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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出征的好时节,寒冷,大风雪,为了不让北戎军提前发现,休憩时禁止生火燃烟。这意味着士兵们只能以冷硬的干粮果腹,并且没有热水供应。
就这么一直往北行军,气温越发底下。
在这广袤无垠的平原上一眼望去,大军仿佛像缓慢挪动的蚁群。在平原上延伸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但是,相对的,北戎军也觉得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广泽方面不可能派兵北征。
半个月后,邬琅所率领的先头部队终于抵达木松城外一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破阵营立马在附近设置马障、路障。搭建轮值的哨塔。
大军在此等待两天后,薛棠的攻城机车和投石机也悉数到达。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慢慢向前推进。
日暮渐落,邬琅骑在马上用千里镜甚至能看到从木松城中飘起的炊烟。伸出手臂,完成直角,横在身侧。在他身后密密麻麻排列成阵的士兵立马动了起来,如潮水一般像两侧退后,让出一条宽阔的直道。巨大的攻城车和投石机被推到了前方。
他轻轻闭上眼睛,心道,不知杨记川此时已到达何处,印河镇是否拿下?
呜呜的风声掠过耳畔,是欢乐,还是哀歌?
待到天光已暗,木松城已近在眼前,偌大城池正进入全天当中守备最为放松的时刻。邬琅突然一声令下,让投石车发动攻击。
无数巨石流星一般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声,飞跃高大的城墙往木松城内砸去。
如此远的距离,邬琅仿佛能听到屋舍被突如其来的巨石压塌的声响,还有人们在慌乱之中下意识发出的尖叫。
“继续进攻,不要停。破阵营上,务必在北戎军队反应过来之前推平他们所有路障。”
“是,领都统指令!”
宋松一身玄甲,领着一队士兵飞快奔出。
四辆巍峨攻城车仿佛四座大山一般安安稳稳地伫立在大军四个角。
我方势头看起来十分高昂。但是邬琅知道,北戎军不会让他们在此嚣张太长时间。即便换来的主帅再没有经验,这也是一座习惯了打仗的城市。
果然,在破阵营士兵只将木松城外一半的路障破坏掉后,木松城门打开,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洪水一般涌出。
“先锋营!”
“有!”
“盾兵列阵,让我们好好招待招待客人。”
只听得一阵轰轰的响声,无数玄甲士兵上前,猛然一字排开足有一人半高的盾墙,并飞速向两边延伸。
“往前推,弓箭手全力射击游骑兵中的射手,掩护破阵营回来。”
越发昏暗的夜色中,漆黑如鬼的盾墙一步一步向前推进,横扫一切。
北戎骑兵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已奔出千米外。好在破阵营的士兵大多穿着轻甲,平日里也是重点训练敏捷,是以,逃窜速度非同寻常。还未等北戎骑兵团接近便洗漱回到盾墙的保护层内,融入兵阵中。
邬琅视线透过盾墙狭窄的缝隙可以看到越来越大的人影,还有因为剧烈的马踏声以及四散的烟尘而产生的地动山摇的视觉错觉。
“刀兵准备!五、四、三、二、一,起!”
随着邬琅的一声令下,两人为一组的刀兵一人为跳板,一人再起跳,接力而起,瞬间越过盾墙飞跃只空中,锃亮的长刀朝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北戎骑兵奋力砍下。北戎骑兵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从掩护体上跳出来,因为夜色缘故视野极小,再加之惊诧之下没来得及勒马躲避,使得无数刀光落下后,率先奔袭过来的北戎士兵已经死伤大半,其余的也很快被歼灭。
盾墙随即移开口子,刀兵们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便迅速退入墙内。
邬琅扫了一群退回来的刀兵数量,默默点头,只有几个伤亡,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毕竟这是盾兵和刀兵第一次在真正的战场上配合攻击。
然而对于北戎骑兵来说,这个初次交锋却令他们相当难受。以往每一次正面对冲,这些大商士兵哪个不是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斩于马下,就算一些高级士兵甲胄精良,也不过是三刀四刀的问题。但是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士兵和以前的老对手根本不一样。一堆黑乎乎的盾牌挡在前方,他们的精铁刀居然一击不破,盾牌背后的士兵也不过是轻晃一下而已,根本毫无损伤。更别说那些藏在盾牌背后的军队了。
更耻辱的是,突然从盾墙内飞出的持刀士兵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的第一波骑兵灭杀,待他们正想杀光这些刀兵为兄弟们报仇时,这些刀兵居然退回了盾墙内!
身为士兵难道不应该勇往直前吗!这群大商士兵居然就这么躲进乌龟壳里!
