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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冬天,老鼠和蚊虫跳瘙基本已经绝迹,各县也不再有疫情爆发。新的县官已经上任,李湛也专心的开始梳理武威郡的行政。
他虽然很想找些借口,把这些官员弄掉换上自己人,但是他也清楚如果积蓄折腾下去,辖境内永远安生不下来,现在三个州的财政都被几次外敌来袭和大乱耗空了。
因为连番大战和皇帝抽掉,西北大军已经兵员严重不足,现在还同时肩负着西线和西北线的防御,调配的时候捉襟见肘。需要招兵,招兵总逃不开钱、粮、武器,虽然统辖三地,但李湛仍然觉得钱不够用。
现在对于武威诸县来说,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因此,只要吏部派下来这些人是认真治民的,李湛决定不去主动找他们的麻烦。
麴家被灭,让李湛有了缓冲的余地,同时也空出大片土地,除了分给原先耕种这片地的佃农,还有用于安置流民。
而金城的商铺,也被涌入的各大家族的队纷纷购置,金城县新来的县令很识相,这笔白来的钱自己没有独吞,上缴给了州府一半,自己县里留了一半。李湛之前抄家已经吃饱了,自然不会贪心更多。
不过这次对麴家下狠手,却给涵因带来意外之喜,控制着鄯州马场的池家主动跑来找涵因合作。
鄯州在后世属于青海,鄯州的马场产的马匹在这个时代又称青海骢,是引入波斯马种在这里繁衍而成的品种,高大力壮,耐力强,跑得也快,有日行千里的美誉。涵因正想着怎么把鄯州马场弄到手里,怎么和世居鄯州的池家打交道,池家便主动前来,还很痛快的愿意跟涵因合作·倒出乎她的预料。
当然鄯州军哗变,性质比天圣教民乱严重的多,加上鄯州毗邻异族,要是李湛趁机整治池家·扣个资敌的帽子,他们也逃不掉被灭族的命运。池家族长反复衡量之后,便打算自己主动投效,哪怕损失一部分利益也没关系,总比被人连窝端了强。
但李湛现在已经是武威郡都督,从三品大员,封疆大吏·怎么可能随便见人,于是便想走夫人路线。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位郑国夫人素有盛名,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夫人很不简单,都督家的财政大权实际上控制在她手上,于是便派了池家的长媳宗妇出面。通过七扭八拐的关系找到了阴夫人,向涵因奉上拜帖和一份大礼。涵因也正在愁怎么跟池家打交道·见阴夫人引荐,便同意见池夫人。
女人聊天总是从八卦闲聊开始,不过这一次彼此都有目的·很快就极有默契的进入了正题。
“我不预闻外事,家里的产业自有管事来打理,马场有马场的管事,我看他们打理天云马场都吃力得很,岂敢得陇望蜀。”涵因看着这位从鄯州匆匆跑过来的池夫人,一如既往的按照惯例打着哈哈。
“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事情,鄯州马场经营不善,我是诚心来求夫人派人过去指教的。更何况我们家大人只想专注在铁器行上,不管怎么说军中都是要用的,鄯州就在凉州边上·军中既然有需求,何必舍近求远呢。”池夫人笑咪咪的转达着公公叮嘱的意思,所谓的铁器行表面上是造铁器农具,实际上就是造兵器。
涵因一笑,垂下眼帘,看着被子里的茶:“铁器这种事情·我就更不懂了。”
“谁人不知夫人一言九鼎,就连都督都…···呵呵,希望夫人能把我家族长的意思转达给都督。”
“不过你一开口就要供应西北大军的兵器,你要知道,这是军器司的事情,我也干涉不得。其实池家造兵器我也早有耳闻,只是人们都说鄯州的铁太脆。”涵因冷笑道,不再兜圈子,直奔主题。鄯州有铁矿,池家已经从事打造兵器生意,已经上百年了。原本是兵部往这里运送兵器不便,而这里又出铁,于是便直接改为拨款,让鄯州军的军器司自行打造,池家是当地大族,在鄯州颇有势力,便揽下了这桩事项,为鄯州军提供兵器。
因凉州不产铁,如今西北大军的兵器则是由涵因的商队揽下,之后再到各地采购。本来兵器这种东西是由国家的军器监统一负责的,而民间是不可以私铸兵器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下面想出了各种变通手段,加上**横行,早就成了一门生意,分包给各大家族掌控的商队了。
之前涵因的商队并不采购鄯州的兵器,是因为鄯州铁矿含硫量高,铸造的刀剑不能令人满意。所以涵因都是派商队去蜀中采购。
池夫人笑道:“恕妾身托大,因家中产业,对这些兵器略有了解,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军中,刀剑也并非全部,鄯州铁虽然不适合铸刀剑,却适合做枪头,骑兵在马上需要弓箭,还有弩箭,箭头都不需要用精铁,因为精铁偏软,穿刺的效果反而不好。何况,这些消耗之后还可以换。这些军器若是由鄯州负责,可比夫人从蜀中运来,成本低多了。”
涵因挑挑眉,看来池家早就盯上西北军只是之前插不上手罢了,她一笑:“夫人真是灵巧的心思怨不得人都说家有贤妇可旺族呢。”
池夫人一笑,略低下头表示不好意思,说道:“夫人谬赞了,妾身身无所长,只是以诚事夫人,知无不言,也望夫人明白池家对都督的一片忠心。”
涵因笑容深了深,并不接这话,只笑道:“池家有心报效皇恩,是大隋的忠诚子民。相信都督也会体察池家的一片赤诚。”
池夫人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造次了,也不再说下去,只笑道:“拙夫也已经带着管事、匠人到了凉州,若是都督不弃,予以赐见,妾身家就感激不尽了。”
涵因又跟她闲聊两句,便把她送走了。
李湛回来,涵因把池夫人过来拜访的意图转述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有没有道理,毕竟我也不曾舞刀弄枪好不好用就不清楚了。”涵因笑道。
李湛听了之后,很认真的说道:“她说的虽然是皮毛,却有道理,枪兵如果运用得当很有威力,如果能在鄯州出产好的武器,成本能够降下来,我就可以再募更多的兵。”
“那夫君准备见池家人了?”涵因问道。
李湛看了涵因一眼,冲着她的鼻子,就要伸手去捏:“为了夫人的马场,我也得见他们一面不是?”
