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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渊身为帝王,何曾被人羞辱过,不禁俊脸通红,就要拔剑:“你……”
无双轻咳一声:“唐少渊,休得无礼!”
东方辰审势度时,知道所谓的世外隐者自负有才,都有些孤僻古怪的毛病,便含了一丝笑,恭敬有礼地抱拳道:“这位老丈,晚生的心仪之人因脚有疾,不能行走,晚生寻遍天下良医均束手无策,这才不得已打扰仙境,还请老丈看在晚山翻沙漠,越雪山,吃尽千般苦只求心仪之人能站起来的苦心上,渡我们过海吧!”
这一番生说得谦恭之极,东方辰放下架子,自称晚生,便比老人低了一辈,老人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但他却称无双是他心仪之人,不禁惹得唐少渊怒目相向,但为今之时,三人须团结一致,只好强自忍着怒意,不置一词。
老人看了看三人,讥笑道:“哦,原来你竟是个有心之人,但公子看不到吗,这世间吃得苦比你多的人很多,疾病这位姑娘重的人也很多,难道蓬莱山的人便要为他们一一救治吗?我们东海白衣人一向避世,是为修心养性,不是悬壶济世,倘若人人都来这里求医问药,我们还如何修心,如何养性?”
东方辰纵是修养再好,也不禁心生怒火,眼眸一沉,中有蓝光轻轻闪过,随即强压了下去。
老人却淡漠自若,毫不畏惧,似乎并没瞧见这二个当世最尊贵之人的怒意和杀机。
无双看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也来了性子,淡淡地说:“医者父母心,佛家也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东海白衣人皆身怀高深医术,却避不见世人,在此装模作样修仙,我倒没见你们修成仙,反误了不少人的性命。
既然不救人,又学医何为?且又要羞辱于来求救之人,且不说你们医术如何,但看医德,就令我不屑之极。慕容公子与我倒有一段时间的相处,自知他品性温良,为人和善,万万料不到这蓬莱岛上的人却个个刁滑之极,实在令我失望。既然不施援手,我们也不做久留,咱们走吧!”
无双说完,撑着拐杖缓缓地转过头去,艰难地向回走去。
东方辰和唐少渊均愤愤地瞪了老人一眼,心念微动之下便要用强。
老人听了无双的一番话,突然出声道:“你和慕容公子认识?”
无双淡淡地说:“只不过焚过他的桐琴,吃过他的欧鸟,也不算太熟。”
老人微微皱眉道:“可有信物相托?”
无双头也不回地说:“没有!”
东方辰想起临行时程安然给自己的一枚玉佩,忙拿了出来,道:“这个玉佩老丈可认识?”
老人接过玉佩,只见凝脂润滑的玉面上刻着欧鸟飞鹤,流云呈瑞,反面刻着慕容二字,神色一凛,恭敬地说:“原来姑娘是公子的朋友,请恕我怠慢了!”
无双这才站定,唇边浮现一个轻笑:“原来要见他一面,也是不易的。”
脑海中浮现慕容雪又气又急孩子一般的容颜,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仿佛要见一个老朋友一样,有一些温暖和幸福。
毕竟来到古代以后,在紫竹林住的一段时间,最她最为快乐的时光,慕容雪生性雅和,又无心机,两人虽然吵吵闹闹,但却过得很有意思,比在外边打打杀杀的强了许多。
东方辰面有不快,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皱眉隐忍不发。
唐少渊眼角浮起一抹得意之色,无双不待见他,让他心已伤透,本欲远去,不再见她。
但只要一看到她一笑一蹙就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最终舍不得离开,再看东方辰懊恼之色,觉得他也并不是完全占有了无双的心,自己尚有几分希望,不觉开心了起来。
嘎嘎——
一声仙鹤的鸣叫声传来,只见一个巨大的红嘴鹤从天而降,落在四人面前,这只鹤体型巨大,傲然迈步,气势比东方辰还要沉稳,倒令众人不觉失笑。
老人解下鹤颈间的锦布,瞧了一眼后,不动声色地道:“原来是公子闻贵客来了,命我迎接贵客。”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东方辰微一动意,便过来要抱无双,唐少渊当然不会落后,两人同时迈步,刚迈一步便互相出招,扭打成一团。
无双摇头叹气,不防身子一轻,老者已经将她放在鹤背上,稳稳地托住,然后一拍鹤背,红嘴鹤鸣叫一声,起势若鸿,飞一般地冲向天空。
无双大惊道:“老丈,他们二人还在下面。”
老者严肃地说:“我家公子只命我接姑娘!”
