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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霖霖出院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在医院的这三天,是她前十九年来最煎熬的时刻,她寻了个机会好不容易摆脱了林遇的监视,然后,一个人打着车,便向九里乡去了。
一路的颠簸令时间显得有些慢,陈霖霖瞪着眼睛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看似安静淡然,其实,她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车子远远的就停下,陈霖霖交了钱,然后,缩手缩脚的在远处观望了许久,见林韩轩不在院子里,才抬步悄悄的往里走。
僻静的小院落虽有些微寒,但因为有林韩轩的存在,总能让人忘记这初冬的冷寂和孤单,一切仿佛变得不那么残酷,一切的容忍与坚持都好似会有结果。
陈霖霖的脚步情不自禁就来到林韩轩的屋外,她的心此刻怦怦直跳,不敢向里面看,却又想一脚踏进去恨不得映入眼帘的就是林韩轩,可是有惶恐看见了,要说什么,做什么,会不会被他的手下推出店外,狼狈而走。
陈霖霖嘟囔着嘴,情绪低落,打不起一点精神。
她紧张的而早已口干舌燥,双腿打颤。
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了,陈霖霖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林茂申拎着一个桶子出来了。
“伯父……”陈霖霖僵硬的喊着。
“唉,我听林遇说了,你病了,还住了院,怎么不好好治病,又跑过来了?”
陈霖霖的眼睛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她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声音弱弱的说道,“怕看不见他,怕找不到他。”
林茂申的神色沉重起来,“进去坐会儿吧,昨晚喝了一夜的酒,这会儿,醉得可是不清,我出去打点清水回来给他洗洗。”
“还是我去吧,伯父。”
“你是病人,还是个女孩子,这种事,轮不到你来做,快进去吧,不然他醒了,看见你在,又要发脾气了。”
陈霖霖点点头,然后,快步的走进了那鄙陋漆黑的小房子。
陈霖霖推开卧室的门,瞬间,一道金黄的光亮便倾泻了下来,林翰轩穿着青色的衬衫,细长的身体侧卧在炕头,他的连沐浴在一片金色的灯光中,令陈霖霖仿佛又看到了昔日温柔开朗的他!只是,他的手中还拎着一只酒瓶,令那张原本可以神采奕奕的脸徒增了几分惆怅的感觉。
陈霖霖微微靠近,然后,试探性的伸出手去拿那酒瓶子,然后,缓缓的拿着酒瓶子离开,可是,就在那一刹那,自己的手腕被林韩轩紧紧的攥住。
“刘韵!”他开始大声的喊,像是梦魇一般,“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回来!说好的要我娶你!”
陈霖霖的手被握得生疼,可是,更疼的,是那犹如被万箭一齐穿透的心。
直到感觉禁锢自己手腕的力量越来越小,最后全部消失,她还虚脱般的瘫软在炕边,望着林韩轩止不住的流着眼泪。
不一会儿,林茂申回来了,用毛巾给林韩轩擦过脸之后,便急着对陈霖霖说道,“这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他一会儿就该醒了。”
“可是,我想跟他好好谈谈。”
“可是,你觉得会有结果么?”
