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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晚,周宅凡是能储水的水缸蓄满水,米缸莹白的米粒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偌大的周家大宅,每所院落灯火通明,连带着厨房,柴房火光摇曳。大年三十,水缸要贮满水,米缸要填满米,灯火不能熄灭,以象征岁岁有余,年年不断炊的好兆。
宅邸大门两侧龙飞凤舞的烫金春联,一边“财连亨通步步高”一边“日子红火腾腾起”。漆金威严的牌匾之下,赫然一道横批“迎春接福”喜意连连。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富康二字气派横跃在灯笼之上。寥寥几个路人不禁被这周宅这般派头多看了几眼。
主厅里宴席,席不暇暖,热闹非凡。老太太尤为高兴,瞧着满满一桌子的晚辈,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弯起的眼角边堆起密集的褶皱,小老太太一个。左席便皆是周家男丁。右席皆是周家妇孺。老太太位坐主位,主位应是家中男主上座。但瑾瑜和鹤轩推脱,亦要老太太上座。老太太嗔怪,心里欣慰之极。名义上的三少爷煜祺,巴不得着老太太早点蹬腿。周家两位正主都没有开口说话,又岂是他这个外来子能插嘴。只得心里恨恨。
而夹杂在女人堆里的杜若羞愤的要死。他是妾不是妻。根本不能与鹤轩并列而坐。除了正妻能和自己的男人并坐之外,男左女右,男尊女卑。他现下在女卑的位置嬉笑言之,当真是侮辱。本以为今年不必在与往年一样,是个尴尬之极的位置。可偏偏这老太太一位的阻挡。若不是这老不死,他现下亦是正妻之位,何至于如此。一众女子眸中带着轻视,窃窃私语。意有所指的看向杜若这个男子。杜若心里恨极怒极。偏偏又不能言溢于表。嘴角不变的是乖巧谦恭的笑意。但桌子底下的纤手,指关节泛着白。
邓承颜,掩面笑之,瞧了一眼淡定自若的杜若,起身对着坐席之上的老太太笑道:“祖母,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颜儿也矫情不来,就盼着祖母身子骨越发的硬朗,安安康康。”
老太太今儿高兴,看人也格外顺眼多了,略微老态的嗓子说道:“有心了,老太太我能活到抱孙子就对的起列祖列宗了。你们三个也争气这点,肚子都几年都没点动静。过了年给老太太我生个曾金孙抱抱,让老太太我有个曾祖母当当。”说着看向心虚的两位大孙子瞧了瞧。
邓承颜努努嘴,娇嗔道:“姐妹们也想啊,也得夫君记挂的住我们呀。妾身一个人也生不出来呀。”一席话大胆露骨,年纪小的的丫头,羞红了双颊。
鹤轩怒瞪邓承颜,警告她不要乱说话。老太太倒是重重哼了声。
席间一上善若水的女子举止轻缓优雅有余,流云发髻,水眸温婉,浅笑盈盈。举止之间透着大家闺秀的修养。温婉的说道:“祖母,墨莲不才,实在是口拙,但听闻祖母近日眠不安逸,幼时难得与父亲学了一二药理,不才调制静神安眠的檀香。祖母不要嫌弃的好。”将手中的小药瓶交个丫头。从容坐下。
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心细。”话头一转,对鹤轩说道:“你呀,当真是不是福呀,墨莲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这般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你倒是有何不满?”
墨莲听这话,白皙的脸上蕴满绯色,羞涩的低下头,当真是娇羞可人。众人未发觉一直沉默的杜若,狠狠的低下头,手指关节攥的死紧。他自是不会与这写女子争风吃醋,争奇斗艳。更何苦着老太太本就不喜自己,现下更是不能冒着风头。不然矛头调转表示自己。他可不会这般蠢,但虽是如此,但也不证明他是个能容的沙子的人。
而席间还有两女子,皆是沉声不语,一人便是一月前被禁足的璃梦。本就是个烟花女子,又怎会在此刻碍人眼球,她骄横不错,但还是自知自己的身份。还有一人便是一直避之锋芒,降低存在的青衣女子。那是周家三子的一房妾室,生性胆小懦弱。唯有长子周瑾瑜尚未成家,就连一个妾侍尚未有过。
鹤轩心中不爽,不好直接表现,只好说道:“祖母,月有圆缺,人有优劣,花有胜败。皆是不同,佛说,一切皆是缘。子嗣这等是强求不来,还是随缘吧。”
