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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的官司,法院都会先给双方调解的时间,实在无法调解,才会开庭。季歆愉知道,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只能利用这段时间。
街头的小酒吧中,安娜听完韩奕维逼季歆愉离婚的事情后,愤怒地一拍桌子,激动地大喊:“他还是不是男人?”
她的嗓门太高,即便在乐声流淌的酒吧里,也还是瞬间吸引了一大波人好奇地看来。安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没控制住,压了压胸口的火气,小声嘟囔说:“应该说他就不是个人。”
季歆愉扯出一抹嘲讽地笑,冷静地说:“就是和不是人的斗,才难。”
“你打退堂鼓了?”安娜不乐意地问。
“我会吗?”季歆愉淡定地反问。
“这才是我认识的季歆愉。”安娜与她相视而笑,她认识的季歆愉就是越压迫越反弹。
安娜到底是了解季歆愉的,她之前还能和韩奕维和平相处,那是因为她觉得婚姻没了,只是感情到头了。但他们到底曾是最亲近的人,可以好聚好散。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没了那张纸的联系,他们之间真的连相安无事的陌生人都做不了。
“既然韩奕维用损招,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下。”安娜坏坏一笑。
“你不是打算拍他和岑晓雪通奸的证据吧?”季歆愉一语道破她的想法。
“为什么不呢?”安娜反问。
“就算我证明了他和岑晓雪通奸,也洗不去他泼在我身上的污水。如果他能证明我没有经营能力,要求以同等财产置换,法院也许就会通过了。”季歆愉冷静地分析,“论人脉,他比我强太多。所以就算是拿到他们通奸的证据,我基本上也没有多大的胜算。”
安娜不甘地说着气话:“不如你在离婚前直接把他送进监狱得了。这样他就没办法和你争了。”
“好啊好啊,你有证据吗?”季歆愉调侃道。
“如果我有呢。”安娜的身体向前倾了倾,激道:“你会不会铡刀怒斩陈世美?”
“你当我是包青天啊?我顶多一秦香莲。”季歆愉自嘲一句,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安娜看出她不是滋味,也不再贫,正经起来。
“给你看点东西。”安娜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送到季歆愉的面前。
照片是在一家会所拍的,圆桌边围坐着三个人:韩奕维、杨涵、以及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是谁?”季歆愉问。
安娜不答反问:“你应该知道冯伟这个人吧?”
“我知道。他曾经在启耀国际跳楼闹事过。我还发现他所在的公司和我们的公司账目有些问题。我调查后,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公司的总经理。最终韩奕维决定开除总经理了事。罪名是与冯伟之间存在行贿受贿。”季歆愉简要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嘲弄道:“公司里现在有传言,说我为了坐总经理的位置,所以才把对方踢走。”
“你信这么大的事情,只牵扯到一个总经理吗?”
季歆愉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问道:“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
“冯伟的原配件生产工厂,就在这个人管辖的村镇。”
“你是说官员涉及了这件事?”季歆愉并不惊讶,官商勾结自古就有。只是她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官员和韩奕维的关系。按说工厂是冯伟的,有勾结也是和冯伟之间。启耀可以从冯伟这里进原配件,也可以从张三李四那里进。
“没错。一个村民因为村里的环境污染,找过不少当地的媒体,包括我们社里。”安娜收起手机,叹了声:“但是全部媒体都被勒令不许报道。”
季歆愉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打算曝光这件事吗?”
“暂时还不行,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莽撞做事,只会害了那些村民。”安娜少有的叹了又叹,“我回来后,很多理想和抱负都不能施展。”
“很失望吗?”季歆愉问:“想再出国吗?”