眼见着地面上的两个男人气极败坏地同时停下手,指天骂地怒气冲冲的模样越来越小,无双只得心怀愧疚,求他们各自保重,千万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耳边有风声呼呼地刮过,白鹤飞得极稳又快,不到两个时辰,便隐约看到飘渺的雾气之中,群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眼前。
又飞了一会,白鹤在一片草地上轻轻地降落,忽闻仙音飘飘,百鸟齐鸣,繁花漫天,正在无双疑惑之际,一身白衣,吹着紫笛的慕容雪正含笑缓缓步来。
无双脑海中顿时浮现‘闷骚’两个鲜明的大字。
慕容雪看到无双两腿不能站立,顿时笑意全失,一挥手,百鸟齐齐飞散,连那老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雪一向平温的脸上陡然紧绷,恼怒地说:“是谁将你弄成这般模样?”
语气森冷,大有让此人偿命的杀意。
无双淡淡一笑道:“那人已经死了。倒是你,一个男人家,弄这么花哨干嘛,我还以为真有仙子降临呢!”
慕容雪脸孔转为血红,强自撑着说:“你这张嘴,早晚不饶人,真不知道是来求医还是来讥笑我的。”
说归说,慕容雪仍然老老实实地放下架子,过来抱无双,入怀之人,觉得身轻若无,眉眼空寂,与上次相遇时的冷漠相比更多了一份哀伤,不知为何,让慕容雪无端的心酸起来。
“你怎么瘦成这样,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也不知道程安然是怎么照顾你的?”慕容雪埋怨地说道。
那时无双脸一变,顿时冷若冰霜,厉声道:“慕容公子,倘若你再提起他,我也不用治腿了,现在就走!”
慕容雪骇了一跳,惊疑不定地望着无双,心中有某种猜测隐隐呼之欲出,忽然觉得心中的土壤慢慢地冒出了一棵小芽,只不过不知道这想法是对是错,这棵小芽是否能成长成大树。
“好好,我不提他!”慕容雪自认风流潇洒,自命不凡,何曾向人低声下气过,但一遇到无双,情不自禁地软了语气,半点也不敢违她的意。
无双看他一路上分花拂柳,随手折枝,动作意态潇洒,看似信手而为,实际是每一招一拭都有迹可遁,显然是破解某一种阵法。心中暗想这蓬莱山隐于大漠雪山之滨,东海之中,还设了种种机关,真够小心谨惧的了。
来到慕容雪的住处,仍是一片紫竹林,微风吹过,竹声潇潇,仿佛又回了从前的日子,只不过这里多了一些十二三的童子服侍慕容雪。
无双诧异道:“怎么就一个人住这里?”
慕容雪笑道:“自然不是,但是师叔伯们都隔得远,这样还好,如果被他们发现我擅自带外人进岛,恐怕又要罗索了。”
慕容雪替无双把了脉,目光一凛道:“你脉象异常,似有隐疾,而且体内有一股冰寒之气冲撞,真是奇怪!”
他敛眉凝眸,再次细细地把了脉,方皱眉不悦地道:“上次医治你过后,你怎么不好好的休养,本来就——又劳累过度,你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早知道你这样作践自己,我就不医你了!”
无双细想了想,上次伤好之后,后来为程安然之事操劳,片刻不得休息,又到紫陵州恶战一场,几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想是劳损亏了。虽然常感腰酸背痛,但自已不当回事,只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便没有在意,难道这副身体竟如此差?
