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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泰走后,刘秀才气得倒在炕上几天都没缓过劲来。要不是刘金泰亲口告诉他,打死他也不相信女子能做出这号丢脸的事。从刘金泰的描述中,他得知到张家闹事的人应该是三豹。可三豹去年才定了婚,今年秋里就要成亲。也没听说他退婚的事,难道玉琼要嫁给他做填房不成?刘秀才想想觉得不太可能,说这人是刘良楷吧他或许相信。可刘良楷带着眼镜,从张家的描述中来看分明不是他。再说刘良楷比玉琼要小一辈,俩人在一起不合适。刘秀才百思不得其解,女子究竟瞅上了啥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要退婚?自从女儿连夜从家里翻墙逃出去,他就预感到这门婚事不妙。女子定是心里有了人,要不然也不会连棉衣都不穿,深更半夜的从家里跑出去。让刘秀才气恨的是女儿心里有了人也不告诉他,让他在人前丢尽了脸面受尽了张家的嘲弄。当她回来他要用鞭子抽死她,不认她这个女儿……
整个夏天刘秀才都借口腰痛躲在家里不肯在村中抛头露面,后来他渐渐想通了,毕竟时代不同了,三媒六证的事也只是走个形式。只要女儿喜欢,嫁给谁都无妨。她的嫁妆他还给她留着,他只希望她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要让他这个做爹的再蒙在鼓里受村人的嘲弄了……
秋后的一天,刘秀才正在屋后的菜园里弯着腰摘菜,刘良楷手里提着两坛子酒走过来和他打着招呼:“族长,忙着呢!”
刘良楷穿着身得体的四兜洋装,鼻子上架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刘秀才心想凭着女儿的心气,一般娃娃她是瞧不到眼里的。也许这娃才是她心里人,刘良楷在东洋留过洋见多识广,没准他俩在公署早好上了。他俩尽管隔着辈份,平时也只按村中的辈份论。他两家早出了五服,八杆子都打不着了,女儿嫁给这娃也没啥不好的。去张家闹事,也许只是这娃让三豹出了个头而已。刘秀才心头一热招呼着刘良楷:“啥时回来的,回屋里坐!”
刘良楷这次回家是带着先生的使命特地来拜访刘秀才的。看到刘秀才心情不错,刘良楷走进到院里就夸起他种在窗台下的菊花来:“族长,你的花伺弄的真是好看啊,啥时教我一手!”
刘秀才倒了杯茶水递到刘良楷手里,关切地问道:“公家饭吃得惯吧?”
刘良楷双手端着茶杯局促不安地回道:“慢慢熬着,眼下也没啥好差事!”
“娃,这次回家咋不见你穿公服!”看到刘良楷穿着便装回家,刘秀才感到好奇。这娃前几次回来穿得可是保安团发的正儿八经的公服,他那身黑白相间的公服让村里的后生们羡慕得直咂舌头,他们全都试穿了一遍。
刘良楷尴尬地笑道:“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看族长大人的,穿哪身黑狗皮做啥!”
看着刘良楷温顺谦恭的样子,刘秀才心想在外面干事的娃娃与村里的后生们比起来就是不同,这娃说话越来越入耳了。刘秀才挂念着女儿,也不晓得她那晚从家里逃出去冻着没有,半年多了她也没捎个音信回来。刘秀才把话题扯到了女儿身上,问道:“玉琼可好?也不见她捎句话回来,她娘一想起她就哭!”
“她好着哩!我这次就是为她的事专程回来看你的!”刘良楷朝院里看了看发现赵氏不在,连忙问道:“咋不见我奶奶在家?”
“她到村里串门去啦!”
得知赵氏不在家,刘良楷暗自庆幸。要是有她在场,话说出来会更加麻烦。两个男人在一起谈论这事才方便些,该怎样开口给刘秀才说这件事,刘良楷却犯了难。他端着茶杯放在嘴边“滋溜、滋溜”地吸着,掩饰着自己慌乱的表情。茶杯已经空了,刘良楷还端着杯子放在嘴边吸着。刘秀才给杯子里续上了水,亲切地看着忐忑不安的刘良楷,期望着他能把他和刘玉琼的事说出来。如果他所料不错这娃就是为这事回来的,要不他为咋会给他提两坛老白汾,这可是姑爷看望岳丈才带的贵重礼物。刘良楷紧张的搓着手额头上已冒出了虚汗,他心里直怪先生把这个难办的差事交给他来办。三豹要成亲忙得抽不开身,要不然这份难办的差事也轮不到他头上。刘良楷左右为难,不知该怎样开口给族长说这件事。刘秀才微笑着用期许的目光看着刘良楷,希望他能快人快语把话说出来,这不是啥难为情的话。刘良楷轻轻咳嗽着面红耳赤地说:“族长爷,有句话我说出来你可要沉住气,不能发脾气啊!”
“娃,你说吧,我不发脾气!”刘秀才安慰着吞吞吐吐的刘良楷:“我这年纪啥事没经历过,有话就直说!”
“玉琼她……她……定婚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晓?”刘秀才歪过头满腹狐疑地看着刘良楷,他尽管有着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事这女子竟自个儿做了主。
“她和谁定得婚?”刘秀才忍不住开了口。
“这人本事大着哩,咱县就属他本事最大!”
“到底是谁?”
“你的老熟人……”
“我的老熟人?”刘秀才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
“你俩关系铁着哩……”
刘良楷紧张地看着刘秀才,悄悄琢磨着他的心思。刘秀才明白过来,眼前这娃并不是他的姑爷。女子究竟和谁定的婚,他努力思谋着却想不出这人是谁,他懊恼起来:“你娃有话就直说!”
