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小说网 www.44pq.org,最快更新红颜乱冷王追妃最新章节!
齐穆最终还是被留在了千荷居里,择日下葬,就葬在莲姑娘的坟墓旁。【】
齐穆被身份困了一辈子,到死的时候,也因为身份问题不得风光大葬。但是钟青叶知道,比起这一点,齐穆或许更在意死后的归属,齐墨同意将整个千荷岛作为他的归宿地,对于齐穆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玉和齐颜都留在了千荷岛,参加齐穆的丧礼,钟青叶有孕,齐墨则是皇帝,两人都不适合留下,丧礼的所有事宜便全权交给傅彦处理,这对于这个忠心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也是当仁不让的事情。
夏季炎热,事情不宜耽搁太久,齐穆的丧礼便安排在三天后,他死前已是落魄的叛军,齐墨索性下令,剥夺了他一切的封号,降为庶人。他生前没法做到的事情,死后总得有个交代,被身份困了一辈子,死后,就做个平凡人陪莲姑娘安眠在这座岛上吧。
齐穆被送回千荷居后,钟青叶便和齐墨离开了这座岛,这次出行虽说出乎意料,却却不虚来此一回,钟青叶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马车内只有她和齐墨两个人,钟青叶半躺在齐墨的怀里,脑刚刚清明了一片,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句。“齐穆不愧是齐穆,出生高于常人,活着的时候轰轰烈烈,就连自己的死,都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他这一辈子啊,绝对可以当得上悲壮两个字。”
齐墨的精神不是很好,一上马车边靠在车壁上假寐,听到钟青叶自言自语般的话,便撑开了一丝眼睛,伸手将盖在她身上的斗篷往上拉了拉,淡淡的问道:“从何说起?”
钟青叶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角度,声音也轻软下来。“齐墨,你和齐穆斗了这么多年,不会没发现他的故意吧?”
没错,齐穆就是故意的,原来钟青叶还觉得奇怪,以齐穆的聪慧和细心,再加上当年如日天的权势,为什么没有在齐墨的势力刚刚成型时就加以铲除呢?原来她还怀疑是因为有莲姑娘在里面周璇,可是莲姑娘死后,齐穆也一直没有对齐墨下杀手,这又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说他是良心未泯,不忍对兄弟下重手吧?那在夺嫡之争死去的若干兄弟手足,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齐穆是故意给齐墨放水的!
其实不单单是以前,就光是近几年他和齐墨作战时的举止就能猜到,齐穆根本没想要打败齐墨,要不然也不会在手下大将叛逃后就一蹶不振到那般溃败的程度。
直到今天钟青叶到齐穆这般模样,这才明白齐穆自戕之心是早已经存在了,只是他身为太子,后又登上了帝王的宝座,地位的约束和皇室的尊荣不允许他有任何伤害自己的举止。
而他又是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就算暗自找人来杀自己,制造被人暗杀的假象也是极不安稳。先不说他作为一个皇帝,保护他安危的人会有多少,找人暗杀自己能不能成功还是个问题,就算真的成功了,这该掀起一场多么浩大的声势?
帝王若被暗杀,朝堂势必会严厉彻查,弄不好就会查出他是自我寻死的,就算没有查出来,皇帝的猝死也势必会对朝堂造成动荡,朝堂一乱,百姓必定不得安心,而周边国家是否会乘乱打劫也难以预算。
齐穆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从来不会做冒险的事情,因为他的聪明,也因为他作为帝王的责任感,就算想死,也得有一个完美的理由。
这个时候齐墨的崛起,正好填充了他的要求,更何况齐墨一直因为莲姑娘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怨恨于他,这样的人,实在是用来逼迫他杀了自己最好的存在!
所以,这么多年来,齐穆表面上是在和齐墨为敌,暗地里却一再给他放水,或者又是存了磨砺他的想法,用自己的方式,逼迫他快速壮大起来。也正是因为有了他在暗地里的波助澜,再加上齐墨自己的能力,他才会在短短六年内从一个权势、不受重视的皇子成长到可以和一个皇帝分庭抗体的程度。
换句话来说,齐墨能有今天,最大的功臣不是五鹰,而是齐穆。而现在的局面,完全是齐穆自己一手造成的。
齐穆的自戕之心估计是从莲姑娘自戕之后才有的,他的想法是,既然自己不能结束自己的性命,那就培育出一个足够强大、又足够怨恨自己的人,用他手的剑,来杀了自己!
而这个握剑的人,齐穆选了齐墨。
齐墨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在他的暗属意下一天天成长起来,逐步走到可以和他对抗的地步,再走到兵戎相见的时候。
在那场长达五年的战争,钟青叶觉得齐穆一开始的奋力绞敌,所摆出的不杀齐墨誓不罢休的态度,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要做戏给外人,而更大的一部分,很可能是觉得齐墨的能力还不够。
而最后的一年半,齐穆士兵的迅速溃败也很容易理解了,齐穆觉得齐墨的能力够了,而这个时候又正好发生了大将叛逃的事情,齐穆可能觉得时机到了,便假借是被大将叛逃一事严重打击了,从此一蹶不振,一败涂地。
最后,在似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天下归于齐墨的手,而齐穆,也终于挣脱了身份的约束,吞下了早已经准备的绝命草。
从一开始的针对齐墨,两人之间的你死我活,再到战场上的明枪正剑,一直到今天齐墨称王。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齐穆暗掌控的棋局,每一件事情的发展,每一个结局的到来,都在他的掌控之。
十一年的手足相残,数十万士兵的尸横遍野,整个北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百姓流离失所,这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齐穆自导自演的一场匪夷所思的自杀游戏!