“什么我的马场,这一次你要扩大骑兵,天云马场挑出来最好的战马都紧着你使了,长安的贵人们要的马都统统让我往后推了。”涵因躲开他的魔掌,白了他一眼。
“新选出来的骑兵还要训练,消耗比较大,对马匹的需要量也大,等过了这一阵稳定下来,就不会需要那么多了。”李湛没有偷袭到涵因的鼻子,顺手在她滑腻的脖颈上揉了一把。
“等有了鄯州马场周转起来就灵活多了。马场成管事也就不用整天向我这里抱怨马不够用了。”涵因想起自己给成管事下令,一定要弄到五千匹合格战马的时候,他苦着一张脸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确强人所难了。
“有了青海骢,往后长途奔袭也不怕了。”李湛却想的是另一回事。
远在长安,也在发生着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作为宰相,陆宪已经很少亲自去别人家里做客了,身份有尊卑,他去别人家,就有各种接待礼仪麻烦得紧,跟大多数长安官员一样,还是在烟花地有美女相伴,谈天说地才觉得尽兴。然而今天,他却坐在人家的茶室,接受一个并不能称为朋友的熟人的款待。
那人披着重孝脸上还带着哀色,递给他一碗茶,说道:“多谢陆相吊唁家母,家中事务杂乱,礼数不周,请见谅。”
陆宪接过茶,说道:“虞相客气。老夫人已去,万望节哀,保重身体。”
“陆相说笑了,老夫已经丁忧,再不是什么宰相,往后也再没有踏足朝堂的打算。”带着孝的便是门下侍中虞孝严,前些日子,他八十岁的老母去世,于是他便上表丁忧,皇帝顺势便答应了下来,并没有按照宰相的惯例夺情。
虞孝严从来没有在实权部门待过,一直在鸿胪寺、礼部这种地方做闲差混日子,每天和一群文人雅士喝喝酒、做做诗便是他的全部生活了,因为皇帝把李明哲和靖国公轰走,想找个应声虫,才把他强拎到这个位置上,而他的资历不足以镇服群臣,而且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势力,他也不想跟陆宪分庭抗礼,于是也就老老实实的做应声虫。
现在,皇帝内有枢密院,外有天武军,朝堂上已经不需要这个摆设来牵制陆宪了,二品的三省首长,对皇权始终是掣肘,陆宪这个中书令还是动不了的,不过虞孝严之后,皇帝也不会再封一个门下侍中了,也许虞孝严就是大隋的最后一任侍中了。
陆宪看着自己的熟人们一个个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退出朝堂,心中也很是感慨,笑道:“倒是羡慕虞相能过上这清闲日子。”
“我是胸无大志之人,如今的朝堂已经不一样了,这个位置还是让能者居之吧。”虞孝严叹道。
陆宪心中一动:“虞相所说的能者,莫非是······王通······”
虞孝严品了一口茶,笑笑:“阁下心里比我更清楚吧,皇上已经提他做了左谏议大夫了,正四品下,加一个权知就可以荣任副相了,加上他是晋王之舅的身份,风头正盛啊,陆相可要小心了。”
虞孝严所说的副相就是正三品门下侍郎,正五品给事中加权知掌三品官还是有些勉强,但是正四品就没有问题了。这件事情陆宪自然早就考虑过了,只是虞孝严向来一副万事不经心的模样,没想到他却对朝局却有这样清晰的认识,看来平时真是小看他了,不过想想,能平平安安在朝中熬这么多年,岂会是个糊涂鬼。
他一笑,对虞孝严一揖:“多谢虞相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