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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死
陆南天看向薛长卿,鹰眸中的锐光一闪,许久未语,他脸上刚劲有力的线条凑成了一个表情,满满的厌恶。
薛长卿丝毫不介意地靠近论陆南天:“今日皇上怎不在如烟姐姐那处?”
陆南天总算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恶心。”
薛长卿笑意漾满媚眼,唇角裂开笑纹:“臣妾以为皇上早就知道臣妾恶心了,不料皇上竟未圣明到那个地步。”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廉耻,竟连方天行都扯上,还在宫外生了这么个孽种。”陆南天伸手抚上薛长卿的脸颊,在薛长卿的脸颊上流连了一阵,继而缓缓移至薛长卿的玉脖,只要稍稍一用力,薛长卿就会死在陆南天的手上。
薛长卿狐媚地笑,堪比妲己:“皇上能如此亲昵地对臣妾,臣妾自是开心得紧,只是有一事臣妾不敢苟同,臣妾纵是再不知廉耻,也从未做过害死他人,夺他人妻,灭他人子。况且皇上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孽种比靖扬小三岁,臣妾可是先给皇上睡过,才敢委身与他人床榻。”
陆南天的手突然收紧,薛长卿满身热血冲至头顶,媚脸顿时红透,额边跳起青筋,气可出之时,薛长卿仍是笑得百媚千娇。
“当初是你要陪着如烟进宫,也是你自愿爬上朕的床,如今,你倒数落起朕不知廉耻来了。”陆南天嫌恶地放开手。
薛长卿身体不稳地扶住红桌,脸上的笑依旧不变。:“既然不能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那在平淡与富贵之间,何不好好享受荣华富贵?这样,也不枉臣妾在世上走一遭。”
“所爱?哈哈,朕差点给忘了,当初你也是为严禅死心塌地呢,只可惜,严禅避你如蛇蝎,你忘了吗?”陆南天讥笑出声,雄厚刚健的天子之躯抖上满身的森然。
“是啊,严禅生前避我如蛇蝎,而皇上却终日费尽心思也换不来如烟姐姐的心。严禅已死,而皇上对着活人却法得到活人心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地位,比起皇上,臣妾幸福多了。”薛长卿指覆丹蔻,爱恋般地摸着酒瓶的柔和线流,她很幸福,不会太久,她就能去见严禅了,她就能做柳如烟所不能做的事。
“今日有臣子上书,将你当年的事全都抖出来了,还有那被扔进花楼的林婉璃,不知她是在几个男人的身下忍可忍,到死也要找一个垫背的。”陆南天幽幽开口,铁红的唇中冒出一声嗤笑:“看在你为朕留了一个还算像样的儿子份上,朕就留你一个全尸,以皇贵妃礼厚葬。”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薛长卿举起酒壶,又道:“皇上素来心思锐利,如今知我的孽种是方永,灭方家九族独留方永,真是与皇上所说的不知廉耻相悖啊,臣妾还以为皇上爱极了方永。”酒壶在薛长卿削葱根似的指间摇了摇:“还是皇上为了贤才而委屈留下这孽种?”
“朕的事,还没轮到你这将死的贱人来管。”陆南天皱眉。
他心中不是没有想过要除掉方永,但碍于方永是萧苒桦的友人,萧苒桦为廉云国办事也是因护友人周全,若贸然下令杀了方永,萧苒桦又怎会甘心听命于廉云国?
而且,萧苒桦能仅凭几张图纸就退了西域的兵,又怎不会凭几张图纸让廉云国受损?
念头在脑中一闪,他,是不是该杀了萧苒桦?
但当下民众皆崇敬萧苒桦,萧苒桦又有功在身,故动萧苒桦,岂不惹得民怨四起?到时候昏君的头衔便非他陆南天莫属了。
薛长卿笑颜如花,灿烂生辉,那壶毒酒宛若圣品被她捧在手心。
她对不起方永,对不起方天行,对不起她在深宫中不得已而杀之的人,但她,终于得以解脱。
她一仰头,那澄清的酒液带着醇香滋味灌入喉中,一时间,五脏六腑绞痛至极,撕裂了胸腔的所有感知,尽管身体微微地在抽搐,嘴角流出鲜血,那狐媚诱人的薛贵妃仍在笑,像是看破红尘顿悟后的清明,又有一层风情万千的氤氲迷于眼中。
陆南天勾起冷硬的唇角,满意地迈步而出。
开门时的光线强烈得有些刺眼,薛长卿伸手挡住,待门被情地关上时,那仅留住的缝隙抽出一丝冬日的冷光在地上匍匐前行,最后停在薛长卿的脚边。
薛长卿一股甜血涌出喉头,湿了胸前的迷人峰沟。
她倒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擦着嘴角的血渍,自言自语道:“严禅本就避我如蛇蝎,切莫因这些血污而吓着他。”
末了,她由闭着看向七皇子所的方向,那里,有她另一个儿子:“方永,我不敢称自己为你娘。万分庆幸,你得了一个好友,你······你,你不会轻易死的,是不是?”