曾经所有觉得奇怪的地方一次性贯通融合,所有的棋局在齐穆死后完整的摆在了钟青叶的面前,震惊愤怒之余,她只觉得悲凉哀恸。
齐穆,这个人绝对是钟青叶一生见过的最有心机、最为细腻、大局观最为完善、最聪明也是最愚蠢的人。
他心机之深,一盘棋便可以布下自己和齐墨以及数不清的人数十年的人生道路。
他心思之细腻,这场游戏环环相扣,一串连着一串,一点瑕疵和纰漏都没有,几乎完美的懈可击。就连钟青叶自身深陷这场游戏,虽觉得奇怪,却找不出任何解释的理由。
他的大局观之完善,所言所行,所思所想,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接应下一步而来,联合他的棋子,优雅从容却步步紧逼。
他之聪明,充分体现在以上三点。
可是他之愚蠢,却也同样体现在以上三点。
帝王之荣,不过一句万岁,一把龙椅,轻易便困住了这样一个惊为天人的男子,齐穆的一辈子都在这身份的控制之下,这是他尊贵的源泉,也是他死亡的开始。
游戏落幕了,戏演完了,齐穆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以一个自由之身,永远的守护在心爱之人的身侧。
钟青叶不得不说,齐穆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却也是她见过最自私的人。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愿望,任意改写别人的生命,甚至不惜挑动战争,用数十万士兵的鲜血来为自己的死亡铺路,这样的人实在可恨!
可是换位一想,钟青叶却又对他恨不起来了,齐穆有齐穆的骄傲,也有他自己的坚持,更有他自己的悲哀和奈,他一生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不该发动战事,可是他一辈子也没有得到心爱的女人,悲哀痛苦了一生,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所有的事情全部铺开了,才体现的齐墨的辜,他在这场戏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被齐穆逼出来的,没有齐穆,何来今日的齐墨?
齐墨突兀的笑了一声,打断了钟青叶的思绪,钟青叶抬起头,正对上齐墨的目光,见他扯着嘴角,笑容悲凉而嘲讽,语气淡淡的道:“都这么多年了,我若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颗脑袋不就白长了吗?”
“那你……”钟青叶的话卡在喉咙里,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是要问齐墨为什么不阻止齐穆吗?齐穆那般决绝,齐墨何来的能力的阻止?还不如顺水舟,组建自己的势力。
“莲死后,齐穆也就如同行尸走肉了,自戕之心深重,根本不容动摇。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能力阻止他,也根本不想阻止他。”齐墨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嘲讽之色渐渐鲜明,一字一顿的道。“齐穆,他,必,须,死!”
“为什么?”钟青叶皱起眉毛,选择暂时忽略“莲”那个亲密的称呼。
齐墨懒懒的侧头了她一眼,目光虽淡,却蕴藏着不可忽视的怨恨。“莲是被他逼死的,我娘亲,也是死在他娘亲手里。”
“什么?”钟青叶整个人愣住了,下意识的从他怀坐起来,认真的着他。“怎么会这样?你娘亲她不是……”
“不是自缢是吗?”齐墨冷笑一声,眼眸寒意渐浓。“她确实是自缢的,可是我和莲的事情,却是齐穆的母后,当年的皇后亲口告诉她的!”
齐墨猛地转头向她,仇恨让他的眼眸泛出利刃一般的寒光,雪亮的让人心胆怯。“他的母后逼死了我的娘亲,他逼死了我的亲生妹妹,你说,我如何去原谅他?!”
他缓缓伸手按在自己左边太阳穴上,声音冷漠僵硬。“当年那个面具,是我娘亲手给我戴上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娘在我面前是如何悲恸绝望的样子,她甚至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墨儿,当你有一天拥有了可以面对一切的力量,你才可以摘下脸上的面具’。”
钟青叶怔怔的接道。“所以,你数十年如一日带着那张银面,以及很久前对我说你曾经答应过别人不摘下面具,都是因为你娘亲的关系。而之所以和齐穆开战后便从此不覆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错!只有当我有能力和齐穆争夺的时候,我才有资格摘下那张面具,这是我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齐墨咬着牙,声音疲倦而坚定。
“不对。”钟青叶轻轻否认,摇了摇头。“娘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齐墨愣了一下,没回过神来。
钟青叶伸手拉过齐墨的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滚圆的腹部上,缓缓道:“你现在也是做爹的人了,触摸着我们的孩子,你告诉我,若我们的孩子也陷入你当年的情况,你会不会愿意他一直像你一样不快乐?”
“当然不!”齐墨触电般抽手,回答的极快,伸手就将钟青叶揽入自己的怀,一字一顿的道:“我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孩子落到我当年那种地步!绝对!”
感觉到他波动的情绪,钟青叶伸手缓缓抚摸他的后背,声音冷静而温柔。
“是啊,你当然不愿意,但是天下父母都一样,没有父母是愿意自己的孩子陷在痛苦法自拔的。娘也是一样,她当年给你戴上面具,并不是想要你努力变强,和齐穆争夺什么,她只是希望你坚强的活下去,论是做皇帝,还是做一个默默闻的百姓,她只要你平安健康的活下去,这才是她的希望。”
“齐墨,你明白吗?”
齐墨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揽着她,呼吸从清浅一点点沉重,手臂的力道收缩,几乎勒的钟青叶法呼吸。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法猜测他们临死前的想法,但是钟青叶知道,胡氏一定是这样希望的。
因为……她也有这样一个妈妈,强迫她吞下父亲的血肉,不过是因为想要她活下去。而现在,她也做妈妈了,更能明白那些同为母亲的选择。
活下去,活下去,论再怎么辛苦,都要活下去。
只不过希望这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