更无耻的是,他们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这招!有时候是□□从盾墙中刺出,有时又是突然敞开盾墙,放出无数箭雨让骑兵根本无法上前。
又来又来!
还来?!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北戎骑兵有些不安地在距离盾墙几丈处盘旋不前,企图从盾墙边界处绕到军阵背后的零星骑兵也被群起攻之,迅速歼灭。
大商军队罕见的在和北戎骑兵正面相抗时取得上风。双方虽各有伤亡,但相较起以往总是以十换对方一的大商边防军,这明显是一个太大的进步!
更重要的是,打得北戎军憋屈到姥姥家了。骑兵想冲冲不进来,想绕,盾墙防护线太长绕不过,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弓骑兵数量却不多,并且对方也有射程足够远的弓箭手。这样算下来,北戎这边因为根本没准备好如何对付大商的新型兵种而死伤剧增。
这样下去,士兵焦躁郁闷,时间长了士气必然下降。
这个时候,若是对方指挥官稍微有点脑子就该鸣金收兵,而不是继续打下去,让士兵无辜折损。当然,邬琅巴不得对面守军都是猪,这样自己打的时候也不用多废心机。
忽然,邬琅接到神机营传来的口讯,这一次携带的两车投石机弹药已经全部用完!
邬琅立刻打出旗语,吹起收兵号角。
“撤!弓箭手掩护!”
憋了一口气还想着好好收拾对方的北戎骑兵便看到对方盾墙突然快速往后退。差点没气吐血,还没打够呢,从来只有他们北戎骑兵能遛人,能搞游击战!你们大商算个鸟蛋啊!
骑兵小队长们纷纷急红了眼,召唤部下就要追上去痛打对方一番。不料从木松城城墙上传来回军的号角,愣是让他们生生咽下那些憋屈,调转马头回城去。
大商大军快马加鞭撤退回营地,跑到半路发现北戎军队根本没有追上来,邬琅甚至让盾兵收盾加快奔袭速度。
夜已深,大军终于回到营地。重重关卡开启继而合上。神经一直无比紧绷的士兵们终于卸下一口气。
邬琅指挥各营进行战后清点,伤亡最重的还是刀兵,盾兵反而大多数都是轻伤,并没有危机性命。刀兵多死于出墙后和北戎骑兵的正面对砍,以及弓骑兵的弓箭。这些都是战前可以模拟出的结果。从数量来看,这一次进攻委实太成功不过。虽然打得不够激情不够骁勇,但是终于压住了北戎骑兵嚣张的势头。不止是初战便尝甜头的玄甲军们高兴,一直在后方操纵投石机的神机营也觉得大大出了一口恶气。那两车投石机弹药全部用光,几十颗巨石足够让木松城喝一壶了。
这么多年来,在兵种压制下,广泽还能和木松打得不相上下,除了人多能够一直补兵,精良的甲胄和超出北戎不是一星半点的机械工艺也是不能被忽略的功臣。
但是,邬琅很冷静。这一次突袭大获全胜,是因为他们完全占据了奇这个字。
突然出现在木松城下,北戎军队仓促迎战。第一次出现在对方面前的重甲盾兵,因为理论上克制轻骑兵,再加上北戎骑兵没有对战经验,所以在实战上被克个半死。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帅没有出现。
邬琅很仔细观察过战场,在一群北戎骑兵里,最高不过是校尉级别,更别说澹台明亲自上阵。
有主帅和没主帅指挥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而明日再发起进攻,北戎方面一定会做好被袭击的准备,就算还没有想去应对盾兵的方法,也不会被打得这么不知所措了。
重新整装休憩后,第二日正午,邬琅堂而皇之的领着大军再度前往木松城外。这一次,木松城果然已经严阵以待,城外排满了步兵和骑兵军队。从他们后方慢慢驶来一个人影,座下黑马皮毛油亮,堪是名驹。而马上的人穿着北戎将领服饰,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编成一条又一条的辫子,国字脸,眉目刚毅,身材魁梧。一双狼目满是杀气。
此人驾马从北戎军队中驶出,停在最前方,从腰间抽出弯刀,直指邬琅,大吼一声:“吾乃北戎奔狼将军阿木汗,敌将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阿木汗分贝十分震撼,邬琅耳朵一痛,几乎要感觉到那震荡过来的声波,他皱起眉,仔细了起来。
奔狼将军阿木汗,原主将汤连|城手下最为勇猛的前锋将军。生有神力,力大无穷,杀人如麻。可以说是一个颇为难对付的人。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邬琅旋即勒马上前,陌刀出鞘,朗声道:“广泽军玄甲营都统,邬琅。”在他后方,玄甲黑旗、天策血旗一黑一红两面旗帜在寒风中烈烈作响。
