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言

一人清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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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妃言

    野史有云,廉云国国主陆南天在位时期,一位姓萧名苒桦的少年,花柳之地出身,武功盖世,才智多谋,为廉云国破先例所列亲王之位,其人文武双全,因此世人将其与当时的廉扬王共名,称二人为廉云二智。

    此少年由于功高盖主,最后免不了一死,只是关于此人之死,野史上只是寥寥几笔,将其生卒年月草草带过。

    世间有传,野史上的生卒年月皆非真实,而对于其人之死,更是众说纷纭,只有一言,在民间流传至北原王朝立国四年,仍不间断。

    此言是“我从火中生,便从火中去。”

    萧苒桦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里的薄金牡丹瓣,当初在她手中的单片薄金牡丹瓣,今日,成了双片。

    方永在萧苒桦的调养下,渐渐恢复了些气色,近日在萧苒桦日日拿着手中的薄金牡丹瓣在手中把玩,竟有了力气开起玩笑:“娘子,你,你又从谁那儿偷来了不菲的金饰?”方永轻问,耐不住身体虚弱咳了起来。

    萧云昭嗤之以鼻:“未想你在朝中高官裕禄,顺手牵羊的习性还是改不了。”此话一出,便是方永怒瞪又深沉的厉眼。

    萧苒桦正眼看向方永,方永这才收起眼色,双眸飞上邪魅,等着萧苒桦开口。

    萧苒桦徐徐地说道:“这不是我偷的,是近日我于七皇子所前拾得的。”

    “谁的?”

    萧苒桦挑眉,轻笑:“妖孽当真想知道?”

    方永一愣,虽是费力,但仍旧点头。

    “薛贵妃。”萧苒桦将方永脸色一白:“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许是我眼力不好。”萧苒桦挠挠头,不过是开个玩笑,这妖孽的脸竟然能白如纸浆。

    “能将此物赠与我吗?”方永费力地抬起手,萧苒桦正要放于方永手中时,却被一旁碎言碎语的萧云昭抢了去。

    屋外有人唤道:“桦公子,薛贵妃娘娘有请。”

    萧苒桦展眉,走到榻前掖了掖方永的被角:“说曹操曹操到,妖孽莫怕。那两片薄金牡丹瓣我就忍痛割爱赠与你了。”

    见方永有些气急的看着萧云昭,萧苒桦不禁笑出声,果然,妖孽就该妖孽治,被打压的人也不只她萧苒桦一个啊。

    御花园内未见娇花踪影,徒留空枝独望朱墙深院,难得在树下能寻得几片凋零的枯叶与冻死的蜻蜓作伴,看在眼中,却是满目沧桑。

    萧苒桦一身红梅滚绣,隽永好似迎寒自开的梅花,远远望之,清俊,孤傲,隐约间,似有几许凉在萧苒桦的身前攀爬而上,直融雪中。

    薛长卿看着,妖媚的笑颜却远得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萧苒桦转身,正看到唤退侍女的薛长卿。

    不得不说方永这只妖孽真是将薛长卿身上每个媚进骨子里的神韵全都继承了去,方永的美虽也是媚,却带着少年的纯洁,而薛长卿的美,媚至骨髓,一颦一笑都透着诱人之姿,稍微流溢神色的眼便能蛊惑人心。

    萧苒桦对着薛长卿作揖。

    “桦公子不必多礼,此处只有本宫而已。”薛长卿轻缕着肩头的青丝,微笑道。

    “不知娘娘唤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你倒是开门见山,事的话,本宫便不能寻你?”

    萧苒桦直起身板,笑道:“人有所欲,才有所寻,虽寻得的并非所欲,但自欺欺人,总比物在心的好。”

    薛长卿目光朦胧,又带上清明:“桦公子不仅有经世之才,年纪轻轻还能一语道破本宫心意,揣透世间禅机,本宫真真佩服。”

    “在下不敢。”萧苒桦不着痕迹地与薛长卿隔开了些距离。

    这细微的举动让薛长卿万分熟悉,当年,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见了她,也是恭恭敬敬,也是这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移开位置。

    薛长卿一碰空枝,惹得空枝上的白雪一颤,顺着薛长卿玉润的柔荑化水而下:“本宫知你为方家二少爷感到不值,同时也觉得本宫是个爱慕虚荣,想享受荣华富贵的女人。本宫在你眼中着实不堪啊。”薛长卿喃喃道,像是在对萧苒桦说,又像是自顾自的哀叹,声音空灵哀转。

    “在下未曾如是想过娘娘,娘娘多虑了。”

