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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财听完四豹的陈述,眼睛都红了。娃是给他买皮袄时被抓走的,难得他有这份孝心,就是砸锅卖铁他也要想法子把娃从火坑里给救出来。
四豹把启智挣得银钱交给进财准备离开时,进财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把银钱还给了四豹,他说:“你把钱交给启智媳妇吧,她正等着花哩!”
四豹耷拉着脸蔫几几地说:“我不敢去,怕他媳妇和我拼命!”
“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启智在洛阳城跟着牛贩子贩菜哩,过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进财黑着脸回到院里把启智被抓壮丁的事告知了燕儿。燕儿正坐在窑根下的石头上端着碗里吃饭,她心中一急手里的碗掉到地上摔成了几瓣。她顾不得收拾地上的碎碗,流着泪催着进财:“这可咋办呢?快点想法子把他救出来呀!”
“这不是着急的事!”进财叹着气说:“你明儿个去把他媳妇叫回来,娃一时半刻回不来,不能让他媳妇再在外面饿肚子!”
临近年关时,谷氏在村里借粮食没能借到,进财得知后悄悄打发菊花给她送去了一袋白面,这时候她也该吃完了。启智被抓走了,总不能让他媳妇饿死在家里。进财给燕儿交待完家里的事,连夜背着褡裢进了城。他要去找王秀才和敢为,他俩在外头熟人多,一定会想法子把启智救出来的。
进财赶在吃早饭时来到了公署,王秀才和敢为没在公署,刚刚荣升为保安团副团长的刘良楷接待了他。刘良楷看到他来了,又是忙着沏茶又是忙着到灶房里盛饭。让进财感动是的刘良楷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见外了,他不但亲热地招待他,还关心起了家里的事。他嘱咐着他要吃好穿暖,做活时别太劳累了。刘良楷长得浓眉大眼酷似他年轻时的样子,进财心里一热关切地嘱咐着刘良楷:“娃,你能熬到眼下这位上不容易,好好跟着先生干将来前途无量!”
刘良楷笑了笑说:“爹,你就放心吧!敢为哥已给我做了表率,我要向他要学习哩!”
听到刘良楷叫了自己一句“爹”,进财愣了一下眼睛随即就红了。这娃还是头一次开口叫他爹,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啊,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娃长大了变得懂事了,进财红着眼睛劝着他:“在村里可不敢这样叫,要是让你爹娘知道了要生气的!”
“爹,我知晓这理!”刘良楷低着头说:“没人时我就这样叫你!”
刘良楷比启智大一岁,要不是在公署里做事,如今也该成家了。越虎夫妇眼下正托媒人给他找茬口哩,只是这一两年没遇着合适的。
进财与刘良楷一直坐到晌午,还没等到敢为和王秀才回来。进财开始着急起来询问着这俩人的行踪,刘良楷说:“爹,你有啥事不妨先说给我,他俩回来后我把话带到就行了!”
进财把启智被抓壮丁的事说了出来。刘良楷一听也着急起来,他安慰着进财:“爹,洛阳城里有我在日本留过洋的同学,他们如今都在军队里做着头头,我托他们打听打听启智的事,把他救出来不是啥难事!”
听刘良楷这么说,进财也稍稍放下了心。到了天黑下来他要回村时还不见敢为和王秀才回来,他等到这时候就是想见敢为一面。过了年初五敢为就把启勇送到太原府念书去了,启勇没出过远门他有些不放心,想让敢为给他交个底。敢为和王秀才没能按时回来,刘良楷也是坐立不安显得比他还要急躁,他不时地跑出去向同僚们打探消息。公署里的人全都神色慌张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有几个人把刘良楷从屋里叫出去小声商量着什么。进财看到这情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是不是敢为和先生出了啥事?待刘良楷回到屋里,进财着急地问道:“娃,你给爹交个底,是不是他俩出了啥事?”
“说出来怕你着急!”刘良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他俩上黑面山救三豹去了!”