“不想。”安娜摇头,“这里的环境越是糟糕,越是需要我们新闻工作者。”
“你还是这么有抱负。来,敬你一杯。”季歆愉举杯,与安娜碰杯,一饮而下。烈酒顺着嗓子流下,仿佛一条火线烧过,就像是她们曾经燃烧的青春一般。
沮丧了一天的心情豁然开朗,安娜说的对,环境越是糟糕,才越是不该放弃。这一次的放弃不单单是输给了某一个人,而是输给了自己的人生。
“对了。”安娜放下酒杯,神神秘秘地说:“我这次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季歆愉知道,能让安娜这种见多识广的人觉得有趣的事情并不多。
“杨云富应该有私生子。”安娜八卦地说。
“真的?确定吗?”季歆愉惊讶地问。
“不是很确定。但无风不起浪。我相信这里边还是有些说法的。前阵子杨涛不是出事了吗?听说杨云富是有意培养自己的私生子的。谁知道这时候杨柠忽然回国了。说可以帮杨云富管理公司的事情。不仅如此,杨涛也不再出来混了。”安娜一讲起八卦,尤为地兴奋,“看来杨氏豪门要上演争产案了。”
“哪里听来的消息?”季歆愉将信将疑。
“杨涛那帮狐朋狗友说,杨涛告诉他们,怕自己的财产没了。要足不出户地孝敬他老子。不过像是他这种人,装也装不了几天。”安娜一脸鄙夷,显然不看好这个富二代,“要是杨家真来个争产案,也算是新闻一条。”
“你满脑子都是新闻。”季歆愉无奈地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说韩奕维会不会是杨云富的私生子?”安娜忽然脑洞大开地问。
季歆愉口中的酒还没咽下去,被她的话惊得酒呛进了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安娜连忙抽张纸巾递给她,还不忘记八卦地问:“难道被我猜对了?”
季歆愉缓和好一会儿,才回道:“猜对你个头。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韩奕维百分百是他爹他妈亲生的。”
“你给他们验过DNA吗?”安娜白她一眼,“就算是验过了,结果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现在的事情可难说。我倒是觉得韩奕维那奸商的性格和杨云富挺像的。”
“好。我说不过你。”季歆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赶快去调查,调查出什么来了,记得告诉我。”
“没问题。”安娜眨眨眼,一甩卷发,妩媚而动人。
季歆愉会心一笑,这世上也只有安娜能让她觉得轻松而信任。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虞季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季歆愉一怔,虞季言和李阳已经走到椅子边坐下。
安娜不禁尴尬地笑笑,小声对季歆愉说:“我以为只是小聚,就告诉了李阳。我没想到你那边……”
季歆愉猜到她在尴尬什么,她和虞季言的事情刚被韩奕维大做文章,这时候就又约在一起,显然有点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她给安娜一个安了的眼神,岔开话题,转而回答虞季言刚刚的问题,
“我们在八卦杨云富的私生子。”
虞季言的神情微滞,李阳已经兴奋起来。
“谁要是杨云富的私生子,可真是发达了。”
“我准备写一篇杨门争产大案的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安娜沾沾自喜地说。
季歆愉憋着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可以直接写成小说。”
“建议不错。”安娜顺着话继续扯道:“赚了版税好请你们喝酒。”
虞季言始终沉默未语,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平时虞季言就对这些八卦没兴趣。
几个人在酒吧喝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李阳去送安娜,虞季言和季歆愉正好一路。
车开出去些距离,一直没说话的虞季言忽然开口。
“我连累你了。”
季歆愉一怔,虞季言解释:“你去洗手间的时候,安娜告诉我了。韩奕维偷拍了我们的照片,大做文章。”
季歆愉叹了声,没有接话。于她而言,这种耻辱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虞季言没有看到她的反应,手打方向盘,转了个弯。再次沉声开口:“我会帮你的。”
季歆愉又是一愣,有些没懂他的意思,他怎么帮她?