看着慕容雪生气的样子无双忍不住笑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还没担忧呢,你怎么这么生气?”
慕容雪一窒,只觉得千言万语如哽在喉,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也不便言说,只得赌气道:“还不止这些,为何你体内有冰寒的盅虫在内,你难道不知道这盅虫在寄主体内,天长日久,会产生毒素,进入血液,让人夭寿吗?你是不是每月十五便体冷如冰,难以入眠,时时觉得如坠冰窖?”
无双点了点头道:“当时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慕容雪更怒,手指颤抖,气得差点要跳起来,他指着无双,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你你——太狠毒了!”
他行医修性,本来就注重保养,寻常吃食也是药膳参汤,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这种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会事,不禁气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双淡淡一笑,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这是必然的,她从来不觉得损伤了身体会怎么样,反正这世上已经无她牵挂之人,她本是异界的一缕游魂,也许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死了或者会少了许多麻烦。
慕容雪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半晌方道:“我替你医病可以,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无双道:“哪三件?”
“第一,以后不准你作践自己的身体;第二,乖乖就听我的话,让你服什么药你就服什么药,第三嘛,暂还没想到,想到再说。”慕容雪一脸认真地说。
他件件都为自己着想,怎么能不答应?
无双心中一暧,道:“好!”
“这续筋接脉绝非常人所能承受,其中痛苦不言而喻,而且,你几种隐疾交织,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愈的,你要忍住苦!”慕容雪又怜又疼地说道。
无双淡淡一笑:“没问题。”
东方辰和唐少渊眼见飞鹤带走了无双,不禁又急又恼,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
“若是无双出了事,我拿你使问。”唐少渊以剑指着东方辰怒道。
东方辰当一声格开剑,寒声道:“若不是你从中阻挠,岂会让无双被人带走?哼!”
两人虽然吵架,脚下却一刻也不停,奔向那仅余的小船。
但两人均生在旱地,哪里驶过船,刚上去,小船猛地一沉,不禁左右摇晃起来。
饶是两人英雄盖世,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处距蓬莱山不知有多远,两人自动暂放弃了打斗,准备驶船寻找蓬莱山。
“喂,”唐少渊看东方辰负手站在船的另一端,不管不问的模样,不禁气结。
“你以为你还是秦王,赶紧划船。”
东方辰面色一紧,冷冷地说:“你敢命令我?”
唐少渊斜挑着眉,索性也坐在船上不动,慢悠悠地道:“你不划是吗?那好,无双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慕容雪是何人你我都不知道,说不定无双此刻正有危难,又或者已经被——”
“闭嘴!”东方辰愤愤地出声,无奈地拿起一只浆。
“你也别想偷懒,一起划。”
于是乎,两个帝王,不得不屈尊纡贵,做起了船夫。
“应该往哪里驶才对?”
“废话,自然是朝东。”
两人一路上一边斗嘴,一边愤力划船,倒也不寂寞,再加上两人神功盖世,划起船来如水一般,又是顺水顺风,一天的光景已经隐约看了蓬莱山的轮廓。
大喜之下,更加用力地划船。
刚一上岸,两人便互相瞪视了一眼,恢复了苦大深仇的情敌模样。
东方辰对阵法略有了解,微一观望,便知道这山上藏有玄机,是按九宫八褂阵法布阵,稍有不慎,不免要被困于阵中,因此小心地站在边上,并不进入。
唐少渊凤眼微眯,也不着急,虽然他不懂阵法,但知道这蓬莱山不是随便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便也不抬步。
东方辰抑住怒意,深吸一口气,左三步,踏天枢位,右转,进入生门,向西南转三步,依次经伤、杜、惊、死门跃至休门,堪堪避开阵法,已经行到玉衡星位。
唐少渊天生聪慧,竟将他行过的地方一丝不差地记了下去,倒也安然无恙。
谁知,忽然间林间生起了茫满族大雾,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唐少渊不由抱怨了一句:“好大的雾!”
雾散之后,赫然发现东方辰已经不见了!
