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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董昊父亲身边的内奸已经除去,我随即被松开了手铐。揉着已经发麻的手腕,我仍旧在想胤老太太就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
明莹加入组织时经受了许多折磨,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胤老太太对此肯定知情。这么说来,明莹昨晚被逼供时,遭遇身体上的侵犯,正是因为胤老太太了解她的弱点,才教那逼供的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胤老太太还说,她和令空对陈子奇都并不了解。但是,如果他们想查陈子奇,究竟有多难?这种说法,根本就是假话。他们说不定就是与陈子奇狼狈为奸,或者受了陈子奇的指使和控制。
如果得了绝症的人真的是胤老太太,她为了续命,就要借助陈子奇手上的假死药和解药。陈子奇当然会利用这个机会,把一心延命的胤老太太吃得死死的————不给配方,只给药物,想活,就得听我的。
看来,董昊父亲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陈子奇真的与胤老太太达成了这种协议,由她出手,暗中害死大伯,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我把这些想法说给董昊父亲听,他也表示有一定道理,不过还是要用事实说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田星阳说。如果有急事,就直接给他打电话。
我自然连忙谢过,董昊父亲又交代了两名心腹几句,把他们介绍给我。一个就是刚才说的田星阳,另一个叫冯尚。两人才审问过我,没想到我这阶下之囚转眼成了董昊他爹的干侄子,唱红脸的田星阳还好些,唱白脸的冯尚,脸上还有些不自然,我自然好言相慰,不在话下。
接着向董昊父亲问道:“刚才给您打电话的那个人,和之前告诉您,是我绑架了董昊的人,声音听起来一样么?”
董昊父亲点头说听起来是一样的。都是个男人。
“能不能查一下,刚才打给您的电话,是在哪里打的?手机号码的机主是谁?”我向董昊父亲问道。
“查不了,”董昊父亲道,“用的还是一次性手机。”
我叹了口气。一次性手机这东西真是麻烦之极,手机信号基站不会保存它的通信记录,所以也就无法通过基站来定位它的位置。
董昊父亲让人给我拿了套衣服,那张假身份证也还给了我。我终于换下这身穿了几个小时的黏糊糊、不透气的潜水服,感觉精神爽利了些。从这个地方脱身出来,我没有让他们送我,独自打了辆车,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又脏又破,不会仔细审查身份证的宾馆,住进了一个腌臜乱旧的房间。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浑身疲倦的我,和衣往床上一倒,立刻人事不知,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下午。醒来之后,朦朦胧胧地望着宾馆发霉的天花板,想着昨晚几次濒死、任人拿捏、差点丢了性命的感觉,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自己都觉得可笑。为什么会哭?我也不知道。
也许觉得,在这个偌大无垠的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只有在这个没人找得到的破宾馆里,才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在这个众生纷纭的世界里,竟然没有一个能真正交心的人,所谓的爱情,不管一开始如何轰轰烈烈,还不是说走就走;所谓的友情,不管怎样地发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还不是说变就变;就算董昊父亲承诺的所谓帮助,也随时可能反过来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反复无常;只有所谓的敌人,却像是真正的朋友一样,时刻想着你。但他想的,不过是怎么把你弄死。
我不知是怎么了,紧紧地揪着被子,深深的孤独和无力感,就像是见不到底的漩涡一样,把我拖进那无光的黑暗深渊中去。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出来,我活到现在,到底抓住过什么,到底留下过什么,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
也许,我向来都是个没目标的人。上学时,有老师和家长督促着,每天只知道看书、考试;靠着一点小聪明考上大学,就开始了放羊的生活,杂七杂八的书看了一堆,游戏玩了四年,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学毕业了,工作不好找,公务员没门路,于是又读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了,被导师介绍到一个所谓的投资公司,浑浑噩噩地做了三年,依旧什么都不是。
那些靠着家里关系就能轻松搂钱的官二代、富二代,那些商界巨子,那些福布斯、胡润排行榜上有名的人,那些长相姣好的男星女星……每天在新闻上抛头露面、侃侃而谈,我只能看着、羡慕着。即便是几年后,有了微博这个东西,我可以去关注他们,甚至偶尔还因为得到了一点他们互动而顿时觉得自己也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但是回到自己的那个出租屋,我,还是我。
那些人的精彩,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从这些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
没错,我是不学无术,我是一事不成,我是默默无闻,但是只要我想要,我一定能得到!
我要!
我要变得强大,变得富有,变得有权有势!