但还是轻声说:“谢谢。我可以应付。”
虞季言没有再多说,只是安静地开着车。他看着前路的目光是那么笃定、从容,仿佛是想要拯救她的超人。
那天夜里,季歆愉一夜没睡,她思考了很多事情,也回忆了很多往事。只是,天亮了,人们能做的,只有向前走。而前路是坎坷还是平坦,我们都无法预知。
**
启耀国际和富城集团的房地产项目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股东们偶尔来公司开会,都对韩奕维的眼光,以及他能和杨云富合作,赞赏不已。真有点像安娜说的味道,这些人恨不得韩奕维就是杨云富的儿子,然后他们再从杨云富那里一起分一杯羹。仿佛这是一座有得赚又没风险的金山。怕是只有季歆愉觉得,有问题的项目迟早会出事。
晨光明媚,倾泻了一室,季歆愉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王笑笑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季歆愉放下手里的文件,认真地看向她。
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沉重地说:“季总,冯伟自杀了。”
“什么?”季歆愉大惊,“他怎么会忽然自杀?”
她还以为随着启耀前任总经理的离职,没人再追查这件事情,事情就会告一段落。可是她错了。
“你怎么知道消息的?”季歆愉马上抓住重点问。消息的来源很重要,他们这样才能更快的应对解决。
“微博上。”王笑笑说:“公关部负责在网络上维护公司形象的员工发现了微博上有一篇帖子,在声讨我们公司和当地官员。是冯伟的女儿发的,她说她爸爸是被逼死的。”
季歆愉的心里一疼,她也是做女儿的人,她理解这种痛。上次父亲受伤,她已经失去理智。她很难想象冯伟的女儿失去父亲的滋味。但,她还是要忍着痛问:“事情闹的大吗?”
“微博应该刚刚发出不久,还没产生太大的反响,没有媒体跟报。公关部现在只通知了您和韩总,他们正在待命中,等上边的决定。”王笑笑简要地回。
季歆愉有些想冷笑,上边的决定无非就是拿钱去摆平当事人,让他们删除不利于自己的言论。而中国网民是健忘的。没人会追着这事不放。
“季总,我们要插手这件事情吗?”王笑笑问。
季歆愉冷静下来,回道:“暂时不用。”
她倒是想看看韩奕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现在她贸然出手,管不好反而落人口实。像是这种不光彩的事情,韩奕维绝对不会开会讨论,只会直接给公关部下达命令。
王笑笑出去后,季歆愉上了微博,开始关注这件事。第二天,微博不但没有删除,反而激怒了冯伟的女儿。冯月月声称有人对她威逼利诱,但于她而言,什么都没有父亲重要。即便父亲已经死了,她也要还父亲真相,不能让他死不瞑目。而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帖子的转发量已经过千。只是,仍旧没有一家主流媒体曝光这事。
季歆愉又想起了安娜的话,不免以一个女儿的身份为冯伟的女儿冯月月感到悲伤。在这样一个号称礼义廉耻的国度,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真的伸张正义。刚刚她看朋友圈,安娜正在怒骂:妈的,老娘真想不干了。
她没有问她怎么了,因为她猜到恐怕是冯伟的事情。她毕竟是启耀的股东,她们的立场尴尬。她想安娜没有打电话来寻求她的安慰,也一定是这个原因。面对这样的境地,她只觉得汗颜。她不但没能成为伸张正义的人,反而为畸形发展推波助澜。
季歆愉收回思绪,问站在桌前的王笑笑:“韩总现在是什么意思?”
“听公关部那边说,韩总的意思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让冯伟的女儿不再发声。”王笑笑回。
季歆愉揉了揉发疼的头,只觉得可笑。如果不是亏心了,为什么不敢接受大众的调查?而是要想法设法的让对方闭嘴。
“你先出去吧。”季歆愉说。
“我们还是不管这件事情吗?”王笑笑有些狐疑地问。
她总觉得季歆愉跟一开始进公司时有些不同了,若换了以前,她早就冲过去找韩奕维理论这事了。现在她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不用管。”季歆愉并不想多解释。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不到彻底乱套时,你就贸然出手,谁都会不乐意,觉得你是来抢功的。只有他们谁都搞不定时,你的出现才会被称为救世主。
如果不是韩奕维的狠,她也不会逼自己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
王笑笑刚一出门,季歆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季家仁打来的。
季歆愉接起,还不待她关心一下父亲的伤是不是好转了,季家仁就已经抢先愤怒地说:“姐,姐夫公司出事了,你知道不?”
