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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定,警察是不干预你们经济纠纷的,但你欠他的钱,应该给他。【26nbsp;】人家也是辛辛苦苦干出来的……”
尤兴宝抢着说:“这其中有诈?”
老张马上顶上去说:“是你诈他,而不是他诈你。你仗势欺人!赖钱不还!”
警察立刻喝住他:“你们要钱,也不能闹事。闹事是犯法的,知道吗?有纠纷,就到法院去告。”
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两面教育了几句,就准备走人了。
这时,尤兴宝到外面不知给谁打了电话,不一会,刚才处理事情的那个警察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在当地转了一圈,一抬头,脸色就象变色龙似地变了:“喂,你们是哪里的?身份证呢?拿出来看看。”
李锦轩和李兵都有没有身份证。李锦轩的,被一个债主抢走了。李兵的,因居无定所早就弄丢了。只有老张有。
这下,他们正好找到了理由。那介接电话的警察说:“三个人,两个没有身份证,走,跟我们到派出所去。”
老张说:“我们又没有犯什么罪,为什么要去?”
警察眼一瞪,一边推他们往外走,一边说:“你们扰乱人家办公,又没有身份证,走!”
他们就被呼叫着的警车捉进了派出所。
李锦轩心里很难过,但他并不怎么害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犯罪。问人讨钱,又没有过激行为,不管到哪里都不怕。
他只是不明白,那个警察只接了一个电话,态度就突然变了。尤兴宝这家伙,真是神通广大啊!
警察开始一个个做询问笔录。先问李锦轩:“你叫什么?”
李锦轩不等他问下去,干脆自己说起来:“我大学毕业后,当过老师和记者……”
他知道警察会看人头,戴帽子,所以故意这样说。他见警察疑惑地看着自己,继续说,“后来我下海,因种种原因失败了。没办法,就帮尤兴宝跑业务……”
最后,他有些激动地说:“警察同志,当一个弱者被强人欺负时,你们究竟是支持弱者还是强人?“
李锦轩的反诘是有力的。
那个警察想了一下说:“不管是强人,还是弱者,我们支持一切遵纪守法的人,依法惩治各种违法乱纪行为。你们到人家办公室里去闹事,就是违法。你们的行为违反了国家有关治安条例,要罚款。”
老张急了:“罚款?我们没钱打官司,只好一次次地来问他要,他分文不给,还欺负人。你们不支持公道,倒要罚我们的款?哼,李锦轩,你问问你以前的那些记者朋友,叫报纸给我们评评理。”
说着,给李锦轩使眼色。李锦轩心领神会地说:“我出去就联系,让媒体讨论讨论,弱者的报酬,到底该不该问强人要?”
李兵说话更急:“我们穷得快饭都吃不着了,哪里还有钱罚款啊?要命一条,要钱没有。”
警察严肃地说:“这里是派出所,你们说话要注意点。”
说完,把他们关在一间空房子里,就走了。到傍晚时分,一个不认识的警察来放他们:“你们走吧,这次看你们情节较轻,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下次再来闹事,就要严肃处理。”
老张说:“就这么放我们走了?我们还不想走呢,叫那个警察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个陌生的警察说:“走吧,走吧,别不识好歹了。他们欠你们工资报酬,你们要通过正当途径去要,懂吗?”
通过正当途径要,就要跟尤兴宝打官司。可李锦轩目前既没有起诉费,也没时间和精力打。只得一边卧薪尝胆地做小工,一边冥思苦想着东山再起的办法。
他跟那个非常时期下放劳动的右派分子一样,成天低眉顺眼地跟民工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但他比右派分子前途渺茫,那时的右派分子后来都平反昭雪,重见了天日。而他现在被黑心人害得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如果没有能力自救,谁来帮他呢?
他毕竟是个脸白手嫩的读书人,只干了几天活,脸就变得又黑又瘦,手上磨出了一层层的血泡和老茧。
民工们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情景,使他想起小时候看到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来。前后只隔了二十多年,就如发生了海啸一般,海水倒灌了。那时,城市里的人往乡下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现在,乡下的人都往城里流,为城市建设添砖加瓦。
连他这个曾经的教师和记者,也倒流进了城市,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民工。可那时知青在农村劳动,虽然一天只挣几个工分,但与贫下中农是同工同酬的;而现在的民工们在城里劳动,一天到晚做十多个小时,只得几十元钱,有些人却只张张嘴,批批条,订订协议,就能弄到几万几十万甚至更多的钱,这是多么巨大的反差啊!
