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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秋虹刚回,下午苍松来报,允夫人来了,罢又往前走了一步,悄声道,“是大人让来见的。”
赖云烟笑着头,“知道了,让她进来。”
秋虹正给她捏腿,赖云烟拍了拍她的头,“别捏了,等会你让苍松跟你走一趟,去替我给我兄嫂请个安,把大宝宝玎铛他们带过来,也给我请个安。”
赖云烟到她的两个儿子和冬雨的儿子姑娘,秋虹红了眼,嘴里道,“怕是不妥罢?”
“什么不妥?”赖云烟笑着看她。
秋虹摇摇头,“奴婢知道了。”
赖云烟看着她,眼里有伤感,“可惜赖绝冬雨家的大宝没了,你们几家,可是跟了我一辈子啊。”
为她出生入死,为她有家归不得,她以为给了他们一个家,但夫妻多年分离,儿子也没看过几眼。
往后便好了,赖云烟想,怎么样都要许给他们一个全家在一起的晚年。
若不然,枉她重生再世,连身边的这几个人都对不住。
“您这几日吃得好不好?”秋虹起了身,嘴里还在问。
“好。”赖云烟抬头看着她的丫环,这时,她的眼睛看起来才有温暖的光。
不像平时,哪怕笑着,也像蒙了层厚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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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崃长府马氏见过大夫人,大夫人金安。”魏瑾允的夫人一进来,头低着目视地上,待领她进的丫环停下,她便停了下来,跪地行了大礼请安,行法如前两天赖云烟以族母身份接见魏家所有内眷时一般慎重。
“多礼了。”礼多人不怪,赖云烟这人是谁守本份她就看谁顺眼,她亲手扶了人起来,仔细看了马氏一眼。
马氏怕是操劳得多,眼角纹路甚深,但瞧五官,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
而这个女人,生了世宇世齐。
真是了不得。
世间向来有道母凭子贵,但也得生出像马氏那样的儿子,当母亲的才能真正骄傲金贵起来。
她刚为魏世宇了话,魏瑾泓就让马氏来见她了,赖云烟也然了会了过来。
夫妻两世,这子默契还是有的。
“下次来就别这么礼多了,来,你坐我旁边。”赖云烟拉了她坐到身边,“跟我,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是。”马氏感激地朝赖云烟笑笑,待赖云烟坐好,她才坐了下去,且也只坐了椅子的边缘,不等赖云烟再多,就由刚开发时的事了起来,“圣上下旨要往西那日,府中……”
她不急不缓从开头起,了一个多时辰,到天都黑了,途中也只听赖云烟的吩咐喝了两次水。
大事情她都了个大概,只陈述事实,不掺杂个人观感。
赖云烟听她喉咙都哑,天也黑了,笑着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拍了拍,“去歇着罢,明日上午再过来与我。”
马氏道了是。
赖云烟见她笑起来道是,那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慈和,马氏刚的话,多数皆温软平和,便是到惊心动魄的事,不急促,也甚少激烈,再看看她的样子,赖云烟也知这妇人的性子是平的。
“那妾明日再来。”马氏欠了身。
“回罢。”赖云烟微笑头。
这样四平八稳,一碗水能端得平的人,可比她适合当主母多了。
她治魏府,向来是平时放手不管,犯到她头上,二话不就只管杀,被人诟病所多,一直是因她是赖氏女,背后有强势的身份,且西行之路有靠着她,魏瑾泓根本也是存了心的偏向于她,魏家人才服她。
她在魏家的权力,其根本是仗势杀出来的权力,被人诟病,被人忌惮,也易被人秋后算帐清算。
尤其,她还有那么一个通情达理,却可能一事无成的儿子,就是有心,怕也是没那个能力管得了她的身后事。
她要是现在不做些补救,多年后要是如魏瑾泓所求的那样葬在他身边,就单冲着她帮岑南王的事,她恐会被后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她实则也不怕死后不得安宁,做了的事就是就是做了,而且死了就是死了,管她死后是什么样。
只是答应了他,他也只明言求过她这一桩事,她活着时不可能不算计他,也不可能不利用他,死后给他这么一个结果,能不出意外就不出罢。
她现在施恩于魏瑾允这一支族,看样子,魏瑾泓也是要帮着她坐实她的施恩,魏世宇要是得了族长之位,依魏瑾允的性子,应会严令族人保她。
而他想的,应是跟她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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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见过姑奶奶。”
“见过姑奶奶,姑奶奶好。”
“姑奶奶,姑……姑奶奶好。”跪在最后的少年见前面的两个大哥已经先问了安,他便把噪子扯到最大。
赖云烟一听着这几声恭敬大声的称呼,一下子就笑得合不拢嘴,她忙上前弯腰,“起,起……”
哎哟,这都多少年了,这几年间,太多人见着她都跟着见着阎王爷似的,很少有人这么生气勃勃地跟她请安了。
“谁大宝,谁宝?你是大宝罢……”赖云烟拉着眼前几份跟赖三相似的孩子,笑着罢就拉了他身边的,“这是玎?”
“姑奶奶姐,我是宝。”不到十岁,身高只在两位兄长腰间的赖宝在赖玎身后胀红着脸,声地了一句。
“落不下你,姑奶奶抱得最多的宝。”
“姐。”赖宝得过赖云烟最多的宠爱,一直跟着他娘亲叫他们的姑奶奶叫姐,这时见赖云烟还记得他,站在最后的他把步子往前挪了挪,一脸红光。
“哎。”眼前的几个孩子都抬眼看她,脸上都有恭敬和敬畏,但却一也不排斥她靠近他们,赖云烟看着他们,满足地叹息,“等我等得久了罢?都入夜了,你们便陪姑奶奶用夜膳罢。”
“奴婢这就叫人送过来。”秋虹擦了擦眼角的水光,笑着道。
“去罢。”
秋虹走后,赖云烟问冬雨家的玎,“妹妹呢?”