“可是,我想试试,虽然,我现在挺害怕他的。”
*
皓月当空,陈霖霖和林韩轩相对坐在屋子的门槛上,他拿起酒,喝了一大口。此刻,也许是被月辉映照的缘故,他的眼神似乎有几分温柔。
陈霖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从林韩轩的手里抢过酒瓶,勉强的喝了一口,刚咽下,食管里便有一道暖流。
林韩轩带着醉意,倚着门,若有所思的说,“月有阴晴圆缺,说的,就是我和刘韵。”他又猛喝了一口。
陈霖霖苦涩一笑,望着天空的明月,心里想着刘韵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刘韵之前说的话,为了多赚些钱,不禁一根根的抽着江月递给她的烟。
刘韵的确是爱林韩轩的。
“人的缘分都是天注定的!你我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远远有比爱情更珍贵的东西存在。”陈霖霖试图劝说着林韩轩。
她还是喜欢阳光不羁的他,对于此刻郁郁寡欢的林韩轩,她只有心疼。
他干咳两声,此时已有了几分醉意,他红着脸,瞪着眼睛,直直的看过来,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要不是那个男人,刘韵怎么会出事!我们本来是要打算走的!都怪你!”他恶狠狠的语气让陈霖霖有些不寒而栗。
他倚在侧门上,看着那轮月亮,夜已幽深,整个院落冷清逼人。
其实,能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中寻到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男子,原本是件幸运和值得欣喜的事情,可是,陈霖霖与林翰轩是失之交臂的两情相悦。
林茂申给林遇打了电话,说是陈霖霖晚上会在这里过夜,林遇说了个“好”字,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林茂申望向正在烧火的陈霖霖,叹息道,“我这个弟弟,好像有些生气了,你们……”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总感觉他对你好像有些与众不同。”
“伯父,您多虑了。”
陈霖霖看着锅里烧得滚开的水,起身道,“我再去河边拎一桶水回来,烧好了放进暖壶,明天早晨起床,我们就可以用热水洗脸了。”
“拿好手电筒。”林茂申将手电筒递过去,“早点去早点回来。”
“好。”
陈霖霖裹紧外套,拎着水桶出了门,外面的冷空气顿时冻得她精神起来,她打开手电筒,快步的往河边走。
河水冰冷刺骨,上面微微的结了一层冰,加之她力气不是很大,半天,只打了半桶的水,恰好就在这时,手电筒的电没了。
周围顿时漆黑一片,陈霖霖瞬间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细密的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然后,狠狠的攥着水桶把手,拼命的就往回跑。
水桶里飞溅出来的冷水打在她的脚背和裤腿上,可是,陈霖霖却早已经顾不得寒冷,只一心想着赶紧摆脱着孤寂阴森的黑夜,回到林韩轩明亮温暖的身边。
可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黑影儿挡住了陈霖霖的去路。
“啊……”陈霖霖吓得几乎瘫坐在地上,“你……”
借着月光,陈霖霖定睛一看,眼前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面容长得好生险恶,左眉到右嘴角之间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她恶狠狠的挡在陈霖霖的前面,眼中透出两股恶毒的光来。
“你想干什么!”
“你是个有钱人吧。”
“不是。”
那女人笑的非常阴险,“我之前见过你,你就是有钱人,但是,我生平最恨有钱人,因为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欺男霸女,仗势欺人,毫无天理,要不是有钱人,我现在也不会这般不人不鬼,不生不死,所以,老娘我心情不好,就要杀几个有钱人解解气!”
“可我跟你无冤无仇!再说,我真的没钱!有钱人,谁会三更半天天寒地冻的来河里打水!”
“我第二恨的,就是那个叫刘韵的骗子!要不是她,我的脸也不会变成这样!你和刘韵在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是不要脸的货色!她命好,死得早,没等到我对她下手,今天,你遇见我,就算你倒霉吧。”
陈霖霖害怕极了,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她想着,自己要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抓回去还不知道被她怎么修理,便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只听“吱啦”一声,一股寒气钻进后背,陈霖霖回过头一看,只见那疯婆子手中狠狠攥着她的外棉衣,我再低头一看,身上只挂一件红色的毛衣,头发也在慌乱中散了下来,此刻正如绿藻一般随风吹拂。
气愤!羞愧!
