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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新文踱着四方步,稳稳地下楼。应该说,回来上班的第一个上午,翟新文的心情已经从愉悦变得沮丧。整整一个上午,到自己办公室的人,竟然只有方圆和张元庆两位;苏全顺这个小滑头,竟然仅仅是利用上厕所的时间,跟自己照个面,固然是有心了,但也确实很气人:一个堂堂的教育局长要见个科长,竟然还要躲在厕所这样的地方,与污臭为伴,和恶心同在!其他人呢?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难道是不知道我回来了吗?
下楼的路上,还真是巧遇几位科员。他们都是向翟新文问候一声“翟局长好”,就匆匆地快速闪离,让翟新文连个想进一步交流的机会都没有。难道自己是瘟神吗?还有长得这么帅的瘟神吗?教育局的风气,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如果老子有机会东山再起,哼哼……翟新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煦春风一样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就像是患了严重的牙周炎,疼得人的脸孔都变了形。
等翟新文有意识地再一次调整好表情,已经来到了一楼餐厅门口了。翟新文进来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有七八个人。餐桌那边,也坐了不少人。翟新文重点地看了看原来自己独坐的中间关排座位,方圆和孙红军一左一右,稳稳地坐在那里吃饭。孙红军还不时侧过脸,跟方圆低声说着什么,全然漠视了自己这个曾经的上司之存在。
翟新文来到窗口,伸手要盘子。厨师说:“请打卡。”翟新文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有来食堂吃饭,竟然忘记了带饭卡,也不知道饭卡里是否有钱。翟新文说:“对不起,我今天刚刚回来上班,忘记带饭卡了。吃完饭,我回来补上。”
厨师说:“你不打饭卡,我不能给你餐盘。要不你找张主任,张主任同意,你签个字也行。”
翟新文再看看食堂里吃饭的人,张元庆还没有下来。这个尴尬的局面,翟新文以前从来没有遇到。以前的那个厨师,至少是认识翟新文的。如果翟新文不签字,肯定也会给方圆盘子。但现在,这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翟新文不认识,自然人家也不认识他翟新文了。
翟新文有点不高兴:“我是教育局局长,难道我还能跑得了和尚?”
年轻厨师摇了摇头:“看大门的吧。教育局局长是方局长,我从来没听说还有你这个局长!”
翟新文的鼻子都气歪了: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穿着皮鞋来上班的传达室看大门人员吗?难道我这一身的王霸之气竟然是看大门人的气质和气场吗?
在翟新文前面、后面的几个科员,都束手无策地看着眼前的局面。有人想给翟新文替打一次饭卡,但偷偷看看坐在那里吃饭的方圆和孙红军,都没有了胆量。
方圆走了过来:“翟局长,怎么回事?”
翟新文心里难受的啊,像是掉到冰窖里一样。人走茶凉,人回来茶也不热,这难道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工作状态吗?自己这一次回来,不是找当官的感觉,纯粹是在自虐,丢人现眼,自找不痛快!连吃个饭,还要被新来的厨师臭摆一通,把自己给当成看大门的,真是士可杀不可辱。
不过,翟新文的肚子很不争气,这个时候咕咕地叫了两声,让翟新文原本准备赌气而去不吃午饭的决心顿时化为泡影。看到方圆来了,翟新文破天荒地有一种走散的小孩子看到娘的感觉,翟新文竟然有一点想流眼泪的感觉:说来说去,还是方圆有良心啊!
翟新文说:“方局长,我忘记带饭卡了,也想不起饭卡放在哪里了,更不知道饭卡里有没有钱。小同志不给我打饭呢!”
方圆说:“翟局长,真对不起。我跟厨房说一下。”
方圆说:“给翟局长打上饭。如果这几天翟局长忘记带饭卡的话,你们让我或让张元庆主任给签个字。今天我先签个字。”
厨师说:“好的,方局长。您签字就管用。”
翟新文的心里凄凉悲苦:连吃个午饭,都得方圆签字。自己这个堂堂的正局长,还要靠着副局长给签个字赏碗饭吃!苍天啊,大地啊,我翟新文难道混到了靠人签字打赏才能吃上一顿食堂午餐的程度了吗?