唐少渊微微着急,便乱了步子,一时间如没头苍蝇一般在阵中乱转。
东方辰站在高处冷笑一声,最后至休门,踏摇光星,果然一路无事。
他以内力发音,遥遥地喊道:“唐少渊,你慢慢在里面转吧,再见了!”
唐少渊惊怒交加,急道:“东方辰,你这无耻小人——”
东方辰正要高兴,忽闻背后一有人冷冷地道:“你若以为出了这九宫阵便可以进入蓬莱山,当真太天真了!”
东方辰回头,没有看到人影,却突然感觉脑后一黑,整个人无端地晕了过去。
晕倒时最后一念头便是,什么人,这么历害,近他三丈他却没有发觉,而且竟能将他击倒?
静雅的竹屋外边,随意地开着散乱的野花,旁边一弯静湖,偶有仙鹤在此梳翎。
无双晨睡初起,早有娇童捧来采到百花上的露水给她均了面,又用上好的紫苏薄荷水捂了热毛巾明目。
慕容雪一掀帘子,暧暧的晨光折射进来,照在无双肤色晶莹,若冰雕琼枝一般的肌肤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晴。
“看看这个合不合适?”慕容雪一指外面放着的轮椅道。
无双坐上去试试,不仅轻巧,而且有机关,一按,便可以自已运转。
想来她不过来三日,慕容雪已经造出这个轮椅,定是费了不少功夫,又服侍得如此周到,不禁感激地道:“多谢你了!”
慕容雪忽然面上一红,无措地道:“小事一桩,从来也没见你客气过,今天是怎么了?”
旁边的紫砂罐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淡淡的药香弥散在空气中,竟是前所末有的平静和喜乐。
慕容雪倒出黑乎乎的药汁,亲自端了过来:“你身体太过虚弱,沉苛已久,还要先固本培元,过几日才可以施针,来,先喝药了。”
无双没有接药,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放那吧!”
慕容雪没有动作,继续看着她,“吃药了……”
无双仰起头,清无双透底的眼睛看着他,“我听见了,我叫你放那里……”
慕容雪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发愣,半晌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你是病人,应该听大夫的,吃药!”在沉浸于她美丽的同时,也不忘自己医者的原则。
无双转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大大的后背,低声嘟嚷着,“大夫?我还是神医呢!”
慕容雪有些啼笑皆非,这吃药跟是不是神医有什么关系?莫非她一觉睡傻了不成?
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冰冷的人别别扭扭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无双皱着眉头看着药碗,找不到可以下口的地方,眨巴着眼睛看了半天,没有动作。
“莫非你怕苦?”慕容雪疑惑的猜测出声。
无双一下变了脸色,她从小就怕吃药,很少生病,但也不是没生过病,每次离都把药做成丸状,她才勉强吞下,这苦戚戚的药喝下去比要她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会是真的吧!”慕容雪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
无双脸上顿时乌云密布,又羞又恼,像开了染料铺一样,青红交错,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她不怕流血不怕吃苦,单单怕吃药!
“我去拿蜜饯!”慕容雪见势不妙,足尖轻点,一溜烟地向远处跑去。
无双看着那碗药,捏住鼻子,趁人不在,一口气喝完,然后皱着眉毛,不停地喝水漱口。
慕容雪一去竟去了半日才回来,脸色微微有些不快,他默默地将蜜饯放在无双手,便开始为她施针驱盅。
细长的金线抛去,诊了片刻后,银针刺各大要穴,微微运劲将盅逼出。
无双自身这种盅隐藏极深,上次她自己给自己下“无穷极”盅不过是粗浅的方法,而且追风也有解药,因此有恃无恐,阿依那的一丸解药便也可以解开这盅。
但她服食的这种母盅,却非一般人可解,必须道行极深的解盅师或医术高明的大夫可解,若不然,便要追风夺命奔雷闪电四人死后才可以自动消除。
慕容雪是何人,解这种盅自然不在话下,一柱香后,他在无双的后前一拍一按,无双呕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却冒着缕缕寒气,内有僵虫一枚,早已经被慕容雪击毙。
无双微微了喘了喘气道:“多谢你了!”