季歆愉一时间不知道他这么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便问:“什么事?”
“冯伟跳楼的事。”季家仁有些气急败坏,“现在微博上已经闹开了。我就想知道,这事姐夫怎么想的?”
“这件事情我知道。”季歆愉只觉得堂弟的反应有些奇怪,即便是觉得韩奕维处理不当,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会这么恼羞成怒,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你是不是认识冯伟?”季歆愉试探地问,这是唯一的可能。
“他女儿是我的大学同学。”季家仁的语气终于平静下来,他肯定地说:“月月是不会说谎的。”
“家仁,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也明白月月的心情。你给我些时间。”季歆愉现在还不敢保证什么,只能求得理解。
“姐,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不管公司的事情很久了。”季家仁发泄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理智。
“没事。跟姐还客气什么。”季歆愉转而问:“我爸的身体好些了吗?”
“医生说恢复的挺好,就是总担心你在外边出事。”季家仁说。
“没事就好。”季歆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觉得作为女儿自己挺不孝顺的,这个时候不能伺候在父亲的身边。但她更清楚,以父母的性格,除非她告诉他们自己离婚了。否则他们是不会允许她为了照顾他们,跟韩奕维长期分居两地的。父母的愿望总是那么简单,只要儿女们过的好,他们再辛苦、孤单也觉得幸福。
“姐,我明天会去看月月。”季家仁忽然说。
季歆愉的心里咯噔了下,季家仁如果参与进来,只怕事情会更加复杂。但她知道,她不能阻止弟弟。不能因为他们的难堪,就切断弟弟与朋友的友谊。
“要不要来家里住?”季歆愉问。
“不了。我怕姐夫见了我尴尬。”季家仁有些不满地回。
季歆愉这才想起来,家里人还不知道自己和韩奕维离婚的事情。季家仁不来她这里也好,她还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和韩奕维的事情。特别是如果有一天上法庭,韩奕维的羞辱,只怕一向循规蹈矩,老实本分的父母会接受不了,大受刺激。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一起去见见月月。”季歆愉试探地说:“我想帮帮月月。”
原本事不关己,她想静观其变,但现在弟弟季家仁参与了。她不得不处理了。而且,她也想帮帮月月。事情越闹越大,对月月也没好处。这不事关金钱,而是季歆愉深知他们的狠。他们既然能逼得冯伟跳楼,还有什么做不出?
季家仁微迟疑,季歆愉又说:“你们都刚毕业,自己能做什么?”
季家仁到底是信任这个姐姐的,末了应道:“好。”
季歆愉挂断电话,起身出了办公室,向韩奕维的办公室走去。
***
总裁办公室里,韩奕维和杨涵坐在沙发上,韩维奕的脸色阴沉而难看。杨涵小心地打量他的脸色一眼,轻声说:“我爸希望你能尽快摆平冯伟的事情。不希望事情曝光影响到和富城的合作。”
韩奕维闻言,转首冷冷地扫向杨涵。他的样子太吓人,惊得杨涵咽了下口水,解释说:“我爸也是为了大家好。”
“我知道了。”韩奕维收回视线,回得不咸不淡,声音无波。只有紧皱的眉心出卖了他这会儿的心烦。
杨涵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你心烦的样子还是这么有魅力。”杨涵说着抬手去抚他的眉心。他一皱眉,握住杨涵的手腕。杨涵一怔,不甘地较上了劲,俯身吻了上去。
这时,季歆愉恰巧推门走了进来,以她的角度,恰好看到杨涵趴在韩奕维的身上,而她的右手手腕被他握在手中,像极了恋人之间接吻时的暧昧。
听到开门声,杨涵直起身,却并没有任何的羞愧之色,而是不悦地扫向门口,仿佛在指责来人的不识相。待看清门口的身影是季歆愉时,她愣了下,随即挑衅一笑。耀武扬威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就玩你老公怎么了?
