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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街上一片寂静。“咿咿呀呀”,富贵酒楼大门四开,准备做生意了。店主兼小二——文成打着哈欠,揉下眼,望了望天,咕哝一句:“今儿起太早了,还雾蒙蒙的!”转身,往店里走去。
迈开步子,突然,发现右脚怎么都动不了。不敢往下看,只略微一感受,好像有个东西紧紧掐着脚脖子。文成吓得紧闭双眼,瞌睡虫全惊没了。手死死扒住门框,使劲拽右腿,却未有分毫移动。阵阵雾气飘进来,让人更是毛骨悚然。双手合十,文嘴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念叨:“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咳咳……”好像有人在说话,断断续续。
文成缓缓睁开眼,一看,三魂差点吓没,大叫一声“鬼啊!”跌坐在地,身子拼命往后缩。
只见那个浑身鲜血的“鬼”挣扎着抬起头,双眼直直盯住文成:“救我……”话没说完,便倒在一旁,手里还紧紧握着把剑。
虽说满脸血污,可从声音、体型,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年轻女子。刚刚那一眼对视,文成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对生的渴望,却不失尊严,倔强与坚毅,让人有些动容。
文成屈腿往后挪了一下,心中纠结万分:一个命在旦夕之人向你求救,怎么办?文成一贯不喜多事,因着自身某些特殊缘由,也不愿与人接触过深。换而言之,他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扶着门,站起身,再往门槛处瞧一眼:粗粗打量,此人即那种喜欢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士。一个搞不好,那是能引来杀生之祸的。文成暗暗告诫自己。
可是现在,非同寻常,人命关天的大事。脑中转了几下,文成觉着不能再做耽搁,当机立断,关了店门。半扶半拖,把伤者安顿至卧室,即刻马不停蹄,向城东医馆一路小跑去……
远房堂妹外地寻亲至九星镇,自陡峭的西山过,一不小心,失足跌落,差点殒命。一番说辞,也算糊弄过去了。
实话说,这刀剑伤和碎石划伤还是有所不同的,但是人大夫也犯不着跟他计较,事不关己,两面打哈哈。大夫开好药,便要离开,留下嘱咐:“皮外伤严重,需静养……”
就这样,富贵酒楼门外挂了牌,休业两日。待第三日下午,酒楼才开了门,附近几家店主、路过的熟客纷纷过来问候:向来勤劳肯干、常年无休的小文老板这是出了何事?
其实吧,除了青了一只眼眶,别无异样。文成装个头痛发热,说句脚滑摔跤,这事也就过去了……
富贵酒楼,说是酒楼,其实,就是个小酒馆。要说文成这小酒馆,在九星镇,开起来不过两三年的事儿。店主文成,虽说年轻,但吃苦耐劳,待人热忱,做生意童叟无欺,时不时的还送几个小吃、免几钱零碎。人长得又俊俏,深得附近邻里的喜欢。
闲暇无事的老少爷们,就喜欢来这喝几口小酒、吹吹牛。几日不见人影,确实有不少人担心文成。
打了照面,见了文成没事,便又熟络的点几个小菜,喝了起来。整个店里不过六七张桌子,不大一会儿,便坐满了。文成赶紧唤了个熟悉的常客,请他去叫店里雇的厨子来烧菜,都是附近的住家,熟得很。这边,自己先招呼起来:“感谢各位的关心与捧场,大伙儿今日的第一碗酒,我文成请了!”说着,搬起酒坛,摆好碗,一一倒了起来,引起一片叫好声……
与此同时,酒馆连通的后院,卧室内,受伤的那女子正思绪凌乱。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却浑身无力:“我这是在哪?刚才那人是谁?我……我又是谁?”
“嘶……”,女子眉头紧锁,伸手摸摸后脑勺,那里隐隐作痛,让她的思绪无法集中。纠结地思索,却无济于事,半炷香不到,又昏睡过去……
“张大爷,这是您的酒!拿好啊!您老慢走哈!”从酒瓮打好一壶酒,递给客人,再目送他离开后,已是月上柳梢头。
柜台上,“噼里啪啦”,算盘一顿乱响,文成算了算账。今日人多,客人呆的时间又长。赚了不少,心情不是小好,是大好。暗喜:果然,雇个厨子就够了,账房、小二,都自己干,才能挣着钱。累了点,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浑身舒坦。
“好好回去睡一觉喽!”文成伸个懒腰,熄了油灯,慢慢向后院踱去。手刚碰到门,烫了似的,一下缩回,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大麻烦!”
