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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
在一阵吱嘎噶的钝响声中,守卫的士兵打开了城门。
驾车的车夫早就昏昏沉沉睡着在前面的车辕上。
这会儿被开启城门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眼前红日万丈,洛阳城已经恢复了活力,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帷幕。
“驾,驾……”鞭子扬起,马匹奔走,车子在粼粼声中离开了洛阳城,向着城外走去。
一条车马大道出现在眼前。
该如何摆脱张柏里呢?羽衣开始犯难。
这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歌声,随着歌声,大路旁边一条小道上闪出一个人影,却是一个老翁,披一件破衫,头顶斗笠,脚穿草鞋,挑一副挑子,晃悠悠走着,边走边唱,歌声悠远,苍凉。
“这不是那天我遇上过的卖酒老翁吗?怎地忽然又遇上了他?”羽衣觉得诧异。
老翁的酒挑子晃荡着,紧紧擦着羽衣的车子走过,他身子佝偻着,问道:“各位大爷,可是要打酒啊?上好的陈年佳酿,好喝!”
但是没人理睬他,他目光向着车身扫了一眼,就晃晃悠悠走开了,边走嘴里边唱起了起来:“人生在世嘛……”
羽衣凝神望着这个身影,眉头紧紧皱作一团,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就是那个卖酒翁,可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好像不仅仅是卖酒翁这么简单……”
忽然羽衣眼前一亮:“二师叔,二师叔……别再装啦,我看出你的身份来啦……”羽衣嘴巴一咧,向着那身影大喊起来。
卖酒翁身子一抖。脚步有些凌乱,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步态,重新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身子颤颤悠悠。一副不堪酒桶重压的吃力样子。
“您别再装啦,我早就瞧出来啦!我遇上大难啦,正要去找您呢,难道您见死不救,那还算什么英雄好汉,回头我见了李松寒李大侠一定告诉他您见死不救铁石心肠……”
马车夫疑惑地拧过头来瞧了一眼。
张柏里听到李松寒三个字,不由得身子颤了颤。
羽衣见那卖酒翁不理睬自己,径直向前走去,顿时气恼。觉得刚要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就这样被水冲走了,顿时气恼异常。破口大骂起来:“臭道士,死道士,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别以为你戴个斗笠,穿件蓑衣我就认不出来了,就算你化成灰,我也照样认得出来,不就一个臭道士吗,亏了人家跟着李松寒把你喊作二师叔,一口一个师叔地喊着,知道你转眼就能六亲不认。我还不如对着一堆臭牛粪喊个二师叔呢……”
谁也没想到这羽衣骂起人来这么难缠。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马车夫干脆停下车子。手里扯着缰绳,一面跑到后面来看究竟。
“走。照旧往前走,我怎么指点你就怎么赶路!”羽衣好像余怒未消,冲着车夫命令道。
“好嘞……”车夫吆喝一声,重新上路。
谁知车辆刚跑了几十步,忽然马车夫“吁……”一声长喊,猛地勒紧了缰绳。
这两匹马真是神骏异常,在这突然出现的变故前面硬生生刹住了蹄子。
羽衣被颠簸得身子乱颤,不由得大声喝道:“怎么啦?你想颠死人啊,不知道江公子身子虚弱吗,还这么颠簸?”
“少、少侠,不、不好啦……”
好半天,马车夫的声音才结结巴巴传到后面来。
“究竟怎么啦?好端端的为何不赶快赶路呢?”羽衣很恼火地嚷了一声,说实话她本来要带着江兰天去白兰二师叔哪里求医,他的艺术很高明,她是亲眼见过的。可是刚才她分明看到那个卖酒翁就是老道士,可是老道士对她的喊叫,为何充耳不闻,看样子是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却是为什么呢?
现在就这样赶到小树林子去,要是他闭门不见,或者干脆不在家里,到时候怎么办?江兰天情势危急,急需诊疗,要是那个老道士袖手旁观不愿救助呢?这一趟岂不是白白折腾了?
这样一想,羽衣内心真是糟糕透了。
偏偏车马停滞不前。
“快走啊,你磨蹭什么?”羽衣扯长脖子,冲着车夫大喊。
“可是,少侠,马匹害怕,不愿意往前走啊。”车夫带着哭音说。
这一回羽衣听清了,不由得心里疑惑,喝问:“究竟怎么啦?你说清楚点。”
“一个、一个死人,死人挡住了去路……”
“死人?”羽衣和张柏里同时惊呼出声。
羽衣看看张柏里,张柏里也在看羽衣。
羽衣不能丢开张柏里,只能抓着他的手,两个人一齐下了车,去前面查看情况。
两双目光不看则已,一看全都惊呆了。
确实有一个死人躺在路上。
奇怪的不是出现一挡道的死人,而是这个死人他们看着都有点眼熟。
一顶斗笠斜躺在路边,露出斗笠下一颗方正的大脑袋,一张俊朗的脸膛,此刻这脸膛上裂开一个大口子,献血正沿着裂口潸潸地流淌。
一双大脚上穿着一对破烂的草鞋。
一对酒桶斜躺在路上,酒水全部倾倒了,将路面都打湿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在风里飘散。
死者身子横放着,堵住了道路。
“咦,这不是刚才那个卖酒老翁吗?”张柏里率先问道。
“对,就是他,只是,只是他刚才明明从我们身边走过,沿着大路往前走了,和我们走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会儿怎么能死在这里呢?这不可能啊,难道、难道他会分身术?……这怎么可能,他一点不像武林中人,完全就是一个乡村老翁嘛……”马车夫絮絮叨叨地说着。
“对对对,我也这么认为,只是,这老人现在不是直挺挺躺在我们眼前吗?难道,大白天的见鬼了……”张柏里边说,边陷入了沉思。
这老翁的死相真是可怜,看样子有什么车辆或者马匹撞翻了他,然后从他身上直接踩踏了过去,腰间断裂了,血水浸透了粗布衣衫,在身下流出一大滩,还在汩汩地涌流呢。
马匹也好像看得懂这副惨象,不忍心直接从他身上踩过去,以免将他踩做一团肉酱。
羽衣俯下身子瞧了一眼,也觉得十分伤心,只是心里不由得疑惑起来,这一回她瞧清楚了,这张面孔正是老道士的,好像已经死去的样子,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呢?
羽衣陷入了沉思。
马匹恢恢叫着,不耐烦地竖起前蹄乱刨,试图后退,调头沿原路返回去。
忽然,羽衣伸手一把夺过车夫手里鞭子,甩开长长的鞭梢,向着那老翁的死身子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