韩奕维一抿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慌乱。
季歆愉冷冷一笑,嘲讽道:“韩总,我们还没离婚呢。请您自重。别弄得公司跟妓院似的。”
杨涵的脸色一褐,刚刚的得意全然不在。她恼羞成怒地质问:“季歆愉,你骂谁呢?”
看到她生气,季歆愉就放心了。温和一笑,说:“你可以再大点声,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在办公室里勾引别人的老公。”
“那也是你没能耐看住自己的男人。”杨涵咬牙说。
季歆愉始终面带微笑:“嗯。我是没能耐看住自己的老公。怎敌得过你这么能耐,能勾引到别人的老公呢。”
韩奕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杨总,你先出去。”
杨涵也不想和季歆愉在办公室里大打出手,闹得人尽皆知,只能忍下一口气,出了韩奕维的办公室。
季歆愉看着她愤怒的背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胜利了。反复觉得羞辱。而这羞辱的根源,就来自于眼前的男人。
“歆愉,刚才杨涵她……”韩奕维似乎想解释,却被季歆愉打断。
“韩总,我现在只希望能快点和你办好离婚手续,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
韩奕维的脸色瞬间黑了,再也辩解不出一句话。一切决定都是他做的,她不过是被迫推着向前走。
“我来是跟你说冯伟的事情。”季歆愉直奔主题,并不想和他多说其他的,“交给我处理吧。”
韩奕维一抿眉,当即拒绝。
“不行,这件事情太复杂了,你不要插手。”
“韩奕维,我应该怎么理解你的行为?”季歆愉鄙夷一笑:“想保护我?”
韩奕维眉心的褶皱堆起了一座小山,没有解释,径自道:“冯伟的事情我会交由公关部去处理,你就不用管了。”
“韩奕维,如果再交给公关部处理,会出人命的。”季歆愉的声音因为愤怒有些拔高。
这会儿她想得更多的不是公司的名誉,而是不希望再有人因此出事。钱没了可以再赚,面子没了可以再找。但如果一条人命因你没了,你的罪孽一生都洗不清。
韩奕维打量她一眼,才问:“你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季家仁和冯月月是同学。他明天会飞过来,我会和他一起去见见月月。”季歆愉并不打算隐瞒。
“好。你去看看。”韩奕维点点头,“但是别逞强。如果冯月月那边胡搅蛮缠,你就退出来,交给公关部处理。”
“为什么你会觉得冯月月胡搅蛮缠?”季歆愉失望至极:“她爸爸的命没了,若不是走投无路,我相信她不会在还没走出痛苦的时候,在网络上闹事。如果她是为了钱,就会跟你派去的人协商了。说到底,是有人欠了她爸爸的命,她是来讨命的。”
韩奕维的脸色越发难堪,没有接她的话。
“韩奕维,别做太多亏心事。会有报应的。”季歆愉这话说得平静而沉重。并非针锋相对,而是她真心的想奉劝他一句。
韩奕维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已经遭到报应了。”
他的回答让季歆愉愣了下,下意识以为他是因为最近公司的事情才会这么想,也就没往心里去。
“我希望我处理冯月月这件事情期间,公关部不要再插手。”她不希望事情越弄越乱。
“好。但我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韩奕维的神情恢复到了一贯的冷沉,“如果三天内,你解决不了,公关部会重新接手。”
季歆愉知道韩奕维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也不是针锋相对的打赌,而是面临上市的启耀不能承受这件事情恶化的结果。但季歆愉始终觉得,人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全然不顾他人的生死。曾几何时,韩奕维有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可是,物是人非,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坚持亏什么不能亏了良心。
**
杨涵走出韩奕维的办公室时,却恰巧遇见了岑晓雪。或许不能说是恰巧,而是岑晓雪特意在这里等她。
杨涵看着她,眼神鄙夷而轻视。
“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公司?”