那个胡总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他只是一个小公司的经理,就凭借手中的权力,问人要钱眼也不眨,吃人血汗,眉也不皱。他有国家给的工资分的房子配的车子发的福利,还不住地问人要钱,不知要到多少钱了,光他和老齐就白给了他四万(包括物品)。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人受了别人的钱却不给人办事,怎么就心安理得呢?古人尚且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啊。
去年,他巧遇自己的学生后,就钻进了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圈子。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动圈子。什么样的圈子,就决定什么样的命运。真的,而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圈子中,有时常常是不清醒的,也很难轻易走出来。
这真是一个既充满诱惑,又害人不浅的圈子,人一旦被引入其中,就象吸了毒一样欲罢不能了。
他记不清开始是谁把他往这个圈子里领的,当然引的人并无坏心。七转八拐,不知转了多少弯,才巧遇了自己的学生。
他早就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他的一些老乡靠承接工程,成为了一个个新上海人,却一直没看到过,有些不大相信。这次巧遇孙洪兴,他亲眼看到了一个小青年,摇身一变成了新上海人的过程,才不得不相信了。
孙洪兴富有传奇色彩的成功过程,让他深感意外和震惊,也感到汗颜和不安,更使他坚定了走这条路的决心。
但他适合走这条路吗?能在这个圈子里钻出名堂吗?
他心中一点也没底,也摸不着方向,只得象只没头的苍蝇,在这个他完全陌生的圈子里乱钻乱撞起来。钻来撞去,他终于撞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呢?是一个在彭浦新村设滩,卖小吃的老头,姓齐。老齐也是苏北人,六十岁左右,平时一直穿得象叫花子,走在路上,总是憋不住要找阴暗的角落撒尿。
他不识字,也听不大懂普通话,但身强力壮,喉咙响亮,一开口就象跟人吵架一样。他表面憨厚傻呆,骨子里却有着农民式的狡黠和机智,也有着卧薪尝胆式的雄心壮志。
他不注意穿着,所以他在上海一个设计院当高工的哥一见到他,就要皱眉头,从不让他到他单位里去,也不让他走进自己的家门,只让他有事打电话。
一天,有人介绍他与老齐认识后,老齐就告诉他,他哥是个专门帮大单位设计建筑图纸的高级工程师,关系多,路道广,能给人介绍建筑工程。
李锦轩喜出望外。
他天天东奔西走地忙,却一直在中介人中间兜圈子,空耗精力,为遇不到真菩萨而苦恼发愁。现在机会来了,他岂能错过?
于是,他不管老齐说什么,都一口答应。然后有事没事就到他的小摊边去转悠,不住地催他领他去见他的哥。
这天,老齐终于带他去外滩见他哥。到了他哥的单位门前,老齐上前对门卫高嗓大调地说:“我找齐松林,我是他阿弟。”
门卫就打电话上去,他哥让他等在楼下,他下来。
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知识分子从楼下走下来。老齐呲牙咧嘴地迎上去,给他介绍说:“他叫李锦轩,一直想见你,你看能不能帮他介绍一个工程?”
他哥打量了他一下:“你是哪家建筑公司的?”
李锦轩就把自己挂靠的建筑公司名称说了。他哥说:“好,等我联系好,再通知你们。”说完,就转身上楼去了。
过了几天,老齐对他说:“我想,最好买点东西给我哥,否则,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李锦轩想了想说:“那你得带我去。”
老齐说:“我哥从来不让别人到他家里去的。”
李锦轩不放心:“我只到他家楼下,不上去。”
这样,老齐才答应了。
李锦轩问:“那要多少钱呢?”
老齐说:“少一点算了,就两千元钱吧。五百元买礼物,还有的作红包。”
说定后,这天,老齐就带他来到淮海路一个老式里弄,拿了他给的两千元钱,先到一个商店里买了五百元左右的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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