慕容雪横了她一眼,按住她的穴位不松手,一股暧流缓缓地顺着经脉游走全身,给她冰凉的身体注入了一道暧流。
慕容雪看她雪白着脸,乌黑散在后面,娇弱不胜凉风的模样,又是疼惜又是酸涩,百般滋味交杂,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无双歪在榻上休息,慕容雪便取了琴轻轻地弹奏。
无双听了一会不耐地道:“你堂堂七尺男儿,为何会做靡靡之音,琴音既相思缠绵又欲语还休,颇有凄凉之意,难道你有了意中人?”
慕容雪微微一惊,手指一乱便错了一个音,索性停下来,轻抿了一口雪顶云雾茶,叹道:“你的耳力不错!”
无双睁开眼道:“不知道你这蓬莱神仙要什么样的天仙才能配你?”
慕容雪自顾自的一笑,柔声道:“她不是什么神仙,而且脾气古怪,性子冰冷,我们也只见过两次,但不知怎么,她就让我朝思暮想,但是我从来没有向她说过。”
无双来了兴致,奇怪地道:“你一向是敢作敢为的人,怎么这会子反倒拘束得不敢开口,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看在你救我两次的份了,这个媒人我替你做了如何?”
慕容雪一震,眼中浮现淡淡的伤感,轻轻地说:“从前不敢说是因为她是朋友心仪之人,现在不敢说是怕她拒绝我。”
无双行事向来爽利,不爱听他罗索,便闭了眼道:“那你慢慢想吧,想来想去,光阴飞逝,等错过她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慕容眼晴一亮,突然问道:“无双,你可有心爱之人?”
无双乍闻这个问题,慢慢地睁开眼,心头一片迷茫。
她可有所爱之人?
似乎没有又似乎有,程安然,唐少渊,东方辰的面孔一一在脑海中闪过,但是——
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算了,多情不若无情。
慕容雪一喜,眸中光亮更异,鼓起勇气道:“你说得对,此时不说,我只怕我会后悔。无双,我若说我喜欢,你又待如何?”
无双更加吃惊,看着慕容雪温柔如水的眸子,只觉得迷迷糊糊,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刚与程安然决裂,心如枯井的时候,东方辰数度救她,百顾呵护令她砰然心动,又遇唐少渊剖心示爱,让她左右为难;没想到来这蓬莱岛上,也遇到慕容雪求爱,此时方悟了原来慕容雪说得心仪之人就是她,自己还要替他说媒,真是乱点鸳鸯谱,此时她心头一片乱麻一般。
半晌以后,无双方缓缓地道:“慕容公子,我多谢你救命之恩,但是抱歉,无双已经断了七情六欲,再不想情爱之事,只能拂了你的美意了!”
慕容雪脸色微变,轻轻地说:“我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但是无双,既然你断了情欲,为何还有两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擅闯蓬莱岛来寻你?”
无双一惊,坐了起来,脸色越发苍白到透明:“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她看慕容雪模样更难过,缓和了语气道:“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你千万不要伤了他们。”
慕容雪道:“那两个来寻你的男子,其中一个是秦王吧,我曾记得程安然带你来求医的原因,恰是他害的,你可以放了唐少渊,但是他,我绝对会给他百倍的痛苦,让他偿还欠你的债——”
无双想也不想道:“不行!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自然会自己了断,不须假人之手,你就不要多此一举,还是放他们走吧!”
“无双,那两个男子,我知道,他们也喜欢你,对吗?但你可知道我喜欢你已久,只是当时你是程安然心仪之人,我不便言明,但他如今背信弃义,我也早和他恩断义绝,你也和他毫无关系,为何你不能接受我?”
无双看着慕容雪恳求的目光,默然无语,她知道,慕容雪在用唐少渊和东方辰的命要挟自己。
半晌她闭了眼长叹一声道:“早知道如此结果,我便不来医腿了,无端地带累了这么多人。说吧慕容公子,你想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们?”