她的鄙视那么明显,让岑晓雪尴尬而愤怒。
“我还不能离开。”她压着火,显然也不待见杨涵。
“那你找我干什么?”杨涵抬步要走,“我不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杨涵要与岑晓雪擦身而过时,她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不喜欢韩奕维,我可以帮你得到他。”
杨涵顿住脚步,“好大的口气。”嘴上说着轻视的话,但她的行动却出卖了她,证明了她对岑晓雪的提议很有兴趣。
“在启耀,只有我们俩会真的一条战线。”岑晓雪继续游说。
“你怎么会忽然愿意和我合作?你想要什么?”杨涵可不认为她们会真的一条战线,不过是她们为了背后的利益,不会彼此出卖而已。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岑晓雪毫不避讳眼中的*。
“好。我会帮你。”杨涵点点头,拍了下岑晓雪的肩膀,“不过,你的野心还真不小。”
话落,杨涵抬步离开,错过岑晓雪后,她的眼中涌现出极为轻蔑的情绪。而背对着她的岑晓雪脸上却写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从小到大都在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子注定得不到。可是,这一次她不信命,她一定要得到。
***
第二天,季歆愉去了机场接季家仁,带着他一起驱车去了冯月月家。一路上,季家仁不停地嘱咐季歆愉,去了不要说刺激月月的话。看着季家仁关心的劲,季歆愉不难看出季家仁是喜欢冯月月的。学生时代的爱恋总是那么简单而单纯。你有事,我便愿意奋不顾身。那时候,季歆愉觉得自己活得是勇敢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那样单纯的勇敢其实是根本没有活在现实中。等到有一天惊醒,你会发现现实有多么残酷。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季家仁说大学时的冯月月,并不打扰他的梦,跟他说现实的残酷。这梦短暂而美丽,能沉浸其中多好。
离开机场,驱车一个小时,两人终于到了冯月月的家。
相比起季家仁的风华正茂,一脸疲惫的冯月月仿佛已经是饱经沧桑的女人。她看到季家仁的一瞬间,红了眼圈。只是哽咽地说了声:“谢谢。”就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家里只有冯月月和她的母亲在,冯母躺在卧室里,并没有出来。
冯月月说,父亲过世后,母亲就把自己尘封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肯走出。不吃不喝地,人瘦了一圈。她说母亲恨父亲,什么砍过不去?非要以死来惩罚她们母女。
季歆愉听得心跟着揪起,冯母说的对,你的风吹草动能伤害到的,只有在乎你的人。
季家仁的愤怒被燃起,生气地扫了一眼季歆愉,仿佛在说,你们公司就是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季歆愉不免有些尴尬,好在季家仁没有冲动得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开骂,转而看向月月,满眼心疼与愧疚,好像做错了事情的人是他。
“月月,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季家仁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了。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冯月月勉强撑起一抹笑,但感激却是真心的。父亲出事后,很多人同情她,却也把她当成了瘟神,生怕她开口求他们,连累到他们。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就算是我的能力有限,我姐也会帮你的。”季家仁急切地说,生怕在冯月月最艰难的时候,他没能出上力。
“月月,我是启耀的总经理。”季歆愉觉得谈话之前,有必要让冯月月知道她是谁,这样才公平。
冯月月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在听到季歆愉的自我介绍后,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她愤恨地瞪向季家仁,眼中全是指责和恨意。
“月月,你听我解释,我姐来看你,真的只是想帮你。”季家仁有些慌乱的解释。
“启耀的人除了会威胁我和我妈,还会做什么?”冯月月气得浑身直哆嗦,“见威逼利诱没用了,又想打感情牌?季家仁,我告诉你,我不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季家仁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慌了。
“月月,不是的。我跟你保证,我姐真的是想帮你。”季家仁只觉得在冯月月的恼怒面前,自己的所有解释都是多余且无力的。他只能求助地看向季歆愉。
