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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余万大军分兵数个城池,牢牢扎在燕军南下的要道上,然后按萧凡的命令开始对军士进行艹练,不仅如此,萧凡还写了奏本紧急递往京师,请求朝廷划拨银子下来,专为犒赏军士之用。
打一场仗要付出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那数不尽的雪花白银,打一场败仗需要付出更多,这就是打败仗的代价,如何提升士兵的士气?封官,赏银,除此别无他法,至于忠君报国之类的大话空话,这个时候买帐的人并不多,利益才是永恒的东西,任何时候都有效。
朝廷大军占据城池,恢复士气之时,燕军挟大胜之威,开始疯狂的攻城掠地。
一个月内,燕军接连攻克蓟州,保定,真定三府,叛军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当地守备和卫所士气不振,在燕军狂风暴雨般的攻打下节节败退,很快,燕军打到了萧凡布置的包围圈边沿。
七月中,朱棣绕过了重兵驻守的彰德和大名,忽然绕道开赴山东,兵锋直指山东济南府,——萧凡所守的城池。
朱棣的意图很明显,这一次,他要主动逼着萧凡与他再次决战,萧凡若除,朝廷大军群龙无首,必然大乱,士气愈发崩溃,燕军一路南下,如砍瓜切菜一般,那时,京师皇城中的那张龙椅就真的离他不再遥远了。
擒贼先擒王,打了几十年仗的朱棣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济南府,燕军必攻之!
****************************************************济南知府衙门已成了临时的南军帅帐。
衙门内,萧凡有些气急败坏的拍案而起。
“彰德的耿炳文,大名的郭英,顺德的平安,东昌的盛庸……这么多城池他不打,偏偏绕那么远跑来打我,燕逆啥意思?我是软柿子吗?捏起来很有手感?”
曹毅嘿嘿笑道:“擒贼先擒王,谁叫你是三军主帅,燕逆不打你打谁?”
萧凡不满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成贼了?而且还是贼王?明明他是反贼!”
“反正就是这么个道理,论带兵打仗,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比得老谋深算的朱棣?别忘了,他在洪武十三年便就藩北平,跟北方的鞑子打了近二十年,大小百余战,他带兵打鞑子的时候,你还是个吃奶的奶娃儿呢,别人一刀一枪浴血厮杀,你那时还在尿床吧?”
萧凡阴沉着脸道:“用不着把我说得这么差劲吧?”
“我这是提醒你,咱们的敌人很强大……”
“用不着你提醒,谁也不是天生打仗的材料,燕逆难道没有吃奶尿床的时候吗?”
“人家就算尿床,那形状也是活脱一张北方军事地图……”
萧凡:“…………”
这话太气人了,萧凡有种掀桌子的冲动。
斥候的情报说,十余万叛军离济南府只有百余里,眼看便要兵临城下了,现在怎么办?
由于白沟河一战,朝廷大军进入战略守势,所以萧凡很早就把四十余万大军进行了分兵,由麾下将领们各自统率,分别驻守数个城池,而济南府现在能用的军队只有区区七万而已,按兵法“十则围之”的道理,七万人守一座城池原本足够了,燕军十几万人不一定攻得下来,可惜打仗这种事跟大街上古惑仔砍人不一样,不是比人数就行的,士气是个很重要的因素,没了士气,纵然人数百万也不顶用,几十个人抄刀追杀上万人,这不是天方夜谭,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萧凡很担心这种荒谬悲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他知道,朝廷刚打了一次败仗,现在麾下将士们的士气确实低糜到了极点,这也是萧凡分散兵力,转攻为守的主因。
七万人能不能守住济南城,这事真有点悬,现在从别的城池调兵也来不及了,若真被朱棣破了城,自己该怎么办?济南城又没有地道可以逃跑……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将士们的士气提升起来,否则大伙儿还是趁早弃城逃跑吧。
曹毅瞧着愁眉紧锁的萧凡,他也陷入了苦恼中,将士们的情况他很清楚,即将来临的济南城攻防战,胜负五五之间,太没把握了。
良久,萧凡重重一拍桌子,起身咬牙道:“叛军离济南只有百里,朝发夕至,情势迫在眉睫,一定要把士气提升起来!曹大哥,召集城内将士,咱们开个誓师大会!”
曹毅一呆:“又杀猪?”
萧凡瞟了他一眼,道:“这次不杀猪,算卦!”
“谁来算?”
萧凡笑了,还能有谁?衙门的后院里不是现成住着两根老神棍吗?
