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则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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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书贤看着一脸认真的柳尘鸢,道:“如果我让你见到问兰了呢?”

    柳尘鸢一愣,说:“见,见到问兰……那我就原谅你之前做的所有事情!”

    “话别说的太早。”赵书贤低头,重新开始批阅奏折,“何况你们总归可以见到。

    柳尘鸢呆了片刻,忽然就明白了:“你……你又骗人。”

    以前赵书贤就说过类似的话——人总是会死的,死了你自然就可以见到问兰了。

    这人……

    赵书贤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柳尘鸢闷闷不乐地转身,坐到另一边的软榻上发起呆来,赵书贤忽然说:“旁边的书柜里有你喜欢的书。”

    她喜欢的书?

    柳尘鸢莫名其妙,她喜欢什么书,赵书贤怎么会知道……何况,她喜欢的,都是些不怎么入流的民间话本。

    结果转头一看……

    居然还真是各种各样的民间话本。

    什么样的都有,不乏什么《春日行》《春宫事》之类看书名就让人觉得不对劲的书,柳尘鸢瞪大了眼睛,随手拿下一本《平妖降魔传》,翻开一看,内容是说一个和尚一路降妖除魔的故事……

    柳尘鸢本来是决定很有骨气不看他找来的书的,结果翻开后却看的津津有味,故事虽然有点吓人,却十分有趣,直到脖子有些酸痛,她才慢慢抬起头。

    赵书贤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手中的书本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柳尘鸢把书往旁边一塞,抿着嘴挪开了视线。

    好在赵书贤并没有戳破她,只是维持着这样的笑容看着她。

    到了晚膳时,赵书贤没留下任何下人,亲自帮柳尘鸢布菜,柳尘鸢极不自在,然而就如之前一样,赵书贤对她喜欢吃什么,了如指掌。

    柳尘鸢只能含恨吃下这份仇敌之食。

    到了晚上,柳尘鸢在梳洗后,怎么也不想去床上躺下,最后心一横,决定去软榻上休息,结果才走到软榻跟前,赵书贤就走过来,直接将她扛起来:“去床上睡,不然不舒服。”

    柳尘鸢倒抽一口凉气,随后用手锤了锤他的背:“赵,赵书贤!放我下去……”

    赵书贤没有理她,把她丢去床上,然后像大山一样压下来——却也只是抱住她,说:“睡吧。”

    即便知道大概是徒劳,可柳尘鸢还是想推开他,赵书贤却忽然沉声道:“且说这*和尚就月下细瞧,坟冢中白烟袅袅,磷火灼灼,隐见白烟磷火中,又有一女子,红衣似血……”

    他说的竟是《平妖降魔传》里最可怕的那一节,柳尘鸢看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可怕,现在被赵书贤一提,鼻上竟沁出一点汗来,赵书贤还要往下说,柳尘鸢轻声道:“别,别说了……”

    赵书贤轻笑一声:“害怕?”

    柳尘鸢不说话,身子却微微发着抖,推他的手,往里睡了些,赵书贤又沉声道:“红衣如血,黑发如瀑,独那煞白的脸……”

    “赵,赵书贤!”柳尘鸢简直要昏过去了,只好屈辱地往后靠了靠。

    眼下一点烛火也无,整个屋内漆黑一片,赵书贤又用那低沉的声音,诡异的语调说那样的故事,她真是怕到了极点,赵书贤见她是真的吓到了,都主动靠过来了,才终于真正不说话了,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不必怕,不过是话本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

    柳尘鸢心想,若当初自己死成了,就变鬼吓唬他去……

    于是,这个夜晚,柳尘鸢又一次,一边恐惧一边安稳地,睡着了。

    之后几天都是如此,赵书贤十分守信,除了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以外,什么也没有做过,对她也是完完全全的温柔体贴……柳尘鸢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用温柔体贴这个词来形容赵书贤。

    只是,赵书贤越是温柔体贴,柳尘鸢就越毛骨悚然,尤其是有时候她稍微抬眼,就能看到赵书贤炙热的视线……

    太可怕了。

    让柳尘鸢不解的事情还有一个,便是赵书贤对她实在太过了解了,无论是她爱吃什么,爱看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之前他对她坏的事情,似是专挑她害怕的,她不喜欢的事情来,现在要对她好了,又能准确无误地找出她喜欢什么,就像那本《群侠传》里的一个飞刀高手一样,例无虚发。

    这实在很奇怪。

    第三天晚膳时,柳尘鸢纠结了许久,还是把自己心中的这个疑惑给说了出来,赵书贤却只说:“只许你梦见与我成亲,不许我梦见你喜欢吃什么?”

    他提起那些梦,柳尘鸢便更纠结了,犹犹豫豫地说:“听你的语气,似是知道那些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书贤居然说:“是姻缘天定。”

    柳尘鸢差点气的昏过去,赵书贤却问她:“你希望怎么处置安琢言?”

    “安,安贵妃……”柳尘鸢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听他提起,微微一愣,又摇摇头,“你问我做什么,我不晓得……”

    赵书贤道:“她欺骗你,把你骗入监狱,受尽委屈……你不希望她受惩罚?”