季歆愉给他一个安抚的眼前,才缓缓开口说:“月月,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虽然我知道任何歉意都不足以缓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还是想替启耀先向你致个歉。另外,我今天是以家仁姐姐的身份来看望你,告诉你我的身份只是不希望以后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家仁很关心你,你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打电话质问我。又不远千里的飞来看你。你可以不谅解启耀,但你要相信家仁对你的感情。他对你是不是真的好,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了解。”
冯月月听了她的话,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显然还是不愿意和她这个启耀的总经理对话。
“我知道,你现在很艰难,你对这个世界也很失望。但你相信我,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砍。”季歆愉复又劝道:“如果你相信我,我希望你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即便我不能帮你,你也不会损失什么。但如果我能帮你,你错失的就是一次让你父亲瞑目的机会。”
“你会帮我?”冯月月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我要找人给我爸偿命,你能帮我?”
她是启耀的人,她会帮着她这个外人?冯月月不信。
“你在微博上讨说法,不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帮你?如果我想骗你,就会以家仁姐姐的身份套你的话了,又何必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季歆愉顿了顿话,认真地看着她:“我不过是想与你坦诚相待。”
冯月月沉默地思量良久,才下定决心:“好。那我信你。”
季歆愉看得出这个姑娘也不是软弱的人,一旦下了决心,会坚韧无比。
季歆愉点点头,说:“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月月,你和我姐说说你心里的委屈吧。你放心,就算是我姐不能帮你,我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和启耀对抗到底。”季家仁正义而坚决。这也是他这种没有被现实所捆绑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谢谢。”冯月月感激地看着他,又红了眼圈。季家仁雪中送炭,她又怎么会不动容?
这一天,季歆愉从冯月月这里知道了启耀所谓的大公司做事的手法。为了让冯月月同意删除那篇声讨的帖子,各种威逼利诱,甚至警告冯月月,如果不答应删除不利于启耀的言论,就告她诽谤。因为警方已经判定冯伟是自杀,她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冯伟的死与启耀有关系。那么,她现在所说的话就等同于造谣。她找警方,说她父亲死前的种种疑点。可是,警方还是以冯伟为了躲债,自杀为由,不予调查。冯月月是在近乎绝望的情况下,才想通过微博为父亲讨回公道。这种闹事的方法,大概也是国人走上绝路时,唯一能做的。但,搞不好最后会为自己惹上官司。一旦启耀告冯月月,冯母为了女儿,只怕再也不会坚持要真相了。死了的人到底是死了,没有活着的女儿更重要。她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韩奕维只给她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不能让冯月月妥协,怕是介入的不只是公关部,还有法务部。韩奕维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会这么做,就说明他有把握让对方怕了他,不敢再闹。
“你怎么确定你父亲不是为了躲债自杀?而是被人逼死的?”季歆愉冷静地问。
“我父亲自杀前的一个小时还给我打过电话,说晚上要给我过生日。就算是他真的想自杀,也会等到给我过完生日。为什么会急于这半天?”冯月月这会儿已经泪流满面,如果不能帮父亲讨回公道,她真的会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她的眼神让季歆愉觉得惊心,她很害怕自己成为推波助澜的人,把这世界变得绝望而灰暗。
走出冯月月家时,天有些阴,灰沉沉地让人觉得压抑,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她忽然想起了安娜的话,要不把韩奕维送进监狱吧。
冯月月的痛以及对这世界的绝望,让她真的有种冲动,想亲手将作恶的人送上惩罚的祭台,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韩奕维,你真的作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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