****************************************************神棍也是分级别的,张三丰老寿星当然不可能轻易请得动,人家忙着闭关修仙,懒得搭理这些凡尘俗事,他之所以跟着萧凡,完全是应家中几位夫人所请,任务就是贴身保护萧凡,换句话说,只要刀没架上萧凡的脖子,张三丰是绝对不可能出手的,更何况这种明显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装神弄鬼。
另外一位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两件青楼红牌姑娘的贴身原味肚兜儿砸下去,太虚乐得眉开眼笑,很没出息的拍着胸脯答应了。
不就是当着几万将士的面说一番大吉大利,天佑王师之类的忽悠话,给他们找点儿自信,让他们像打了鸡血嗑了药似的勃起来么?贫道的强项呀!
七月十八,斥候来报,燕逆兵临济南城,前锋三万大军已在济南城西面二十里外扎营。
果如萧凡所料,刚打了败仗的城内将士们闻报哗然,七万守军军心不稳,惶恐不安,接连出现十余起闹事哗营,甚至出现了逃兵现象,百户千户们连斩数人以立军威,如此高力度的弹压也无法阻止,济南城守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萧凡不再犹豫,派身边亲兵入营,四处传播小道消息,平逆总兵官萧大人请来了一位不世出的绝代高人,此人已修得半仙之体,通晓天机,天文地理无一不知,尤善算卦,婚姻事业前程寿数,八字儿一批,你十八代以后家族子孙们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算得出来,总而言之,这位绝代高人很高,简直是大海航行的舵手,冲破迷雾照亮前程的灯塔,不小心从天庭倒栽葱掉入凡尘的神仙……谣言以可怕的速度在城内蔓延,七万守军议论纷纷,也许是亲兵们的口才太好,守军们从半信半疑到全然相信,再到顶礼膜拜,只花了半天的时间。
萧凡趁热打铁,当即在城西校场召集所有守军将士,开战前动员大会。
下午申时,济南城西校场上,七万大军密密麻麻排成队列,校场上军鼓擂响,震人心魂,各色旗帜迎风猎猎,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军士甲胄鲜亮,挺胸抬头,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只是众人眉宇间那股淡淡的低糜之气挥之不去。
在将领们的簇拥下,萧凡穿着银色铠甲,头戴银翅战盔,手按宝剑昂首阔步走上点将台。
将士们目光顿时盯住了他,这场守城战能不能胜利,完全取决于这位年轻主帅的意志,他的一个念头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大人物布局,摆子,落棋,而他们这些平凡的将士只能忠实的执行大人物的意志,这就是战争。
萧凡缓缓的挥手,振奋人心的大鼓立即停下,校场为之一静,数万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校场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清了清嗓子,萧凡面色沉静,大声喝道:“诸将士——”
唰!
全军挺直了腰板,肃立如一根根标枪。
“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方为精兵悍将,我等奉皇命,兴王师,平定叛乱,此乃义战!大义名分站在我们这边,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商纣不仁,文王伐之,义战也,七王造反,景帝平之,亦义战也!今我大明天子继位大统,仁德治世,天下景从,可北平燕逆却举不义之师兴兵造反,窥视神器,欲图大宝,朝廷兴王师平之,我们代表着正义和大道,如今叛军兵临城下,气焰如此嚣张,我堂堂王师难道还不如一群乱臣贼子吗?”
校场上,将士们微微躁动,议论声嗡嗡传扬。
萧凡缓缓扫视众将士,道:“自古邪不胜正,这是正理天命,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燕逆欲图济南,能不能守住,全看我们了,本官为求此战之胜,费尽辛苦请来一位绝世高人,为我等今曰守城之战向天问卦,以卜吉凶,众将士若心中尚有疑虑,不妨睁大眼睛看这位绝世高人探问天意,我等守城吉凶何如。来人,请老神仙!”
将士们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原来传言是真的,萧大人果然请来了一位老神仙,老神仙还为咱们向天问卦,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耀呀……众人翘首期盼下,穿着一身崭新八卦道袍的太虚老神棍粉墨登场,威严的咳了两声,然后一手捋着胡须,一手轻甩拂尘,踏着虚无缥缈的步伐,慢吞吞的走上了点将台,然后在台中站定,一脸高深莫测,庄周化蝶的微笑。
萧凡让开两步,神色非常恭敬,心中却暗暗鄙夷,这老骗子越装越像回事了,瞧这扮相儿,简直比神仙还神仙……太虚出场亮相,校场一片静谧,七万将士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仿佛太虚是老天爷的人间代表,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他们是死是活。
寂静的校场上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迎着台下将士以及台上萧凡和众将领期盼的目光,太虚慢吞吞伸出右手,拇指不停在食指和中指上掐算,众人眼巴巴瞧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紧张……良久,就在萧凡感到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太虚白花花的眉毛忽然一掀,浓密的白须丛中大嘴微张,萧凡顿时一喜,忽悠了,老骗子马上要开始忽悠了……谁知太虚眉头一皱,神色凝重道:“各位将士印堂发黑,今曰诸事不宜,有凶兆……”
萧凡笑脸顿时凝固:“…………”
幸亏这是数万人的大校场,太虚说这话的声音不太大,除了点将台上的几位指挥佥事和都司将领,下面的人根本没听清。
萧凡吓得脸都变白了,二话不说揪着太虚的衣领转了个圈儿,迎着将士们惊愕的目光,将太虚拎到台边一个视线的死角,萧凡气急败坏,浑身颤抖着恶声道:“老家伙,你想害死我啊?”
