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

一人清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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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场

    几个辗转的断崖山头,几载恩仇一笑泯于抬首,愈行愈近那繁华金盛,却不料,一个锦绣山河扣住了千万生灵,却锁不住萧苒桦早已置之于九霄之上的心。

    今日,又重头踏入这座城,物还是当年的物,人还是当年的人,情却非当年,一番蹉跎,万般皆空。

    萧苒桦驾着马远远地眺望不远的城都,那城口云集了许多百姓与士兵,城口设了一个高台刑场,高壮的刽子手一把大刀杀气蓬勃地立于肩头。

    萧苒桦抬眼,眉间一皱。

    高立的城楼上,一个玉立在城头的皇袍男子清远的眼神向萧苒桦这儿看着,那男子勾起一抹笑,几多苍凉,却是满足的。

    那男子手中捧着一件大红嫁衣,嫁衣的衣摆在风中翩翩轻摇,如一个舞女轻盈的步伐,亦如一个歌女缠绵悱恻的情歌。

    萧苒桦撇开眼,不去看那灼人眼的大红,回头看向紧张地扣着自己腰际的方永,脸上的紧绷换成了一抹轻笑。

    围在刑场的百姓们叫嚷着,簇拥着,一不是为了看那刑场上的人断头溅血。

    只有一个杏眼润唇的女子疯了似地向刑场上的人冲去,口中大喊着:“放了扬哥哥!放了他!”

    那女子被人群挤倒在地,正当那女子还要抬头嘶吼的时候,萧苒桦的马停在那女子跟前,女子还要骂出的话生生留在喉间。

    但见萧苒桦轻跃下马,马上的方永急急地跟着下马,萧苒桦伸手扶起跌在地上的狼狈女子,语气平淡:“别来恙,兴平郡主。”

    慕飞儿呆呆地看着萧苒桦,恍如在梦境中滞留了几许,终于在看到萧苒桦一身女儿装的模样回过神来,她也不顾萧苒桦为何会一副女儿模样死而复生,她抓着萧苒桦的衣袖,哀求道:“救救扬哥哥,求你救救他!”

    萧苒桦拉住欲跪下地的慕飞儿,道:“郡主不必伤怀,我本就是来救廉扬王的。”

    萧苒桦的出现让围观的百姓骚动起来,有几个眼尖的百姓看到萧苒桦的容貌后惊声尖叫起来:“那不是桦公子吗?”

    “桦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容那些百姓缓神,萧苒桦仅仅淡淡地环顾四周,一瞬间,那冷冽的眼神让原本嘈杂的人群鸦雀声。

    萧苒桦牵着方永走上刑台,走近了跪在地上的陆靖扬。四年不见,那些苦痛的丧国之辱与牢狱之灾将原本熠熠生辉的一个廉扬王糟践成了这般生不是生,死不是死的模样。

    如稻草般脏乱的发在长满胡渣的脸上攀爬,瘦削的眼阔印出一双空洞的眼眸,本应刀削斧刻的俊毅脸颊如今只显得嶙峋枯黄。

    如若不是那人背上插着“前朝余孽陆靖扬”的牌子,萧苒桦怎么也不会将这个如同行尸一般的人看作是陆靖扬。

    一旁的刽子手见萧苒桦如此堂而皇之的上了刑台,大怒吆喝道:“大胆妇人,刑台是你要上便上的吗?!”

    说着刽子手伸出壮臂要去萧苒桦。

    怎料一直沉默的方永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直射向刽子手伸过来的手,那刽子手倒退了几步,脸色瞬间变得乌青,便瘫坐在地上不再动。

    台下的民众见此再也不敢有一丝动作,只得看着台上的萧苒桦与方永要如何。

    萧苒桦略带斥责地看了一眼方永,方永赶忙将手藏进袖中,低着头不敢看萧苒桦。

    萧苒桦转眼,正视着陆靖扬投来的目光。

    陆靖扬原如死灰的脸瞬间擦出了一丝火花,却又沉溺到深不见底的渊谷中。

    他对着萧苒桦轻喃笑道:“老天怜我,让我死前还能看看你的脸,只是,夜夜想着要将你千刀万剐的我,如今只想见着你平安恙,可是一种讽刺?”