    柳尘鸢呆住,最后道:“想,当然是想的……可是……”

    最后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必问我。”

    赵书贤道:“那,放了她?让她继续当贵妃?”

    柳尘鸢依然说:“随你。”

    赵书贤好笑道:“你的心倒也真宽……嗯……先把安勤华处死好了。”

    柳尘鸢忽然愤愤地看了一眼赵书贤,赵书贤略有些莫名:“怎么?不能处死安勤华?”

    “这和安勤华没有关系……”

    柳尘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欺骗我的人那么多,比如你,才是我最讨厌的。你都没有受一点儿惩罚,又凭什么去惩罚其他欺负我的人?你没有这样的立场……即便,即便你要惩罚安勤华和安贵妃,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想要这么做,而不是因为我!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应该来问我,一副要为我出头的样子……你没有这样的资格。”

    赵书贤看着她,颔首道:“嗯,还有呢?你还有想说没说出来的吧?”

    “对……”柳尘鸢心想说都说了,不如一次性说出来,“你觉得,你打着为我出头的名号惩罚安贵妃,就会显得你对我很好,你很伟大吗?才不是这样,安贵妃陪了你整整六年,你却可以丝毫不手软地这样对她,不管你现在是发什么疯,对我好了点,将来也随时有可能会把我也关进大牢里……赵书贤,你太可怕了,你对人根本没有感情,只凭自己的高兴……”

    赵书贤居然边听边点头,柳尘鸢见他这样,心里都有些发毛,最后只能草草收尾:“总之,不管你怎么做,你都……都不是好人。”

    听到最后,赵书贤笑了笑,说:“嗯。你说的对。”

    她,她说的对?

    柳尘鸢是做好了自己说完后赵书贤撕下假面发脾气的准备的,结果这人居然笑着说她说的对……

    真是个疯子。

    不过,她的这番话似乎对赵书贤的影响并不大,因为安勤华还是被处死了。

    柳尘鸢并不晓得安勤华被处死的事情,只是这样相处了几天,虽然依然害怕赵书贤,可不管怎么样,他始终变回以前那古怪的脾气,柳尘鸢慢慢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一点,战事不休,赵书贤虽然尽量在掌乾殿里批折子,可很多时候还是得去御书房,这种时候就对柳尘鸢来说便是最好的时光,她可以看自己的话本不用被赵书贤打扰,也可以在掌乾殿里到处溜溜。

    冬梅和夏槐为人谨慎,只跟着她,掌乾殿里还有两个婢女,一个叫常安,一个叫常悦,柳尘鸢只要离开屋内,那两个侍女便会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柳尘鸢身后。

    大约是赵书贤派着来监视她的,柳尘鸢并不在意。

    除此之外,掌乾殿的人要比柳尘鸢想的少一些,除了必要的侍卫,其他的宫人数量并不多。

    柳尘鸢可以在掌乾殿四处走来走去,常安和常悦从不阻止,直到有一日,柳尘鸢无意中走进了掌乾殿旁边的昌宁殿,这是个小小的侧殿,用途不明,看起来少有人至。

    掌乾殿旁边也有看起来这样无用又荒凉的殿,让柳尘鸢有些吃惊,她进了昌宁殿,发现了个书房,常安和常悦神色微微变了,轻声建议柳尘鸢去别的地方看看——倒也不强制,只是说这书房有些陈旧,里面全都是当年皇上幼时的书房搬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皇上也不许人打扫,所以应是落了灰尘。

    柳尘鸢只问:“我不能进去?”

    常安和常悦若说她不能进去,柳尘鸢便也就乖乖离开了,可常安常悦却说但凭她开心,柳尘鸢道:“那我要进去。”

    这两人神神秘秘的,想来越发有鬼。

    结果走进去,她们却居然没说谎,书房内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普通不过的四书五经一类的,也确实都落了灰。

    柳尘鸢转了一圈,被灰弄的打了两个喷嚏,头上的珠花便掉了下来,她下意识弯腰去捡——却发现看起来毫无特色的书桌下,居然有个小小的夹层,里边放着一个长锦盒。

    她愣了愣,伸手去拿那锦盒,一边悄悄注意常安常悦的反应,却见那两人也有些困惑,显然并不知道这个夹层和锦盒的存在。

    柳尘鸢直接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副卷起来的画,画再打开,却是一副女子弹琴图。

    画中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亭子里,低头抚琴,穿一身淡绿色春装,头上别着一朵珠花,素雅恬静,几乎可温琴音袅袅。

    亭子画的不细致,周围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致也画的潦草,只有里边那个少女,一笔一划,都能看出作画人倾注的心思与感情。

    柳尘鸢愣愣地看着那幅画,那是十三岁的自己,是……与赵书贤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赵书贤那时见了她,出言调戏了后,就回来画了她?

    画的倒是不错……

    柳尘鸢有些别扭地皱了皱眉头,目光下移,却忽然停在落款之处。

    顺安十八年。

    那是赵文帝时期的年号。

    但……不对。

    顺安十八年,这一年往下推算,赵书贤只有十四岁,而自己,只有十一岁。

    这一年,距离他们画中会面的时间,分明还有足足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