说到后面,薛长卿有些气虚,仍是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语中还夹杂着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声音:“陆南天,严禅的儿来找你索命啦,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尽,香躯气,美人脸上的满足笑意在冬日的阳光下既美好,又恐怖。
残柳故愁美人,一曲清歌,撩破夜香却留痕,郎非所愿可执手,只留闺怨春水中。
薛贵妃死,同年,以皇贵妃礼厚葬之。
从偏僻而阴凉的枯树林前眺望,近乎完全法察觉有一座朴实平凡的小院掩藏在枯树林中,隔着阴郁的雾霭,那小院却是敞亮非常。
萧苒桦坐在石桌前,浅饮一口手中茶,面前是一个与她长得异常相似的男子,只是那男子的一只眼已,徒留眼皮干瘪地塌陷在眼阔,显得有些可怖。
萧苒桦捧茶,道:“爹,快了,不用多久,孩儿就能带娘出宫,一家人团聚。”
严禅手执剪子,细心地修剪院中的花草,听萧苒桦这么一说,他手中的剪子有些不稳,而后道:“你明知爹不愿让你涉险,你当真能保全好自己吗?”
萧苒桦将手指轻轻地扣在石桌上,带了些苦涩道:“爹,你可知孩儿为了想要的事,手上已经沾上鲜血了。当日,方家九族被灭,是孩儿所为。今日,薛贵妃被赐毒酒而死,孩儿脱不了干系。”虽然她从未想过薛贵妃会因此事而死。
严禅眼神一滞,复又道:“孩儿,你说被赐死的是薛长卿?”
“是,就是薛长卿。她在被赐死前找了孩儿,误将孩儿当做了爹。爹,薛贵妃很爱你。”
萧苒桦一言让严禅手中的剪子滑下,严禅带了些气恼看向坐在石桌前悠然自得的萧苒桦:“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在我心中,除了如烟,谁都不能踏进来,更何况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孩儿知道爹爱的是娘,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又怎是谁的情出便一定要别人的情来偿,想必,薛贵妃定是明了的。”萧苒桦望天,天上正有几只灰鸟啼泣飞过。
她不禁想到了欧阳云凌和方永。
欧阳云凌给了她的情远比她的来的深厚,而方永,情窦初开,将一腔的少年情全都用在了她身上,不论她怎样拒绝漠视,方永仍是执拗得不像话。
陷在情中的人都过于执着了,有的执着得心狠手辣,如陆南天;有的执着得心身憔悴,如她的爹和娘;有的执着得聪明,如薛长卿。
那她萧苒桦的执着将会是何样?她不知。
“若世间真的有公平可言,又何来嗔痴念?孩儿,爹真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因情而自缚手脚。”严禅重拾剪子,语重心长道。
“是不是像爹一样?”萧苒桦玩笑道。
严禅笑而不答,其间的种种,又岂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待萧苒桦回宫后看见床榻上方永的面孔,不禁有些讶异。
他双眸平淡波,在见到萧苒桦后,一张惨白的脸总算有了神采,他笑着开口:“娘子是从哪儿回来?”
萧苒桦在方永身前坐下,抚平方永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妖孽,你该恨我的。”
方永的眼底染上黯然:“娘子为何如此说?”
“薛贵妃死了,你可知道?”
方永没好气地瞪萧苒桦一眼:“你当我是聋的吗?”
“既然知道,为何不恨我?”萧苒桦疑惑,又将方永身上滑下来的锦被拉了拉。
方永见此嘴边的笑意更深:“是我娘又如何?她用我换了金山银山,让我在方府生不如死了十余年,她的死,于我来说,又有何干系?”
说着,方永拿出萧苒桦给他的连片薄金牡丹瓣:“留此,不过是告诉自己,当初生我之人,便是给我带来灾难的人,不管是薛贵妃也好,方家老爷也罢,生了我,不过是留了一个畜生在世。”
萧苒桦不语,狠狠地给了方永一记,方永吃痛地咬紧下唇,怒道:“有你如此对待病人的吗?”
“你不是说你是畜生吗?何来病人一说?”萧苒桦一笑,在方永看来却是明日般耀眼。
“若说给了我命的人,不正是你吗?你叫我如何恨你?即便因你使我死葬身之地,我也绝不会有何怨言。”方永说着,靠向萧苒桦的肩膀。
萧苒桦一声低叹:“妖孽,我有没有说过,你越来越懂事了,却懂事地令人心疼。”他爱她,却从不强求,这一点,与他娘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