阿木汗端详了下邬琅的脸,突然哈哈大笑:“我道是谁鼓捣出一些旁门左道,杨记川惧我北戎,不敢亲自领兵,只好派出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顶上乌龟壳跑来前线吗。”
邬琅挑眉:“我郎骑将军镇守广泽门户,天命昭昭,免得小人卑鄙,偷我家国。阁下如此高兴,可是见昨日飞入城中的巨石好用来做屋瓦?我大商良工巧匠无数,若将军屈膝而求,借你几人也无妨。”
阿木汗眉目一冷,说道:“小子休得讨那嘴上便宜。”
邬琅强势回应:“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说罢,策马朝阿木汗奔去。阿木汗又岂是鼠辈,扬起手中修长弯刀,啊啊大叫向着邬琅杀过去。
弯刀和陌刀铿锵撞击在一起,刀锋划拉出令人牙酸战栗的声响来。邬琅猛地一脚踹在阿木汗的坐骑,居然一击之下便将对方连人带马踹倒,阿木汗眼疾手快,在马匹带着他倒下之前便飞身而出。邬琅大笑一声,同样跳下马来,抽出背后黑盾朝那黑马掷出,那马儿本想再度起身,不料盾牌重重击来,冲击之大令其顿时口吐白沫,轰然倒塌,再无法起身。阿木汗睁目欲裂,再看向邬琅时,眼中恨意如冬火。
“小儿,偿我爱马命来!”
“老匹夫,今日我不但要杀你的马,更要你的命!”
“哈哈哈哈哈,我要看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两人你来我往随即展开了搏杀,阿木汗胜在经验丰富,刀式没有任何花架子,刀刀都是最简单,最干净利落的杀人法子。邬琅就不用了,他的卷雪刀法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做满动作,看起来即凶狠又赏心悦目。但比起阿木汗来,破绽委实有点多。但是邬琅要比阿木汗机灵,他知道自己的短处,懂得如何为自己制造最大的输出机会。而且很不巧的是,阿木汗最引起为豪的巨力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一身铠甲和武器,穿在邬琅身上轻如薄甲,可别人若想拿起那最小的手甲也非得用上好几个人一起使出吃奶的劲才能勉强拾起。破杀刀和千城盾自然不必说。除了邬琅,根本没有谁可以单独拿起。利用这种机制,就算邬琅本身挥刀无法砍出比阿木汗更强的力道,但对于阿木汗来说,那把压在他弯刀上的长刀重量几乎像一座小山。再强悍的*,也抵挡不住这样重量级的攻势。更何况,邬琅刀法诡异,招式繁多,令人应接不暇。等阿木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要在他身上割出伤口时,却往往又被那面该死的盾牌挡住。
众人只见阿木汗在邬琅的凶猛攻势在节节败退,握紧弯刀的双手也蹦出鲜血,淋淋落下。
阿木汗几乎要咬碎牙齿,他不懂面前这个根本不算强壮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阿木汗心中一口气憋住,头上忽然结结实实遭到盾牌的重击,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晕乎乎下只看到一抹刀锋白光从天落下,他下意识卧地狼狈一滚,只听到耳旁地面被劈出一道裂缝的惊悚声响。
阿木汗再也不敢小瞧这个黑甲男人了,他背过身去就要逃回北戎军阵中,不然他真的会死!
位于最前方的北戎骑兵见阿木汗仓皇回逃,登时踏马向前就要援救。玄甲军怎么可能让邬琅一人深陷敌阵,飞羽营立即指挥弓箭手朝赶过来的骑兵放箭。
马儿的嘶鸣响彻着。
“想跑?做梦!”
邬琅飞起黑盾,盾牌带着呼啸的风如离弦的箭朝阿木汗射去。只听得咚一身巨响,阿木汗栽倒在地,距离邬琅不过十尺距离。盾牌滴溜溜飞回邬琅手中,而阿木汗倒在地上大口吐出鲜血,挣扎不过几息便彻底没了动静。
全场静默,巍巍然数十万军队汇集此地,却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个声响。
“我说过了,今日不但要杀你的马,更要你的命。”
“我郎骑将军顶天立地,岂是尔等蛮夷可口诛议论?”
邬琅冷然上前,一脚踩住阿木汗的背,陌刀利落挥过,阿木汗立即人头落地。
“下一次,我要澹台明的首级!”
森然玄甲军此时忽然爆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声。
“玄苍!玄苍!玄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