一亿?不够!我要更多!我要拥有让我不再这样被人呼来喝去,不再在董昊父亲面前低眉顺眼,不再在幕后黑手的眼皮子底下疲于奔命的足够身份和身价,因为,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
我把盖在身上的臭被子一掀,站起身来。一把拉开乌黑粘手的窗帘,任由阳光洒进来,落在我的肩上。
出了宾馆,我在报刊亭买了个不记名的sim卡,通讯器材店里买了台山寨手机,招了辆出租车回到长风公园,在那个海洋馆里找到了藏在隐蔽地方的车钥匙,开了车直奔明莹所在的医院而去。
朱峻轩已经回松江的房子,我看着在病床上脸色嘴唇白得吓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明莹,不禁心里感叹。赵辰已经估计是一直在照顾,困得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让这吃货大条的姑娘来照顾明莹,真是难为她了。
我没有去打扰两个人,转身出了房间,又找到了辛晓鑫。
他住在一间挤满了各种人的病房里,又小又破,没有空调,这大夏天,能把人活活闷出褥疮来。一见我,连忙笑道:“哎呀我去,领导来了,来来来,领导坐。”说着就要下床,去搬椅子。
我摆摆手说不用,你小子给我正经点,别他妈整天这么油腔滑调的。
辛晓鑫还是没个正经地道:“艾玛,领导越来越有派头了,果然是领导。”
我冷哼了一声,道:“你能下床就好,我们出去聊聊。”说着,拎着他到了住院楼外面的草地上,严肃地道:“你给我弄的那个硫喷妥钠,把人弄死了。你怎么搞得?”
辛晓鑫嬉皮笑脸地道:“领导开什么玩笑,我哪能糊弄你呢,那玩意弄不死人的。”
我没理他,只淡淡地道:“我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昨天因为你弄的硫喷妥钠,我几乎没了命。说难听点,我现在是来讨债的。你最好小心说话。”
辛晓鑫脸色僵住。他从没听过我的这种口气。虽然管我叫“领导”,也是带着调侃和玩笑的口气。也许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感觉到我像个“领导”了。
他的声音开始有点发抖,道:“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我冷笑一下,道:“晓鑫,别的我不多说了。既然我来和你谈,就是给你个机会。这事儿,要么是你干的,要么你就是被人盯上了。你要清楚,我昨晚上差点死了,但是我没死。我没那么容易死。想整我的人,迟早会被我整。李芊羽就是最好的例子,在金山岛上你也见过了。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三个问题。”
辛晓鑫哆哆嗦嗦地道:“什么……您说。”
“你有没有在药里动手脚?”
“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绝对……”辛晓鑫眼瞅着就要把手举起来,真个要对天发誓。
“行了,”我打断他,道,“你从哪里弄到的药?”
“是在南翔那边,一个……帮派手里。”
“湖北帮,叶锐?”我皱眉问道。
“是……是啊……”
果不其然。上次我去找叶锐时,他一听到我说的那句暗语,就说既然我是胤老太太的人,他自然会帮忙。对胤老太的手下尚且如此,如果胤老太本人的吩咐,就更让他无不遵从了。
这么说来,幕后黑手是胤老太太的可能性,更大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冷冷地盯着辛晓鑫,道,“你还想不想跟着我混?”
辛晓鑫战战兢兢地道:“想,当然想。佑哥,兄弟们都佩服你,真心佩服……”
我微微点头,道:“既然想跟着我混,以后办事就利索点。昨儿晚上这种事,我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辛晓鑫忙不迭地点头,说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我淡淡地道:“那就回病房去吧。没你的事了。”
说罢,我一个人走到了住院部,对着一个看起来主管模样的中年男人,道:“我有个朋友住在这里,我去看了,房间太小太破,给他换一间单人病房,有空调的。”
那主管上下打量我一番,道:“你以为有那么多病房给你们住啊?有地方住不错了!我们的单人病房都住满了,住不惯就搬地方,正好给人挪床!”
我冷冷地道:“给我朋友换个房间,你开价,我出钱。”
“哟呵,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这主管讪笑道,“还和我横上了,你有钱了不起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岳阳医院,你以为有钱就能住单间?”
我二话不说,转身走开几步,一个电话打给田星阳。
很快,这主管身边的座机响了起来。
他没好气地瞪我一眼,接起电话道:“喂?哎,院长,您好啊……”电话接完,他头上已经是汗水涔涔而下,向我道:“您……您是什么来头?”
我冷哼一声,道:“什么来头?够让你给我朋友换房间的来头,就够了!”
说罢,便坐在一旁,看着这主管忙前忙后,过了半小时,我到了辛晓鑫新换的单间里,看着他一脸激动感恩的表情,道:“既然你说,跟着我混。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辛晓鑫连连道:“我跟,我一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