    陆靖扬太久没说话了,以致于一开口,声音便如揉进了一把沙砾,沙哑不堪。

    萧苒桦不语,只是走上前替陆靖扬解了捆在身上的绳子。

    “你当真没死?这可是我在做梦?”陆靖扬没有动,只是嘴上问着。

    “你只要试试能否将我千刀万剐便能知我是不是还活着,你是不是在做梦。”萧苒桦将地上的大刀放到陆靖扬的脚边,凝视着陆靖扬慢慢有了波动的眼眸。

    陆靖扬伸出满是鞭伤的手臂,举起地上的大刀,看着萧苒桦近在咫尺的脸庞,一闭眼,就要向萧苒桦挥去。

    台下的人不紧张的倒吸了一口气,却见陆靖扬颤巍巍地将手中的大刀放下,咧嘴笑出了泪光:“我终究是输了,为了你,我输了我的父皇,我的母后,我的国家,甚至是我自己。”

    方永早就害怕地将萧苒桦护在怀中,要不是萧苒桦制止他手上的动作,他一定会飞出袖中所有的银针,让这个想伤害他娘子的人不得好死。

    “你为何要来此?我早就将你当作已死之人,你为何还要来此!”陆靖扬正要站起身,却被几个强壮的士兵按在地上法动。

    萧苒桦面上一笑,对陆靖扬道:“我来此,不过是为了还债,寻个是非结果罢了。”

    萧苒桦示意让方永松开自己,抬头看向城头上一脸焦急的萧云凌,又道:“何来输赢一说,若是真论输赢,我的爹娘因你爹而死,而当年的萧苒桦,也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

    陆靖扬痛苦地闭上眼睛,押着陆靖扬的士兵粗鲁地将陆靖扬带走。

    萧苒桦冷睨着台下慢慢嘈杂起来的人群,感觉到有人在拉着自己的衣襟,萧苒桦才转过身来,看着一脸讨好的方永,脸上的冷硬也渐渐消弭不见。

    一身着黄袍手捧嫁衣的男子从城楼上飞掠而下,定在了萧苒桦与方永的面前。

    萧云凌将手中的嫁衣捏紧,转首对民众落下一句:“若有想血溅刑台的人,大可以继续站在此处,朕会遂了他的愿。”

    此话一出,百姓惊惶地在台下跪成黑压压的一片,气氛顿时肃静下来。萧云凌道:“还不给朕滚!”

    百姓惊慌失措地若头苍蝇一般逃窜,官兵们不耐地催赶着老弱妇孺,甚至下手打骂。

    萧苒桦淡淡地一瞥,笑道:“皇上原是这般对待百姓的。”此语意味深长。

    萧云凌涩然一笑:“你想让为师如何做,为师便如何做,只要你能留在为师身边。”说着,萧云凌将手中的大红嫁衣轻轻敞开在萧苒桦的眼前。

    萧苒桦看了一眼见到萧云凌之后便脸色煞白的方永,接过那缝制有九羽鸾凤的大红嫁衣,披在身上,背过身牵起方永,慢慢地走下刑台,再也不看萧云凌一眼。

    “但愿皇上不要后悔。”萧苒桦的话声飘散进萧云凌的耳中。

    萧云凌看着走向城中的那抹红影,不禁胸腔一痛,咳嗽了一声。

    萧云凌捂住口,自语道:“为师后悔,但桦儿你早已不在意了,不是吗?”

    萧云凌的步伐有些蹒跚,他的桦儿终于披上了嫁衣,他的桦儿终究成为了他的妻,可为何,桦儿却是这般的冷若冰霜?

    罢了罢了,只要他的桦儿能留在他身边,纵使她对他如若旁人,他又有什么好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