太虚无辜道:“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有凶兆,可贫道能化凶为吉……”
“你直接说大吉大利不就完了吗?搞什么先抑后扬,你以为这是大街上骗钱呢?我让你忽悠他们,不是要你吓唬他们,会死人的!”萧凡面孔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
太虚干笑道:“我这不是想给大家制造一点悬念嘛……”
萧凡倒抽一口凉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老家伙你给我听好了,我要的是鼓舞士气,不要任何悬念,平铺直叙便可,再不老实按剧本来演,我把你做诚仁肉盾牌,明曰挂到城墙上挡箭去!”
太虚悻悻哼了一声,然后点点头,不情不愿的再次走到了点将台的中间。
迎着众人依旧疑惑的目光,太虚捋着胡须,一派威严的扬声大喝道:“开坛,贫道要作法问天!”
早已准备好的法坛被亲兵搬上点将台,上面桃木剑,鬼画符,香炉,铃铛……密密麻麻摆满一桌,跟个小杂货铺似的。
也许是被萧凡的威胁吓住了,太虚难得正经了一回,在数万将士期待的眼神下,太虚抽筋儿似的浑身乱颤,口中念念有辞不知在嘀咕着什么,萧凡离他最近,他听清楚了,老家伙不是念咒语,而是在含糊不清的咒骂他……让人不省心的老头儿……萧凡克制住抓起板凳朝他脑袋上砸去的冲动,干脆闭上眼,装作没听到。
太虚念叨半晌,接着双目大张,苍老浑浊的眼中射出两道精光,然后暴喝一声,抓起坛上的桃木剑开始发疯似的乱劈乱砍,时而打摆子似的颤抖不已。
台下数万人的眼睛越睁越大,看着老神仙如此做派,越看越不懂,不过不懂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这说明老神仙道法高深,绝对不是凡人。
台上的萧凡却越等越不耐烦,朱棣马上就快攻城了,老家伙打算抽抽多久?几句话忽悠忽悠不就得了?卖那么多关子干嘛?
就在萧凡眉头越皱越紧,准备发飙之时,太虚的摆子终于打完了。
仰头含了一口烈酒,太虚狠狠朝燃着的烛台上一喷,火光大盛,全体将士顿时发出惊艳的吸气声。
不知用了个什么江湖骗术法门,火光黯淡之后,点将台上方悠悠飘落一张写满了字的黄色桃符,太虚眼疾手快,桃木剑闪电般刺出,将桃符挑在剑上。
将士们的表情愈发惊叹崇拜……萧凡有些激动,戏肉来了……太虚缓缓展开那张桃符,表情肃穆喝道:“贫道损了十年修为,终于为尔等求来了上天的预示,此战是凶是吉,这张符上便有上天给的答案……”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太虚手里的那张桃符。
迎着众人无数期待的眼神,太虚捋着胡须,凝目朝符上望去,一看之下,太虚不由大惊失色,惊呼道:“啊呀!这是神符啊!上面一个字都不认识,奇哉怪也……”
众将士一齐抽了口凉气,表情敬畏到了极点……萧凡快哭了,这一刻他很想杀师灭祖……上午与太虚商量好台词剧本,连现在太虚手里那张符都是萧凡上午亲手写好的标准繁体汉字,怎么可能不认识?上签就上签,吉签就吉签,什么叫“神符”?老家伙你想玩死我啊?
眼眶泛着红,萧凡脸上使劲堆出笑脸,走到太虚身边,情不自禁朝他手上那张桃符看去……一看之下,萧凡也吸了口凉气,笑得越发灿烂了,左手悄悄伸出,掐住太虚腰间软肉,使劲拧了一大圈儿,用极低的声音道:“老王八蛋,我亲手写的桃符怎么变成了你瓢记付不起帐的欠条?而且……你拿倒了!”
太虚吃痛,急忙装模作样颤声喝道:“啊呀!此签贫道已解出来了,上天给了你们八字批语,谓之‘百战百捷,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哇!”
台下将士闻言精神一振,接着狂喜不已。
萧凡抓住时机赶紧大喝道:“本官说过,我们是正义之师,自古邪不胜正,老神仙向天问卦,上天预示,胜利终是属于我们的!”
将士们沸腾了,士气顿时高涨到了,一股冲天的杀气充斥弥漫,渐渐浓郁,他们纷纷高举手中刀剑,振臂齐声大呼:“王师万胜!王师万胜!”
萧凡狠狠一挥手:“现在,全体上城墙,坚守济南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