周瑾瑜暗笑,这话被鹤轩说了,祖母应是不会再问向自己,若是问了,就将鹤轩这话一字不差重复一遍。也无话可说。
墨莲眸色暗了暗,杜若满是柔情的双眸含情看向鹤轩,感动之余,还不忘腼腆一笑,这一笑与钟毓倒是极是相似。鹤轩愣神之余,想通杜若这是以为自己一番话为的是他。忍不住心里嘲笑一番。但看在杜若眼里确实回应自己似得,嘴角弧度更开。
老太太给晚辈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一家人和和满满,老人家的心愿莫过于此。只可惜周家没有个把的小孩,难免,有些寂寥。
突然一阵噪杂,大圆桌噪声顿起。周煜祺那名妾侍,灰白着一张脸。而墨莲一袭绣金锦袄,水渍一片。略微慌乱的站起身,月牙湾的眉头苦恼的轻蹙。而青衣女子怯懦不安的道歉:“墨莲姐姐,锁玉不是故意的,锁玉不小心打翻了烫羹,对、、对不起,墨莲姐姐是否被烫着。”说着最后带着哭腔。
鹤轩扫到地上碎磁瓦片。看向那两人,目光探索。老太太不悦看向事态中心点,还有几人不怕事大幸灾乐祸低笑几声。周煜祺恼怒的看向锁玉,阴骘的目光一闪而过,后又打着圆场:“祖母,这是好兆头啊,这不是应了那句岁岁平安。这是好兆头。”见老太太面有好转,带着歉意的说道:“墨莲姑娘,煜祺替锁玉想你道声歉。还请墨莲姑娘换身干净的衣裳。”说着带着怒意对锁玉说道:“锁玉不懂事,还是早先回去。”
锁玉慌里慌张退场,灰白的脸色尚未缓过。
墨莲大度一笑,温婉贤淑的说道:“这点小事无妨,倒是墨莲怕是扰了祖母的兴,墨莲就先告辞,除夕便是要喜气。大家莫要为了着点小风波坏了着喜气。墨莲先告辞了。”
老太太倒是多看了墨莲几眼,满意的笑了笑。众人唯独遗漏墨莲转身后嘴角一记道不清的笑。
另一处,不似正厅里洋溢热闹的氛围。寂静的不似有人烟。
小屋里,一抹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替小阿爹整理散落的青丝。不断的念叨:“阿爹,今年你可是又没给毓儿压岁钱咯。不过不要紧,毓儿记得就好,加上今年,阿爹可是欠了我四份压岁钱,到时候可别赖账哦。”小阿爹的头发自昏迷后蓄了四年。原本到肩的头发如今已是及腰,比墨还要黑上三分,钟毓有些艳羡。一会又傻乐傻乐起来,手覆上脖颈将白色狐皮小荷包。随后去了一根红色的发带,将小阿爹的头发松松绑在胸前。
又用柚子水往小阿爹身上擦拭一番,累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老一辈的人都说柚子水可以驱邪,赶走晦气,想小阿爹这样昏迷了四年,怕有不干胶的东西沾上,这样一来,那些脏东西就不敢靠近了。
钟毓坐在床沿之上,熟练的按捏起来。钟毓嗓子有些沙哑干痒,估计是着了风寒,不敢马虎起来。怕过给小阿爹。又将屋内的火炉加了些炭块,不敢靠的太近,离小阿爹有三米远,不舍的说道:“阿爹,毓儿要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还有,毓儿好想你的。”满脸的不舍,忍不住低咳一下,钟毓慌张的捂住口鼻。依依不舍的离开。
床上被褥之下的手指轻微的弹动一下,浓密的睫毛颤动几下,随后又是死寂。
鹤轩早早退了场,回到若维轩不见钟毓的身影,沉着脸,搬了张椅子就坐在大门口。亏他还带了点心过来。这人竟是不在。
当鹤轩看到脚步虚浮,步伐紊乱的钟毓之时,之前的抱怨荡然无存,大步流星上前。钟毓看到来人,像是眼前模糊最后将人认出。松了口气,深怕自己走不回来。声音嘶哑的唤了声:“少、少爷。”
地上残留这余雪,鹤轩眼睁睁看着钟毓倒在混合着雪色的泥土。呼吸被抽离,颤着手将人扶起。眼前的人双眸紧闭,脸上不自然的绯红,嘴唇带着浅淡的紫青色。身上灰色的大氅是杜若给钟毓的。
鹤轩脑子有一瞬的空白,鹤轩呼吸急促。呼出的气息烫手,可身体确实冰冷冰冷。鹤轩反应过来睚眦目裂,鹰眸血红。一拳打在泥地之上,地上立马呈现拳头大小的泥坑。将人抱回内室,吼道:“来人。”
檀云一见,血色失了三分,上前一看。大着胆子说道:“少爷,钟毓公子似乎是、、、”
鹤轩拳头紧握,怒目而视:“是什么。”
檀云一字一句道:“是误食有毒的吃食。”
鹤轩气急,冷冷嗤笑道:“误食,他与我同吃同住,那来误食。”
檀云低头:“奴婢不知。”
鹤轩压制心中滔天的怒火:“去找张大夫,快去。”最后两字几乎是怒吼出口。眸子尽是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