她真是个疯子。
“有人当街脱衣服啊,快看啊!”那个疯女人开始大喊,村子里的灯光顿时三三两两的亮了起来。
“数九寒天,村子里有的是男人可以给你暖暖身子……”
陈霖霖咬牙切齿的站在寒风中。
她恨我自己怎么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竟让自己如此狼狈。寒风一吹,脖颈处的衣衫便微微浮动仿佛要被掀开,陈霖霖紧紧抓住领口,低着头,全身已经开始冻得瑟缩发抖。
村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走出来,一个个拿着手电筒,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
那女人见陈霖霖这般委屈的模样,顿时觉得了无生趣,却又忽然瞪大了眼睛像狮子一般向四周大吼道,“你们看什么看,怀里抱着你家老娘还看!”周围的人看见她这疯样也不愿扫了自己的兴致,再看看被脱了上衣的陈霖霖,一个个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陈霖霖瑟缩的倚在墙边,也不敢去看众人,那个疯女人呵斥完别人之后就把她的衣服顺手扔到了一旁。
“你还好吧?”陈霖霖抬眼之间,只见,林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拣起来的衣服。
似有春风拂面,似有流水潺潺。陈霖霖的心一暖,泪水夺眶而出。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举手投足都充满着高贵,优雅,傲气。
陈霖霖抬起眼小心翼翼的去看他,心脏紧张得也乱跳起来,“我出来打水,手电筒没电了,这个女人不知道跟刘韵有什么仇恨,因为之前看见我和刘韵在一起,就莫名其妙的把脾气就撒在我的身上……”
“穿好衣服,千万别着凉。”
林遇说玩,把衣服扣在陈霖霖的身上,然后,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她裹成一个粽子。
他眨着眼睛,浓密的眼毛像两只扇动着翅膀即将翩翩起舞的蝴蝶,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充满了自信,那种自信中有一股强大的魔力,足以牢牢的征服一切女人。
陈霖霖的脸颊顿时一热一红,再看他时,他已然回过头去。
陈霖霖的胳膊已经冻得麻麻的,七手八脚的赶紧将衣服穿好。
灯火阑珊,林遇就在站自己的面前,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那个女人,仿佛要逼她说出事情的原委。
“她其实是个精神病,之前,和刘韵有些过节。”人群中有个男人开口说道。
“算了吧。”陈霖霖走到林遇的跟前,“她不是健康人,这么冷的天,还穿的那么少,一定也是受过不少苦的。”
“是啊,这个女人的丈夫当初就是为了替刘韵出头,被活活打死的,这女人脸上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也是个苦命啊!”人群里的人又说。
“上车吧,身上冷的像块冰一样。”
“我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谁刚从医院出来,等暧和好了,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会喜欢。”
“可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还想多去陪陪林韩轩,他喝醉了,身体不舒服……”
“那里那么小,你准备和两个男人挤在一起睡?”
陈霖霖羞赧的低下头,“我也可以不睡。”
林遇彻底无奈了,“我答应你,明天早晨带你去见他,今晚,我们就在车上过夜。”他忽然握上她冰冷的手,“还冷吗?”
他的话语好亲切,如同美丽的音符从陈霖霖心头缱绻飘过。他的手硬朗且温暖,让她感觉安心自在,不被世俗烦恼所侵扰。
可是,陈霖霖的手却紧张的越来越冷,身体也不停的打着寒战。
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陈霖霖僵硬的依靠在林遇的怀抱间,不敢随意动弹,活活像极了一个木头人。
可是又有谁知道,在这忽然雪花漫天飞舞的深夜,她的心也像雪花一半,没有方向的胡乱飞舞着。
车子在一处荒颓的院落里停了下来,陈霖霖疑惑的问,“怎么好像是一处废弃了许久的院子?”
“来时的路上,看见院子里的梅花开的很好。”
陈霖霖下了车,闭上眼睛一闻,貌似是有淡淡梅花清香扑鼻而来。
她兴致四起,下了车,谁知不料脚下又是一滑,却被林遇快速的托起。
顷刻间,两人四目相对。
四周雪花悄无声息的垂落,陈霖霖似乎再也听不见世间的任何声响。
脑中、心中、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林遇的面孔与笑容。
他的头微微的垂了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眼睛,有如这黑夜一般宁静,目光灼灼,却又万分勾魂摄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