“在夫人跟前伺候,老爷,上次妹妹与您见过礼了,您若是想她,下次回去便让她多陪陪您。”赖玎长得像冬雨,话时也没什么表情,看样子,神情也是像了。
“确也是,你们夫人离不了她。”赖云烟头,端起糕盘子,一个一个的分,“一人两个,先吃一个,留一个下来给你们阿娘吃。”
她笑着罢,孩子们也跟着笑起来。
赖宝更是羞赧地笑了,他时见姐长得好,不像哥哥要分给阿娘吃,他是专留着给姐,哪怕那是姐赏的。
阿爹阿娘的姐,他们的姐,就跟大老爷的一样,不管多少年没见他们,他们的姑奶奶还是会跟以前一样,能有多欢喜他们就会有多欢喜他们,用不着怕她。
怕她的,都是些不喜欢她的人。
都不喜欢她了,姐哪会对他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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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允老爷来了。”赖云烟刚让孩子们落座用膳,就见苍松见了门,在她耳边,“候在内庭的门外。”
“嗯。”赖云烟搁了手中的筷,起身与对面那桌的赖大宝他们笑着,“先用着。”
“姑奶奶……”孩们全站了起来。
赖云烟走到门边见他们还站着,眉眼更是柔和,“都坐着吃,姑奶奶就回来。”
她回了内院,孤灯下,魏瑾允握着腰间的剑站在门前,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事。
听到她脚步声,他回过了头。
“大嫂。”他行了礼。
赖云烟了一下头,领着他们进了院。
“坐。”廊下留着灯,不过只一盏,不甚明亮。
苍松退回了到门边,魏瑾允跟着她上了台阶,依她所言坐在了矮桌的对面。
“出事了?”不等他开口,赖云烟抬水倒茶水时先开了口。
魏瑾允接过她递来的茶水,了一下头。
“罢。”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发了火,兄长受了伤。”
“受了伤?”
“脑袋被砚台砸破了,皇帝没叫太医,是流了一地的血。”
“传出来的?皇上传出来的,还是咱们府里的探子传出来的?”赖云烟靠着柱子,朝门边候着的苍松招了招手,嘴上淡然问着魏瑾允。
魏瑾允闻言摇了头,他看着一侧的桌角,脸色灰青,气色甚是不好。
苍松这时走到了廊下,赖云烟转头朝他道,“到前面把秋虹叫过来,荣老爷呢?”
“应是在用膳。”苍松禀道。
“叫他过来,在门外候着。”
“我更衣进宫,你先去打个盹,我带瑾荣走一趟。”
魏瑾允没动身,还是只盯着那一角。
“怎么了?”赖云烟挑了挑眉。
“兄长进宫之前,嘱我不许您出府。”魏瑾允低低地开了口。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赖云烟不以为忤地站起身,挑起嘴角笑,“要不,你以为皇上对你兄长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对着最不能发火的臣子发火,走这么一步差棋,不就是非要见她吗?
“回去歇一会。”赖云烟朝卧房走去,在一片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
那柄软剑交给冬雨了,现在缠在上面的,只是根丝带。
秋虹抬着灯笼进了卧房,看到了他们静坐在椅子上的姐。
她一动不动,见到她才抬起了眼。
“来了,把紫金的那件外袍拿出来,替我穿上。”丫环进了门,刚沉思的赖云烟站起了身,嘴边也有了笑。
“您要去?”秋虹低着头闷闷地了一句。
“嗯。”赖云烟慢应了一声,抬手为自己褪去身上的素袍。
该临到她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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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赖云烟刚出房门,就见到了已经站在了廊下的魏瑾荣。
赖云烟抬了下眉,“来了,那就走罢。”
着就往台阶走。
“你们下去。”魏瑾荣挥袖,朝下人道。
秋虹与苍松退得飞快,魏瑾荣朝还在走着的赖云烟举手作揖,“您不能去。”
“嗯。”赖云烟没停脚步。
“您不能去……”魏瑾荣急急地跟上了她,大步窜了几步,拦在了她的身前,在灯光不明的黑夜中大声疾道,“不用我明言,您也知道您不能去。”
赖云烟看着他,嘴边笑意不变,可那勾起的嘴角却像是在叹息,“给你,我能去了罢?”
她把袖中藏有九龙令的锦盒给了魏瑾荣。
九龙令与传国玉玺是一个材质,玉玺只有一个,上面有个孔,九龙令也只一枚,半条玉桩上面是九龙栩栩如生的龙。
当年开国先帝赐给魏府,是为着魏家九次的救驾之功。
但一枚九龙令,只能向宣国的皇帝救一次命。
当年魏景仲用这个传中的九龙令留下了她,现在魏家个个都担心她,用此救任家的命。
“大嫂……”魏瑾荣瞪着锦盒没敢接,一把朝她跪了下来。
“那你来拿着,放在你那我也放心。”赖云烟朝门边隐隐的影子道。
魏瑾允在黑暗中走了出来,青灰的脸在夜色中显得可怖,他没去接盒子,与魏瑾荣并排跪了下来,“您拿着,您去罢。”
赖云烟笑出声来,弯腰把盒子放他手中,“你放回你兄长书屋罢,你知道他的贵重东西放在哪。”
罢,把盒子塞到他手上,直起腰理了理头上的发钗和发丝,笑着道,“我并不是全靠娘家才走到今天这步的,且和我去罢,你们兄长现下可还死不得。”
任家,也是等不得了。
大家都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