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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天边如火如荼,云朵被烧成了绚丽的橙红,空中却下起了倾盆大雨。
在这叹为观止的光景中,舒瑶乘坐着鞠逸文的玛莎拉蒂,迎着暴雨疾驰向江边。
这是舒瑶第一次坐跑车,轰鸣的巨响与强烈的推背感,让她一颗心忐忑不已,连连尖叫。
鞠逸文戴着墨镜,侧脸的轮廓充满了杀伤力,比窗外的云彩更加引人出神。
“怕不怕啊卷卷?”他温柔地询问。
“不怕!”虽然整根弦都绷紧了,嘴上却斩钉截铁如此回答。
他哈哈一笑,笑得开心极了。“很少有人坐我的车不怕。”说着又加深了油门,路两侧的积雨霎时溅起了三尺高。
她忍不住抓住了他操纵档位的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刷得再快,前窗还是一片模糊。
“逸文……这么大的雨,咱把墨镜摘下来吧?”
他呵呵一笑:“傻瓜,暴雨天就是要戴墨镜才看得更清楚。”
“啊?”她怔住,“是这样啊。”
“刚才还说不怕,小骗子。”他抬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脸一红,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再也不多说话了。
人生中的许多场景都是如此,当时只道是寻常,多年后回想起来,却已是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在后来许许多多下雨的傍晚,无论是坐在公交车里,还是坐在出租车里,她都会想起这一晚坐在鞠逸文身旁的情景。
如果她能知道,上帝给他们的时间是那样有限,从一开始,她就会抛弃所有的矜持与羞涩。他刮一下她的鼻子,她也要拧一下他的脸。他亲她一下,她要亲他十下。
玛莎一直开到江边,两人下车时,暴雨神奇地停住了。
江风徐徐吹来,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舒瑶自小在海边长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长江。路灯的微光下,江水粼粼,江船穿梭,渔船、邮轮、观光船、万吨巨轮和它们鸣放的汽笛声,交织出一幅美妙的繁华景致。远方大桥成排的灯光,美得像一座炫丽的舞台。
“好美啊!”舒瑶望着江景掩不住地兴奋。
“这就是长江。”他站在一旁,手搭在栏杆上,唇角弯成迷人的弧度。
她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心就乱了方寸,怔怔地问:“程璐也是因为这样喜欢你的吗?”
“嗯?”他似乎没听清楚。
“程璐,她很喜欢你吧?”
江上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接着一条火光升空,在墨蓝色的天幕中炸开了花。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更多五颜六色的火光升起了,有的化作牡丹,有的化作菊花,还有的化作臂挎花篮的仙女。空中布满了闪闪发光的火粒,映照得江水也光彩夺目。
她的注意力全被这绚丽的光景吸引过去,不再追问之前的问题。
鞠逸文紧紧挽住了她的手,俊朗的脸容在烟火的映照下如梦似幻,高贵不可捉摸。
“别人的心我管不了,我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
“喔……”她明白过来,他是在回应之前的问题。
不等她说些什么,他已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刹那间,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如同电击。
她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双手紧紧地扒着栏杆。
良久,他才放开,黑眸凝望着她呆呆的脸,“噗嗤”笑出声来:“你怎么了?”
“讨厌!”回过神来,她满脸绯红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走吧,我们吃饭去。”他乐呵呵地攥紧了她的手,走向江中的一艘大船。
那是一座建立在水中的船形建筑,三层之高,灯光通明,由一条索道通往岸边,索道两边挂满了大红灯笼。
“珍宝舫?”她辨认着建筑招牌上的字。
“对,这里是吃江鲜最好的地方。”
她歪着脑袋不以为然:“能比咱们舟市的海鲜还好吃吗?”
“不能,那肯定不能。”他笑着连连挥手。
两人牵着手走上了那条索道,江风吹着,走走晃晃,她看了一眼脚下黑漆漆的江潮,害怕地依偎到他怀里。
“别怕。”他也紧紧地抱住她。
她点着头,闻到他身上清冷淡香的气息,心如小鹿乱撞。
“来啦!”一声娇媚的招呼,让她惊醒过来。迅速离开他的怀抱。
大厅中,一位身材娇小、穿着改良旗袍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
“是的,晓菁姐。”鞠逸文亲昵地说。
“来吧,我给你都安排好了。”晓菁拉起了鞠逸文的手。
舒瑶微微吃惊,两眼直直地盯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默默跟在后面,心中却已打翻了醋坛子,什么都不想吃了。
据她所知,鞠逸文没有姐妹。这年轻女子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能当着女朋友的面,这么暧昧呢?!
她独自生着闷气,一直跟到了二楼的包厢里。
眼前却是豁然开朗。房间有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宽大的露台,露台上有躺椅与吧台,对岸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火璀璨。
桌上已摆满了美味菜肴。两位妙龄服务员恭敬地站在一旁,对他们鞠躬问好。舒瑶依稀地听见她们叫晓菁“杨总”。
“酒已经醒好了,你们直接喝。”晓菁亲昵地按着鞠逸文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舒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出去了。
随后,鞠逸文让两位服务员也出去了。
舒瑶终于按捺不住地问:“她是谁啊?”
“她是这里的老板,你便和我一样,称呼她晓菁姐吧。”他给她的杯子里斟酒。
“你好像、很喜欢她?”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也会喜欢她的。”
“为什么??”