“她和我们先生定的婚,过几天他俩就回来给你商量成亲的事!”刘良楷说完用手背抹了抹脸上淌下来的虚汗。
“你先生?他俩还要成亲?”刘秀才明白过来这人是谁后,哆嗦着嘴脸色已变得乌青。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刘良楷看到情形不对,立即站起来溜到屋门口说:“族长爷,我回去了!”
“把你的东西带走!”刘秀才的怒火不由地从胸口冒了出来,他恨不得把这小子狠狠捶上一顿,他绕了半天就是来和他说这事的。
“这是先生孝敬你的,你留着喝吧!”
刘良楷说完飞样地跑到了院子里,紧接着他身后“砰”的一声爆响。刘秀才已把那两坛老白汾摔碎在了院子里,他站在屋门口狠狠骂道:“给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带句话,他俩要是敢回来,我就用扁担把他们打出这个村!”
刘秀才越想越气,女子嫁啥人不好?她既是嫁上个杀猪的屠夫他也不会拦着她,可她偏偏就鬼迷心窍地要嫁给王秀才。他年纪都能做她爹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让他的脸往哪搁!她深更半夜从家里偷跑出去,原来就是为了去见他,怪不得他过年都不敢回来。刘秀才从院门楼下拿过镢头跑进西厦屋里,把给女儿置办的嫁妆砸了个稀烂。这还不解气,他把砸烂的柜子抱到院里一把火给烧了。赵氏从院门口走进来看到男人在烧东西,她不解地问道:“他爹,烧啥呢?”
刘秀才黑着脸没吭气。当赵氏看清楚他烧得是女儿的嫁妆后,赶忙拦住了他:“他爹,你这是咋啦?”
刘秀才把女儿的事说了出来,赵氏听罢腿一软就坐在院子里哭嚎起来:“我的玉琼,你这是鬼迷了心窍了呀……”
刘秀才怕被外人听见,赶忙关上院门把女人拉到了屋里。赵氏两只手在刘秀才胸口上狠狠捶着:“瞧你把女子惯的,这下管不住了吧……你赔我的女子……你去把她叫回来,不要让她一条道走到黑……这个憨憨……”
刘秀才气得大病了一场,他气恼女儿也气恼王秀才。他怪女儿不成器,亏她还是个念过书的女学生,这些年她的书全念到了狗肚子里,竟辨不来个好劣。他埋怨着王秀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变着法地骗他,竟然还捎话让他尽快给女儿找婆家,他安的啥心?他把婆家给女儿找下了,他却打发人去坏事。这不是耍他嘛,天底下有这么坏的人嘛!他才当了几年官,心就黑成了这个样子。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当初咋就能和这种人交上朋友。他埋怨着这俩人合起伙来骗他,把他蒙在鼓里骗得好苦。王秀才是个外人,难道女子也瞎了眼,她就不知道心痛爹娘?刘秀才气得躺在炕上长吁短叹,他恨不得跑到公署把这俩不要脸的东西臭骂上一顿,就是把他俩打死他也不解气。君子交绝不出恶声,这是他做人的底线,这个昔日的同窗把他气糊涂了,他做下的这叫啥事?他俩还不知羞耻地要跑回来成亲,他俩要真敢回来,他会不顾他的秀才和族长身份,把这对丢人现眼的东西打出村子,永世都不再见他俩的面。
王秀才要娶刘玉琼的消息在村里不径而走,早在刘秀才躺在炕上的日子里,这消息就在村里传得尽人皆知。村人大多半信半疑,觉得这事极不靠谱。刘玉琼才多大?王秀才多大了,这俩人能搅到一搭里吗?这个消息最先是从越虎嘴里传出来的,是刘良楷回来告诉他的,他又悄悄告诉了刘金泰。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刘良楷在王秀才身边做事,他带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由不得村人不信。村人都在冷眼旁观着刘秀才的一举一动。刘秀才气得躺在炕上后,他们这才觉得真有这回事。
当刘秀才开始在村里抛头露面后,村人惊异地发现精神抖擞的族长几天不见似乎老了一大截子,人也瘦了整整一圈。村人看到刘秀才这幅委靡不振的样子,私下里悄悄说着:“族长得下心病了……”
当刘秀才蔫几几地走到进财家里时,进财看到他幅样子已猜到了**分。看来村人所言不虚,王秀才也许真和刘玉琼定了婚。进财安慰着刘秀才:“已经民国了,你想开点!”
刘秀才黑着脸没有吭气。进财感到左右为难,这事让他这个局外人怎么说,他俩都是他的至交,说谁的不是呢?他只好对刘秀才说:“想通了,心就不痛了……”
刘秀才知道进财也有苦恼,他为娃娃们换媳妇的事羞于出门。两个人同病相怜,刘秀才苦笑着问道:“娃们换了媳妇,你做何感想?”
“娃娃要换,你拦也拦不住的,不如顺其自然……”
“好个顺其自然!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哪……”刘秀才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半刻转不过这个弯。
当初两个娃娃换了媳妇,进财和刘秀才一样只觉没脸见人了。后来他渐渐想明白了,娃娃有娃娃们的活法,一辈人只能管一辈人的事!有些事只要能想通,也就算不得一回事了。世间恼人的事多着哩,与屋里的搅个嘴与邻人吵个架,油盐酱醋鸡毛蒜皮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活个人不容易,何必自寻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