慕容雪看她冷淡的表情,胸口一痛,但仍然顶着压力说出来:“无双,你若跟我相处三天,就会发现,我其实也是很合格的情人,三天后,若你不同意,无论我再舍不得,也一定听从你的,不勉强你,好么?”
无双淡淡地问:“若我不答应呢?”
“那我哪怕亡命江湖,也要带上你。”慕容雪微笑着,眼里闪烁出坚定的神采:“我除了是天下闻名的神医,更是数一数二的易容高手。相信我,即便秦,唐两国暗卫倾巢而出,要找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他们不一定有这个机会活着出去。”
无双一时语塞,她缓缓吁出一口气,疲倦地闭上眼道:“你早已胜券在握,又何必询问于我。看来是只能如此了。”
见她答应了,慕容雪舒了口气,指尖眷恋地流恋于她的脸颊上,柔声道:“累了吧?现在,你先睡一会。”
无双也不客气,倒头便睡,但心底毕竟惶恐,担忧唐少渊和东方辰的安危,哪里睡得着?
蒙胧中察觉头发被一双手极为轻柔地抚摸,耳边听到慕容雪低诉道:“三天,这三天里,我一定要让你爱上我。”
这三日可谓尽善尽美,每一天,都有新鲜的去处,新鲜的娱乐,闻所未闻的精致用具,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的细节搭配,陪伴之人英俊非凡,玉树临风,谈吐间又颇风雅,见识不俗,兼之慕容雪刻意作出一派体贴温柔,起居药食一应不假人手。
若无双是怀春少女,或春闺少妇,被这般丰神如玉的人物如此相待,只怕一颗心早已被其掳获。更哪堪此人眼底一派含情脉脉,直如春水荡漾,绿波潋滟,似乎积攒了前生来世的深情,都聚在他眉下眼底。
偏偏无双不为所动,而且只要一想到东方辰,一颗心便乱子步子,更是无法对慕容雪半点回应。
这三日,同食同游,慕容雪也是利用了一切机会贴近她,处处小心呵护,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上。
如此到了第三日,慕容雪渐渐有些焦躁。怀里的人不可不谓温良,甚至有些柔顺,可那些往日屡试不爽的情人间招数,到了她这,却如打入一团棉花,毫无用处。
慕容雪回想自己的言谈举止:她不喜欢被人强迫,自己这几日何尝有半点违逆她的意思?她见识高卓,睿智非凡,自己投其所好,简直搜刮枯肠来寻乐子讨她欢心。
这一切,换作他人,再矜持高傲的美人都手到擒来,绝没有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所适从的。哪知道一接触下,才越来越觉得此人惊才绝艳,才越来越明白自己早已情根深种,无法挣脱。早知如此,又怎能如此托大,只要了三天?
每天夜晚,他在灯下看无双,人美如玉,不可方物,可那清清冷冷的眼神,似乎都在告诉他,你还剩下两天,你还剩下一天。
她诚然没有抗拒过自己,抱着的时候也不挣扎,但那抗拒的意味却是无声无息的,每次慕容雪看进他的眼睛,都没有发现一丝意乱情迷的波澜,甚至,连一丝好感或悸动都不曾看到。
他的沮丧与日俱增,渐渐有种错觉,似乎这三日恩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滑稽戏,自己入了戏出不来,那人却一派云淡风轻,隔岸观火一般没有动静。
第三日吃过晌午饭,慕容雪照例送无双回房将歇。这是无双历来的习惯,到了这,慕容雪又怎舍得让他消磨精神,故此每日午后半个时辰歇晌雷打不动。
这一日醒来,无双起身却不见慕容雪。她微微松了口气,不由觉得分外自在。只因以往此时,慕容雪必伴在身侧,睁开眼睛,总能见他如黏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即使那张脸再俊,这么瞧着别人睡觉,任谁都会觉得不自在。
晚上,淡月初升,一壶竹叶酒,四碟小菜。
慕容雪和无双对饮。
“果然是铁石心肠啊!”慕容雪一饮而尽,苦笑道。
“我若此时答应你,便是让你以后有无穷的苦痛!”无双也饮了一杯,风清云淡地说。
“你怎知不答应我,我便没有苦痛了?”慕容雪痛苦地仰脖。
“长痛不如短痛!别喝了,再喝就醉了!”无双阻止道。
“明天我就为你医治腿疾,他二人也会放了,你可以安心了!”慕容雪幽怨地说。
无双默然:“我想见见他们!”