    “也是,花满楼家的桦公子怎会对本宫这一深宫女人感兴趣,只是桦公子你没想过吗?你将方家扳倒之后,朝中难道不会有人细细调查方天行?即使不是朝中人,那被扔进花楼,如今夜夜被辱的林婉璃不会说出真相?”薛长卿像叙述一件常事一般道来。

    萧苒桦倒笑了:“娘娘所指的真相是何,恕在下不知。”

    “本宫说过,你与本宫的一个故人长得极为相似,本宫今日若是因此而了结了蜉蝣之命,倒也开心许多。”

    薛长卿没有继续方才的话头,眉眼中的妖娆被一种满足所盈:“你与他,真的很像。”

    萧苒桦淡淡道:“在下能与严禅大将军相似,是在下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你的心思却比他谨慎冷静得多。”薛长卿回味得笑,眼神投在萧苒桦的身上愈发温柔起来。

    萧苒桦不置可否。

    但见薛长卿的笑带了些涩然的落寞吟道:“残柳故愁美人,一曲清歌,撩破夜香却留痕,郎非所愿可执手,只留闺怨春水中。”薛长卿走向萧苒桦,让萧苒桦不得再退,又道:“你可知若爱心,不找一些快活的事来做便会以为将落寞一生?”

    萧苒桦抬眼:“在下驽钝,不知娘娘找在下来说了这么久,到底所为何事?”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可你却精明得可怕,不是吗?有你这样的人带着方永,本宫也就不愁了。”薛长卿媚眼飘忽,双手攀上萧苒桦的双肩。

    萧苒桦一惊,这薛长卿到底是发什么疯!?先是词不达意,然后又这幅媚态,难道是思念情郎思疯了?那也应该在皇上面前发,在她萧苒桦面前做什么?

    “娘娘,请自重!”萧苒桦扯下薛长卿的手,语气强硬起来,冷冽得没一丝温度:“娘娘若是思极了故人,大可去故人坟头上柱香,那是让娘娘闺怨未偿而进宫受苦的罪魁祸首。娘娘若是愁方永,大可亲自去看看,那是娘娘用金山银山所折磨了十四年的儿子。”

    薛长卿被萧苒桦扯下手后显得有点狼狈,身子一颤,头上的薄金牡丹瓣落下一片,嵌在雪中闪闪发光得刺眼极了。

    “就说你精明过头了,精明过头的人往往得不偿失。”薛长卿对着萧苒桦又是一句,萧苒桦明白过来,她闻到了薛长卿身上淡淡的酒味,薛长卿醉了。

    “你真的是像极了严禅啊,连拒绝的话都说得与严禅一般的决绝。本宫当时不知,为何本宫会比不上如烟,如今,本宫都知了。”薛长卿笑出泪来:“只是皇上他还不知,他执念了这么多年却仍是留不下一丝痕迹在如烟的心上,他这样,与本宫当时,又有何不同?”

    萧苒桦有些不忍心地扶住薛长卿摇摇欲坠的双肩,皱眉道:“娘娘,你醉了。”

    “你可知精明过头的人起了怜悯之心是会坏大事的?本宫悄悄告诉你一件事。”

    薛长卿脸上微醺醉红,妖媚的脸色却高深莫测起来,双眼的柔情尽逝,直直看向萧苒桦显得诡异:“从你进宫的那一天开始,本宫就知道,廉云国的天要被逆了,你是严禅从天上派来的,你终将逆了廉云国,逆了陆南天。”

    萧苒桦一愣,双手一松,薛长卿就正起身子,不复方才的醉相:“与桦公子肺腑一言,本宫心中的郁结顿时松了不少,本宫谢过桦公子了。”

    “娘娘今日所言在下会当做从未听过。”萧苒桦负手而立,清澈的双眸凝着空落枝头,突然,她拂袖一挥,枝头的雪皆落,将那只死在雪地中的蜻蜓与薄金牡丹埋住,不留一丝缝隙。

    薛长卿重拾媚颜,唤了侍女离去:“本宫真的很想等到你逆陆南天那一日,只可惜,不论你是逆了还是不逆,本宫都等不到了。”薛长卿边说边望向自己的榭轩阁。

    此时的榭轩阁前,守了一堆的侍女与太监,薛长卿勾起唇角,待踏入榭轩阁看见那个掌控天下的男人后,娇唇轻启:“皇上,你可算来臣妾这儿了。”

    陆南天一个冷眼,身旁守着的奴才全都离去,门关了,独留一脸冷峻莫测的陆南天与媚眼轻翘的薛长卿,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久到她以为,她已经能老到白发苍苍了。

    薛长卿看向红桌上的精致酒壶,那上面腾跃而起的凤纹裹在瓶身,那么美的酒壶,闪着银光,让薛长卿的一颗心渐渐沉淀。

    千帆过尽,沧海桑田,她薛长卿为的,只是这一杯毒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