇奴。

    彭娇奴已经听说了大致经过,一见到刘婷立刻下跪认罪:“圣人恕罪,都是妾思虑不周,想不到那小狗忽发狂性,吓着了六哥,请圣人责罚。”

    刘婷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才语带疲惫的说:“起来吧,不关你的事。五哥也受了些惊吓,你先带他回去哄哄。”等彭娇奴惴惴不安的告退出门后,刘婷却又问翠蝶,“那只畜生呢?”

    “回圣人,已经关起来了。”

    刘婷冷冷吩咐:“叫人带去宫门口打死!现在就去。”

    翠蝶心一颤,忙应声出去安排。于是等彭娇奴带着儿子要出坤宁宫的时候,正好撞见那只小狗被人一杖打死,连声哀鸣也没有发出,就血溅当场。

    彭娇奴立刻抱紧儿子,不叫他看,可五皇子延福却已经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爱犬,吓的浑身颤抖,连哭也不敢哭。

    翠蝶如实向刘婷回禀了这一幕,刘婷听了也并不觉高兴,只是沉沉叹气,然后说:“你亲自走一趟春明阁,把事情跟陈淑仪说清楚,带着医官一起去吧,再找些上好的药材。就说养犬的内侍疏忽,没调理好,伤着了四哥的保姆,吓着了四哥,我已经处置过了。”又让她顺便把七皇子也送回去。

    李昭一直在偏殿候着,眼见翠蝶走了,只剩刘婷独坐,便端了一盏茶送了进去。

    ***

    翠蝶领命出来,本打算先送路近的七皇子,没想到到了映雪阁,却见陈晓青也在这里,便将两桩事一起办了。

    “……当时七哥困了要睡,圣人就瞧着乳母哄他,四哥五哥和六哥与那恶犬一处玩耍,也不知恶犬怎地忽然发狂,回头要咬四哥,亏得四哥的保姆见机快,一把抱起四哥,自己倒被恶犬咬了一口,立刻就见血了。六哥见着这一幕吓的大哭,那恶犬竟还想冲着六哥来,六哥受了惊吓,这才宣了医官来看。”

    翠蝶简单介绍了一下经过,又说圣人吩咐医官也给四哥看看,保姆的伤倒是清洗过了。

    陈晓青和林木兰听说这事都觉后怕,又听翠蝶说已经处置过养犬的内侍,那狗儿也被打死了,顿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谢过皇后关怀,送走翠蝶。之后才让医官给延寿开了安神定惊的药,并给那保姆看伤。

    等这些事处理完,林木兰和陈晓青少不得要分别问询当时在场的人。七皇子的乳母和保姆都围着他,并没见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让林木兰感到安慰的是,当时七皇子确实已经闭上眼睛要睡了,并没看见这惊险一幕,只让六皇子的哭声惊了一惊,并无别的。

    延寿就比较可怜一些,他当时与六皇子坐在一起,狗儿冲着他咬过来的时候,他就吓呆了,虽然保姆眼疾手快护住了他,也没叫他看见伤处,可他还是颇觉害怕,从没想到温顺的伙伴竟会转头咬人。

    保姆的伤也无大碍,宫中养的狗,尖利犬牙早已拔掉,她手臂上只有几个浅浅牙印,不过到底是破皮出了血,伤口处已经有些红肿。

    医官建议保姆单独养伤,所以陈晓青叫铃儿给她单独安排了房间,饮食起居也独自料理,以防有什么不妥。

    但该保姆回报的事情却与翠蝶所说大有出入。

    “……四哥和五哥六哥一起围着那狗儿玩,狗儿却只爱贴着五哥,六哥几次叫了都不理,便有些恼。奴婢亲眼见着六哥伸手揪了狗儿的尾巴几下,那狗儿本有些狂躁,时不时低吼着吓唬六哥,奴婢见狗儿呲牙,便靠近了一些,怕伤着四哥。谁料六哥又用力揪了一把狗儿的毛,狗儿吃痛,这才掉回头来咬人。四哥与六哥并排坐着,也跟着遭了殃。”

    林木兰和陈晓青听了经过都默然无语,此事实是无妄之灾,可已经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安抚延寿。

    陈晓青还特意晚上留了延寿一起睡,以防他夜里做恶梦,惊起啼哭。好在延寿虽然整个人蔫蔫的,晚上倒还睡得安稳,一直攥着娘亲的衣角睡到天亮。

    而病弱的六皇子鹤龄和直面鲜血的五皇子延福就没这么平静了。

    鹤龄睡着的时候就时不时肢体抽搐,似乎要惊醒,却又不动,小脸上的紫胀褪去,渐渐发白,到夜里却忽然哭着醒来,抱着刘婷几乎哭的撕心裂肺,后来更是连声咳嗽,几乎喘不上气来。

    延福则是自坤宁宫回去后就呆呆怔怔的,任凭彭娇奴怎么哄,都不说话也不哭,安神定惊的药喝下去,也不见他睡,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无神的望着虚空,反把彭娇奴吓的要哭。

    第二日鹤龄自然病情加重,延福也发起了烧,阴冷的天气里,医官们忙的都是一头汗。

    刘婷免了大家的问安,林木兰在家守着儿子,看他一如往常的在榻上翻滚不停,心里的阴霾也消散许多。她已经听说了五皇子亲眼目睹狗儿被打死一事,深觉同情的同时,也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其实这件事延福根本没有任何错处,刘婷不过是迁怒,可这个时候,谁又敢说刘婷有任何不是?恐怕就连宋祯听了,也要顾虑鹤龄的病,无暇指责刘婷处事不周。

    这件事闹成现在这样,最终不免要报到宋祯那里去,宋祯再忙,听说这事也还是抽时间回来看了几个儿子,并且果然没有责怪刘婷的意思,只亲自去遴香阁抚慰了一番彭娇奴和延福。

    宋祯是下午抽空过后宫来的,从坤宁宫到遴香阁,再去春明阁,等到林木兰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膳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