想着,左眼眶似乎突然又火辣辣起来。可左右,躲不是个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走进卧室。
点上油灯,一回头,昏暗闪烁的灯光中,只见那女子直直坐在床上,黑漆漆的大眼睛,巴巴盯着文成。差点没把他吓个半死:“姑娘,你说你,怎么老是喜欢装神弄鬼,吓唬人啊?”直拍胸口,顺顺气。
中午的事,让他心有余悸,远远地站着:“先说好啊,是我救了你,你……你可别恩将仇报啊!”手指指点点,义正词严,唯恐眼前人突然发起疯来。看她来时的架势,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姑娘也没回话,眼神温柔,指着自己:“你认识我吗?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话音未落,文成瞬间反应了过来:“你,忘了自己是谁?”说着,靠近些,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额……不对,不是瞎了!”文成继续发问:“你怎么来的,还记得么?”
得到的仍是一脸茫然与困惑的摇头。文成心中一惊:怕是真忘了,这可如何是好?本想着,看她那衣料乃上等材质,自己好歹救了她一命,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啊,这下好了!
文成一脸苦涩,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好吧,算我倒霉,还白白挨了你一拳。”
“谁让你靠的那么近,我一睁眼,便看到有个男子……”说着,那姑娘好像有些不好意了,脸有晕红,缓缓低头。
“我……男子?”文成指着自己,被人误会,却有口难言,更是苦不堪言:“唉……我那是替你擦脸,别不识好人心。”文成生生截住了话头。
就这样,昏黄的小屋内,两人默不作声,各有各的心思,拧着眉……
最终,还是文成发了话:“我看,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个一两日,便离开吧!”也不想回报的事了,比起那个,他更不愿别人在自己的天地间逗留。而且,这两日都睡书房那软榻,弄得他腰酸背痛的。
谁知,姑娘听他这番话,眼泪簌簌而下,也不多言。一个连自己姓甚名谁的人,内心的孤寂与迷茫怕是任何人都体会不了的。
文成一看她,梨花带雨,心有不忍。说实话,这姑娘挺漂亮的,早在给她擦脸时,文成便意识到了。在他见过的人中,那是绝无仅有的。肤如凝脂,因失血过多,更显苍白,散发一种柔弱之美。再看看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不知怎的,文成不自觉地拿自己与她作着比较。
尤其是她明珠一般的双眸,像会说话一般。譬如现在,如泣如诉,让人不自觉地怜惜起她来。很难将她和先前那个一身凌厉的女子联系起来。
“唉……你别哭了!”文成心软,见不得人哭,又可怜她的处境。一咬牙,做了个决定:“要不,你且留下来罢了。待哪日,你恢复了记忆,再作打算,可成?”
这是个没法子的法子,总不能真的赶她出门吧,对待一个记忆全无的人,文成觉得自己狠不下那个心:谁还没个难处?尤其是个孤身女子在外,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姑娘抬起头,红红的眼,面带感激,颔首。心中认定:这是个好人。
木桶中满满的水,在冬日的微寒里冒着阵阵热气。床边放着干洁的衣服,虽说是男子的衣服,但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难闻的气味。那女子也是顾不得许多,待文成刚退出带上房门,便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看来爱洁的性子,不管记忆在否,都是一种本能……
“吱呀!”文成一把推开门,入眼的便是身着亵衣,热气缭绕中俏丽的女子。只见她的脸通红,也不知是热气熏的还是羞的,更有可能是气的。过于震惊,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不想再遭皮肉之罪,文成赶紧闭上眼,一面抖抖索索递上干布,以示清白:“我……我是来送这个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就脱……而且我不是……”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完。
“还不快出去?”姑娘红着脸,气的顿脚。不等第二句,文成扭头就跑。
意外状况,还是自己的活命恩人,恩将仇报的事断不能做!那知恩图报呢?一想,姑娘的脸好像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