慕容雪苦笑,她终是不放心自己!
第二日,两个被困了多日的男子乍见到无双,俱是又惊又喜,一时间围在床前,一左一右问个不停。
无双望了两人一眼,不悦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东方辰道:“你是我的皇后,我来寻你,天经地义。”
唐少渊冷哼一声道:“皇后,废后吧?”
慕容雪看两人极不顺眼,冷冷地道:“两位叙完旧了吗,叙完了我要施针了!”
“我留下来陪无双!”两人一齐说道。
无双无奈地闭眼,随便他们吧。
慕容雪虽然满腔爱恋被浇了冷水,但对无双的心丝毫没变,誓要尽全力医好无双的腿。
“接筋很疼,你如果忍不住就叫出来!”慕容雪用火烤着银针关切地道。
无双微微点头,示意他施针,另外两人都瞪大了眼,提心吊胆地看着慕容雪施针,面上难掩焦急之色。
银针刺穴,痛入骨髓。
“咝”无双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不觉已把嘴唇咬破……
“很痛,请忍耐一下!”慕容雪手拈银针神情专注,额头不断渗出汗珠。
无双点点头:“请……继续……”语气有点不稳,想必是疼到了极点。
续筋接脉之痛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有不少英雄豪杰都在这种痛楚下痛哭流涕满地打滚,然而程无双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至今未叫一声疼!这是何等之坚韧!?
想来关云长刮骨疗伤也不过如是!
又哼出一个破音!
东方辰忍耐不住,一个箭步跨出,程无双的手被一双布满剑茧的大掌牢牢扣住!这双岁月磨砺的手紧握住她的手,传递给她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别怕……东方辰与你同在。
唐少渊咬唇,握拳,恨不得代她受痛。
那痛,那伤,不止疼在她的身,同时也疼在自己的心!
“唔!”
东方辰手心突觉一疼!无双纤长有力的十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中!鲜血顺着小巧的下巴缓缓淌落……
东方辰惊慌失措!手心一松,却发现无双不知何时竟已痛得晕厥过去……
“无双!”将那个气若游丝的人儿抱在怀里,东方辰忧心如焚。
“无双?……无双?!”唐少渊也立刻上前,焦急地呼唤着。
“放心,她没事。”慕容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两个男人围着无双,十分不舒服,勉强道:“只是晕过去了,不会有大碍的。以后还要连施三天针,好了,她也很累了,别围着看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两个男人恋恋不舍地回头,东方辰替她细心掖好丝被,正当准备出去之时,袖口忽然一紧。
一愣,转头发现程无双不知何时已经清醒
她斜倚在床榻之上,静若处子
另外两人明白她的意思,只得郁郁不乐地退出
无双执起他岁月磨砺的手掌,修长莹白的食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七个字——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东方辰点头,眼眶一热,紧握着她们手道:“嗯,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无双,我好感谢上天让我遇上你,和你相遇之后,甜酸苦涩,百味交集。我自此方知,原来人生而为人,尽有这许些苦痛无奈,却也有那么多欢喜期许。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
他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终于继续道:“这才明白,我心中所愿只是要你快乐开心。假以时日,你身子大好,要做什么,便只管去做,我必不会拦你。只是现下,让我让我照顾你,便足够了好么?”
无双微微一笑在他手心画道:好
东方辰又是感动得要落泪,强逼回眼泪轻声道:“我愿我余生长久,还有机会照顾你,让你平安喜乐,无双,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心跳似乎要静止,空气似乎要窒息,无双望着东方辰热切的面孔,回想起两人经历过的种种,终于在他手心写道: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