打完了饭,翟新文端着餐盘,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吃饭。原本自己坐的地方,被孙红军和方圆占领了;再去其他地方,翟新文不情愿。虽然餐厅的最后面,还有不少的空位子,但是第一排的三张餐桌,通常才是副局长以上领导坐的地方。而现在,虽然方圆和孙红军的对面,还空着两把椅子,却是背对着电视机,没办法看中央电视台《新闻30分》午间新闻节目。更何况,如果坐到了方圆和孙红军的对面,那包含的意味很多。翟新文又僵在那里,犹豫不定。
又是方圆站起来:“翟局长,我吃好了。你过来坐吧。”
翟新文虚伪地客套:“不急,不急。”
不过,人还是走过来了。别小看这一次方圆让出位子。在翟新文看来,这也包含着很重要的政治意味。方圆让出来的位子,我翟新文接了,你们这些人哪,看着办吧。
孙红军也站起来,说:“翟局长,坐我这边吧。我也吃好了。”
翟新文点点头:“我坐小方那边,挺好。”
孙红军说:“翟局长是嫌弃我这个座位吧。”
翟新文笑了。几个月不见,孙红军有点长进,但依旧太小儿科了。翟新文说:“方局长先让了,我也得有个先来后到。红军书记,再说我也没有两个屁股,坐不过来。你的那个座位,还是留着给你坐吧。”
跟方圆交锋,翟新文缺乏信心,所以现在翟新文根本不想和方圆起任何冲突;但是跟孙红军交锋,翟新文太有信心了。孙红军有几斤几两,翟新文心中早就算了个**不离十。在翟新文当党委书记的时候,孙红军还是个政工科长,后来成了自己的副手党委副书记。这还是自己极力推荐的结果。这孙红军竟然不念旧情,想跟自己掰腕子。我老翟掰不过方圆,还掰不过你孙红军吗?你个小样儿,我工作的时候,你还在大街上撒尿糊泥巴哩!
孙红军果然顿时无词。老实人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权谋和心计,再加上一直是翟新文的下级下属,孙红军在翟新文面前很想硬起来,却就是硬不起来,就跟一个中年男看到一个恶心女一样,想硬也难啊!
方圆不想介入翟新文与孙红军的明枪暗箭中。他收拾好餐盘,拿起汤碗,对翟新文说:“翟局长,您慢慢吃。有什么事情,找我也行,找元庆也行。”
翟新文客气地说:“谢谢方局长。”
方圆把餐盘端到大盆前,把吃剩下的倒入垃圾桶里。莫名地,方圆心中感叹:不知道谁会是剩下的?不知道谁最终进入垃圾桶里?
孙红军跟在方圆的后面倒餐盘垃圾,然后默默地跟着方圆离开了餐厅。跟翟新文的第一次小交锋,就铩羽而归,孙红军有点小沮丧。或许是很少独当一面的缘故,或许是一直对方圆有依赖性,也或许就是孙红军的天性比较懦弱,孙红军找不到硬起来的感觉,找不到当一把手的感觉。不知不觉,又成了方圆的跟班,一起来到了教育局前面的马路人行道上。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东州,处在亚热带的中南部,气候相当湿润而温和。最寒冷的严冬已经过去,到处都已经感受到春的气息。这亚热带以淮河为分界线。江苏那一边,四季常绿的树种是比较少的,最常见的是大叶女贞和樟树;而到了东州,这四季常绿的树就多了起来。当然也有优势树种,那就是榕树。榕树,是东州最常见的行道树,近几年,樟树也多了起来。
教育局门前道路的两侧,是一排小叶榕,几十年了,粗大的枝干上,垂下密密麻麻的胡须。这些胡须,其实就是榕树的支撑根,如果落地,也能越长越粗壮,也能从土里吸收营养向上输送。不过,这些行道树上垂下来的细须,是没有机会落地生根的,护路工人不允许,司机们也不会同意的。在广西,有一株榕树,方圆二十多平方公里,那才是一棵榕树,支撑根四处蔓延,让这棵榕树越长越大,一棵榕树成为鸟的天堂。
方圆指着这些从榕树上垂下来的胡须,说:“其实这些根如果落地生根,榕树很长得更繁茂,一棵榕树就是一片森林,中学语文课本里就有一篇。只可惜,受到种种制约,特别是我们的道路需要,我们的护路师傅们也不会让这些须根变成支撑根的。”
孙红军睹物思人,感慨万千:“唉,什么人,什么事,落地生根都很难啊!”面对翟新文的突然回归,孙红军一点信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