三豹前几天夜里到城外查案子时,被冠虎悄悄派人抓到了黑面山。冠虎放出话要点三豹的天灯,收到消息王秀才和敢为两个上了黑面山,他俩已经走了两天了还没回来!进财听完刘良楷的叙说,腿一软踉跄着差点没栽到在地上。这俩人上了黑面山肯定凶多吉少,依冠虎的性子决不肯轻饶了他们。进财当即决定先在城里住下,看事态的发展再想法子搭救。
前几天黄昏时分,石桥村一位老汉来公署报案。说是在来城里的路上,他去一块庄稼地拉屎时发现了两具女尸。老汉姓郭五十来岁,人长得干瘦干瘦的满脸全是皱纹,看上去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三豹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辖区内出了人命案子这可是大事,其他兄弟们全到城里巡逻去了,三豹只好带着留在团里值班的两个兄弟奔向了事发地点。
在郭老汉的带领下,他们一行骑着马来到了城外一处僻静的小山凹中。三豹在马背上举目四望并没发现有什么女尸,他正欲问个明白,郭老汉突然仰着头大笑起来。接着从远处的土堆下面冒出来十几个身穿黑衣手拿洋枪的土匪。三豹心知不妙知道中了埋伏,他掏出枪正想策马退出去时,身后一块大石头后面也冒出来几个土匪。一阵慌乱过后三豹立即明白过来,他们已被土匪包了饺子陷到了重围之中。随三豹来查案的两个兄弟没见过这阵势,吓得哆嗦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土匪们立即冲上来,把他俩五花大绑地装进了麻袋。看来这伙土匪是有备而来连装人的麻袋都装备好了,三豹知道自己已无法脱身,他冷静地质问着郭老汉:“敢问你们是何方人士,为何要戏弄本团长?”
郭老汉双手抱拳作了个揖说:“委屈你了王团长,我们大当家的有请!”
郭老汉言毕立即冲过来几个土匪夺下了三豹的枪,他的下场和两个兄弟一样被土匪们五花大绑地装进了麻袋。三豹被土匪们带到了一处大山中,待土匪们把他从麻袋里腾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山洞之中。三豹环顾左右随他而来的那两个兄弟已不见了,不知是被土匪们杀了还是给弄到了别处?十多个土匪满脸杀气地站在他面前,全都冷眼看着他。土匪们绑票无非就是要几个银子,想必不会为难他。三豹揉着被绑得麻木的手脚从地上站起来,对身旁的土匪说:“把你们大当家的叫出来,我要和他和说话!”
土匪们没有言语,脑袋纷纷向洞后转去。三豹这才看到洞后的椅子上坐着个一言不发的光头汉子。汉子的头剃得油光锃亮,在满洞火把的照射下活像个油葫芦,他闷声不响地冷眼看着他。三豹只觉这人面熟,他揉着眼睛仔细一瞧不由的倒抽了口冷气。“冠虎!”他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三豹这才明白过来,是冠虎绑了他的票!冠虎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就是他带人挑断了二哥的脚筋。自从他做了保安团长,曾不止一次地对兄弟们交待过,一定要活捉这个土匪,替二哥替被祸害的百姓们报仇。如今他却壮志未酬身先死!落在冠虎手里三豹自知难以活命,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他处置。
前些年与石头那一仗,刀疤脸的这股土匪已遭受灭顶之灾早该树倒猢狲散了。在冠虎的拉拢和组织下,那些原先突围出去的土匪又回到了山寨。他们打心里佩服冠虎的本事,纷纷拥举他做了大掌柜。这些年在冠虎的苦心经营下,他们这股土匪已发展到了百十多号人。这伙土匪虽说没刀疤脸在世上那么风光,但也不是三豹手下那几十个团丁想灭就能灭掉的。
“小老弟,别来无恙!”冠虎冷笑着走到三豹身边,捏着他的下巴说:“知道我为咋把你抓来吗?”
三豹一把甩开冠虎的手,拿话激着他:“你要有种就该放我回去,使这号见不得人的手段把我弄来算啥英雄老汉?有本事咱俩带着人真刀实枪地干一仗!”
“小老弟,在我面前耍这套你还嫩了点!”冠虎得意地大笑着说:“别拿话激我,我想绑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横竖都免不了一死,三豹倒也无所畏惧,他说:“看在咱俩同乡的份上,你让兄弟们把刀磨快点,我要是眨下眼睛就不是娘养的!”
“这样死,太便宜你了!要用我们的死法!”冠虎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我要点你的天灯!”
冠虎紧盯着三豹的眼睛,他想从这个冤家的眼里看到一丝恐惧。杀掉三豹太容易了,他已成了他案板上的肉,他要先从精神上把他打败,让他在无限的恐惧中慢慢死去!冠虎失望极了,三豹的双目平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他淡淡地笑着说:“你点我的天灯也好,点我的人油蜡也罢,无非就是一死。大丈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冠虎心想这娃的保安团长没白干嘛,把胆子都练出来了,他不由得对三豹刮目相看:“你娃,有种!知道我为咋要点你的天灯吗?”
三豹轻蔑地看了冠虎一眼,说:“我当初捉了你的奸,没让你做成族长!”
“这话没错!”冠虎摸着光亮的脑袋黑着脸说:“你当初那一脚把老子给踢残了,害得老子这些年连女人也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