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人世间最悲惨之事

云紫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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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挂在正厅中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金晃晃的,刺得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高悬吗?哈哈……年轻时觉得那是自己一生的信仰,现在却觉得是种讽刺。

    他起身,将自己的官帽放在案上,疲累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副将见他出来,迎上来问道:“大人,要回府吗?”

    王远哲摇摇头,说:“你去备两个小菜两壶酒,送到苏将军牢里,老夫和他同僚一场,去和他喝两盅!”

    副将有些迟疑:“大人,苏将军的案子还没审,此时和他喝酒不恰当吧?”

    王远哲瞪了他一眼,烦躁地叫道:“什么不恰当?难道你还怀疑老夫和他勾结不成吗?”

    副将被他突然发火吓了一跳,慌忙说:“末将不敢怀疑大人,这就去准备!”

    看他走了,王远哲这次慢吞吞地走进大牢中,牢狱看到他迎上来:“大人,你这是?”

    王远哲挥挥说:“老夫只是探监的,带我去苏将军牢里吧!”

    牢狱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带路。

    等王远哲站在苏冈闽面前,看到这个昔日威武的将军佝偻着身子躺在草中的样子时,王远哲老泪浑浊,滚下了一行泪。

    牢狱见状,更不敢说什么,悄悄地退开了,让其他人也不准打扰王大人。

    王远哲怔怔地看着苏冈闽,他似乎没有知觉,连自己到来也不知道似的。

    可是王远哲又分明看到,昏暗的油灯照到了苏冈闽布满伤痕的脸,那上面似乎有湿湿的一层……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是什么?

    王远哲常想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标准的答案,可是看到苏冈闽,他突然觉得自己知道答案了。

    不是没钱住大宅,不是官位不够高,更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是辛苦了一辈子,为人卖命弄得浑身伤痛,最后却被自己鞠躬尽瘁的人捅了一刀。

    老来丧子,妻离子散,一家大小就因为自己的有眼无珠而跟着烟消云散。

    自己一生的辛苦就是为了这样的结局吗?

    如果二十年前,苏冈闽能看到现在的自己,他还会将一生都贡献给夏侯王朝吗?

    怕是不可能的!

    繁华落尽一场空,他王远哲一生见过无数的犯人,也审过无数的案子,却从没一桩像眼前这个人给他的触动大。

    累了!他真的累了!

    “老苏,来,我哥两喝这一盅,你走好,下辈子……下辈子……”

    话都哽在了喉咙,想说下辈子好好投胎,又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的祝福,投个好胎又能怎么样?难道就能避免这样的结局了吗?

    做人啊……真他妈的累!

    苏冈闽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王远哲话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的憋屈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洪亮如钟,响彻在整个牢房里,有很多犯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他的笑声惊醒了,攀着牢栏到处看,等弄清是尽头那个据说是将军的人笑的,众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同情,嘀嘀咕咕的都是这人估计活不长了。兔死狐悲,又带来了更多的连锁反应,牢房里众人都没了睡意,骂骂咧咧起来。

    王远哲看他笑得肆意,笑得洒脱不羁,突然心里那点悲凉全没了,王远哲觉得自己悲剧了,还想着来劝说苏冈闽,谁知道这人竟然比自己豁达,还有谁比他苏冈闽更知道自己的事,这人早已经看透了,他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笑了起来,只是笑得远没有苏冈闽豪迈。

    两人什么都没说,都尽在不言中,都活到这岁数了,还有什么没看过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罪名是什么,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喝……”苏冈闽笑完,不顾自己崩裂的伤口,拿酒壶对着自己的口一气喝完,丢了酒壶又把王远哲的那壶拿过去喝完,还嘲弄地笑道:“你个老王,小气了,请我老苏喝酒就给这点点啊,还不够塞牙缝呢,再拿!”

    王远哲笑道:“行,你能喝就继续喝,我让人再拿,喝到你喝不下去为止……”

    他招招手,让副将再去拿几坛来。

    副将有些不情不愿地去了,抓着牢狱去一共拿了六坛酒来。

    苏冈闽也不一坛一坛喝了,倒在酒碗里和王远哲一人一碗,两人喝了大半夜才把酒喝完。

    王远哲最后怎么走出牢房也不知道,他只记得,那晚喝的酒是他一生中喝的最多的酒,也是喝得最痛快的一次!

    苏夫人一夜没回牢房,苏元箐惦记了一晚,也不知道她被弄到了哪里,想找女牢管问问,也没人理她。

    她小腹有些坠痛,月事来的很不畅快,每次都是有几滴血,因为担心苏夫人,这点痛倒变成可以忍受的。

    等天亮,苏夫人还没回到牢房,苏元箐呆不住了,看见一个女牢管路过,就叫道:“大婶,我娘呢?你们把我娘关到了哪里?她脑子不清楚,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放心啊!”

    那女牢管回头看看她,嘲讽地一笑,没理她就往前走。

    苏元箐继续叫:“大婶,你也是做娘的,你就体谅一下为人儿女的心情啊,求求你告诉我,我娘在哪里,好吗?”

    那女牢管都走出去好远了,听到苏元箐还在叫,想了想,估计被苏元箐的话触动了,走回来说:“你别叫了,看在你这份孝心上,我就告诉你吧!你娘……”

    她悄悄看看四周,才凑近苏元箐说:“听说半夜有个贵人来了,把你娘接出去了,据说还让你娘和苏将军和离了,以后她和你们苏家没关系了,你们是死是活都连累不到她!”

    “什么?”苏元箐怔住了,还有这样的事啊?

    “那贵人是谁啊?”苏元箐本能地问道。

    “你别问了,我也是看你可怜才告诉你的,被人知道的话我有麻烦的!”女牢管说完就匆匆走了。

    苏元箐站了半天,都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玉莲什么时候认识了贵人,而且这个贵人竟然有通天的本事,竟然能把她从大牢里弄出去……要知道苏家的罪可是通天的罪啊,那贵人就不怕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