他笑了笑,举起高脚杯望着她:“干了这杯我就告诉你。”
她想也不想,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他哭笑不得地眨眨眼:“你真干啊。”
“讨厌!”她蹙起眉头,“你快告诉我嘛为什么。”
初重逢时,她被他身上的光芒所震慑,说话不太敢放肆。如今相处了几日,渐渐找回儿时的感觉,说话便由着性子。
这样正好,他喜欢的正是这样的她,尤其是她蹙眉的样子,真叫他心中一荡。
“好吧,你等一下。”他起身出去。
不一会儿,拿回来一本针线装订的牛皮书。
“晓菁姐送你的。”
她接过来仔细一看,书的装帧十分古朴雅致,封面上用小楷写着《杨晓菁诗集》。
“她是诗人?”
“对,知名诗人,前段时间电视上也报道过她。”
“我看到过!”她欣喜地打开了诗集,“我以为是同名同姓呢,没往一个人身上去想。真是太神奇了……”
“呵呵,变不了的文艺青年。”鞠逸文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宠溺地看着她。
仔细想来,这些年他的身边确实多了不少热爱诗词的女子,他与她们接触,不知道是出于自己的热爱,还是因为这是舒瑶的热爱。
也许在曾经的时光里,他把她们全部当作了舒瑶的影子。
只是,舒瑶……谢谢你没有追问,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不去找你。他默默地凝望着她,黑色的眼眸中涌动着深邃的波光。
舒瑶仍然低头浏览着诗作。
“晚霞带来的消息,告诉我你早已远离,又让我蓦地忘了自己,那曾经飘荡的过去……
就着海浪下酒,掬取白沙作伴,偶后乘风而去,化作繁星点点……
敬你一杯浪花,在夜的星空下,它散发着寂寞的芬芳……”
她合上了书,抬头看向鞠逸文:“真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你难道不会喜欢她吗?”
“又是这种问题!好像我是一个滥情的人?”
“不一定是滥情,也许是博爱——。”
“不会的,她是我爸爸的女朋友。”
“你爸爸??”她一时间张大了嘴巴。
“嗯,我爸妈离婚很多年了。”
“呃……”她的嘴巴还没合上,手机响起了急促的铃音。
“喂,萌萌?”
电话那头交杂着庄萌萌和赵子墨的声音,周围也有许多说话的声音。她模模糊糊地听见她们说,好像是谁自杀了?!
“什么?”她又问一次。
“程璐服了好多安眠药!”那头大声说,“你快回来看看吧,我们都在市医院呢。”
放下电话,她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嘴唇颤动着:“程璐……服了好多安眠药……”
闻言,鞠逸文的脸色也是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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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市医院的三楼过道里挤满了人,程璐因服用了过多安眠药,仍在手术室里抢救。法学院的院长、班主任、辅导员、同学们,以及程璐的父母,都陆续赶来了。
院长握着程璐父亲的手,连声安慰:“程局长,令千金不会有事的,您快坐下来。”
程父心急如焚,不肯落座,“到底怎么回事?开学才几天就发生这种事情?你们校方是怎么管理的?!如果我女儿有三长两短,林院长,你负得起责任吗?”
学生们站在角落里看着,虽然都听说程璐是为情自杀,但是谁也不敢多嘴。
林孝仁这时站了出来,理直气壮地看着程父:“您女儿是为情自杀,与学校无关。”
程父转过头,震怒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林院长立时对林孝仁喝了一声:“回去!”
“爸我说错了吗?”
“回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林孝仁向来敬畏父亲,被这么呵斥两句,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反正他和程璐也不认识,之所以关心她的死活也是怕牵连父亲。
“你走不走?”他问霍明秀。
霍明秀眼睛红红的,一直巴巴地望着手术室的大门。“我当然不走!我要等璐姐,呜呜……”
他受不了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只好迅速闪人了。
学生们窃窃私语,原来这高大的男孩是院长的儿子啊。
这话听在赵子墨耳里,终于明白了林孝仁以前那些话的含义。
“小样。”她嘿嘿一笑。
庄萌萌勾了勾她的手指,捏着嗓子说:“这时候还笑,你想死啊。”
她立马敛起了笑容,又变得一脸哀恸。
不一会儿,过道里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修长的人影逐渐清晰地浮现了,原本大家都以为,这时候出现的是当事人鞠逸文,没想到却是他的好朋友杨勃勃。
他披着一袭飘逸的印花长衫,脚蹬锃亮的尖头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容沉着俊美,宛若窗外皎洁的明月。
庄萌萌呆呆地看着他走来,心中升起了无法言状的美妙感。
“子墨,你一直说我的心比天还高,我现在终于知道,比天还高的男人是什么样了。”
这是后来她对赵子墨说的话。
“亲爱的,我想把你带到我的快乐世界。”
这是后来杨勃勃对庄萌萌说的话。
虽然是在光线黯淡的医院过道里,虽然是在有人命悬一线的时刻里,但是爱情来了谁也逃不掉。
在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秒钟,彼此都听到了加速的心跳。
手术室的灯亮起,医生出来了,所有人都站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家属们放心吧。”
杨勃勃松了一口气,立即走到窗边打电话。
“没事了。”
庄萌萌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一直悄悄跟随。他放下电话,转头就碰上了她的目光,微微一怔。
“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我是舒瑶的朋友。”她直截了当地说。
杨勃勃欣然同意,将她手机要过来,连名字带号码,直接输入进去。
“程璐要是有什么状况,随时call我。”
“嗯,会的,鞠逸文呢?他不来看看吗?”
“他暂时来不了。”杨勃勃叹了一口气,“最近都不会来学校了吧。”
“嗯?怎么回事?”
“是啊发生什么了?”赵子墨也凑过来八卦。
“程璐不是写了遗书么,她可真行,还写什么断念断魂,吓唬谁呢?!”杨勃勃愤愤不平。
这话当即引来了院长和程父侧目。
庄萌萌赶紧伸手“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讲。杨勃勃看了看她,转头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