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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宫女趋步而退,片刻间走得一人不剩,这诺大的寝宫之内,转眼只余下他二人。
石韦心说她定是有什么羞于启齿之病,否则也不会把所有人都屏退。
“石爱卿,本宫这病……”
尽管宫中已无旁人,且有珠帘相隔,但面对着石韦这么个男人,宋皇后似乎还是有些拘泥。
石韦心中暗笑,便道:“娘娘也不必说,且让微臣来为娘娘号一号脉吧。”
“先号脉?本宫虽不太懂医术,不过你们御医问诊,似乎并不以号脉为先吧。”宋皇后和其他未见识过石韦手段的病人一样,都对此表示了怀疑。
石韦淡淡笑道:“微臣诊病与别家郎中有些不同,还请娘娘莫怪。”
帘中的宋皇后不禁多看了几眼,略一犹疑,还是将手腕从珠帘中伸了出来。
那是白雪如藕一般的臂腕,一看便知是年轻女子才有的肤色。
石韦暗叹还是当皇帝好啊,赵匡胤一条腿都快迈进棺材板的人,却还能娶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女人为妻,他也不怕吃不消么……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之时,他手指轻轻搭在了那光滑柔嫩的手腕上,闭目静察其脉。
诺大的寝宫中一片静谧,静得甚至能听到二人呼吸之时。
不同的时,石韦的呼吸均匀自若,而宋皇后的呼吸却略显焦躁。
躺上榻上的宋皇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石韦,另一手悄悄的将珠帘拨开了几许缝隙。
穿越那缝隙,宋皇后清楚的看到了帘外那年轻的御医。
当她看到那张俊朗淡然的面庞时,面容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奇叹之色。
这宋氏虽贵为皇后,平素却在皇宫中深居简出,鲜有过问朝廷之事,更无争风吃醋。
便是因此,莫说是石韦,但是许多朝中老臣都未曾见过宋皇后。
不过石韦救过花蕊夫人,治过赵匡胤的鼻血之症,他在这宫中可算是风云人物,就连一向不太过问窗外事的宋氏也早有耳闻。
宋皇后的内心中,一直对于这个传说中的石御医充满了好奇,今曰终于见到了他长什么样,眼见其如此年轻俊美,自然是深感意外。
“没想到这个石韦还是个俊俏儿郎,如此年轻便能立下那么多大功,这个人还真是不一般,难道德昭会那么看重他呢……”
宋皇后盯着石韦,心中暗暗感慨着。
正当她失神时,石韦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宋皇后吃了一惊,赶紧将帘子放下,假作无事的躺了下来。
她反应倒也快,若是换作旁多半是难以察觉。
不过心思细腻的石韦,却注意到几根珠帘摇摇晃晃,显然是有人拨弄过的,他便心说莫非是这宋皇后刚才趁我闭眼时,偷偷的窥看我不成?
他暗中揣测时,已将手指拿开,淡淡道:“娘娘的病,微臣已略察一二。”
宋皇后一惊,心想这石韦果然厉害,只号了号脉,竟就查出我哪里有病了,果然是了不起。
她惊讶之下又有些不信,便问道:“那你倒说说看,本宫病在哪里?”
石韦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道:“微臣方才观娘娘脉相,当有气血不济之状,再听娘娘说活时,亦有气力不足的迹象,所以微臣斗胆猜测,娘娘的病,多半是出在经水上面。”
一听那“经水”二字,宋皇后的脸畔顿时浮现几片红云,难抑怯之意。
同时她又十分的吃惊,惊于石韦果真点到了她的病处。
石韦听得珠帘内宋皇后呼吸愈加局促,便知自己是诊断对了,当下便道:“微臣方才只是草断,愈要对症下药,还需娘娘将病情不适详尽告知。”
宋皇后扭捏了一阵,咬着红唇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近几月本宫来那……那个的时候,每每阴……那里出甚多,来势凶猛,而且还血流不止,所以才想请石爱卿为本宫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皇后结结巴巴的,避过了几个敏感词汇,颇是难为情的道出了自己的病情。
说罢之时,她已是脸色通红,羞得不成样子。
石韦心想这位宋皇后可没花蕊夫人和小周后那般大方,同样是皇帝女人出身,后两位都要开放得多了。
他知道宋皇后害羞,怕她有所不在自,便假装什么样没觉察,只是点着头道:“听娘娘这般说来,臣想娘娘应该是得了血崩症。”
“血崩症!”宋皇后给那一个“崩”字听得心惊肉跳,急问道:“这病可严重吗?”
石韦笑着宽慰道:“娘娘莫要担心,娘娘这血崩症虽然有点重,不过所幸娘娘及时传召微臣来诊治,微臣开一道方子,娘娘依方服药,此症自然可以消除。”
宋皇后这才长松了口气。
石韦遂去往外面,叫宫女们备下笔墨,他提笔写下了几方,以及如何用药。
当宋皇后看到方中只有两味药时,先是一奇,当她看到第二味药时,不禁面露惊色。
“石爱卿,你这方子怎么只有两味药,而且这参芪也就罢了,怎的竟还有胎发这种东西?”宋皇后一脸茫然困惑。
她口中的“胎发”,即是婴儿首次剪下来的头发。
古时讲究头发乃父母所生,不能轻易毁之,故而会将这胎发用红布或是红纸包裹成丸状贮存,不得任意丢弃。
胎发宋皇后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拿胎发来用药,她却是闻所未闻。
她一想到自己要吃婴儿的头发,自然就会觉得恶心,又如何能不生疑。
石韦就知道她会有此疑问,便耐心的解释道:“娘娘之所以会经水凶猛,乃是因为血瘀和脾虚之故。胎发以火煅烧,便成了血余炭,此物有消瘀补阴之效,而参芪又可补脾益气。此二药合而用之,正符合治血崩的‘塞流、澄源、固本’这三法要义。”
古来医者,多是精于文,故而起药名时也喜欢起文雅点的。
所以人尿的尿垢给叫成了人中白,头发烧后就叫作血余炭,如果外行人的话,光凭药名绝对想不到这药竟然是这么恶心。
当然,大多数的病人也不会问这药到底是何物,听着什么人中白血余炭的,以为跟板蓝根差不多,服用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要不然的话,倘若方子里直接说给你开的是尿垢,很多病人恐怕宁愿流血而死也不肯吃药。
从这药名上来看,中医还是比较人姓话的。
宋皇后也是大家闺秀,懂得良药苦口的道理,听得石韦这番一解释便恍然大悟,虽然觉得那胎发有些恶心,但为了治病,也只好忍了下去。
见得宋皇后点头,石韦便命御药局立即依方配制,而且特别的叮嘱,必须要按照他给的方法煅烧胎发。
石韦的法子是将肥发装入不易破碎的小砂罐中,用泥巴封固罐口,先阴干,再以炭火围绕砂罐,待罐中冒出的缕缕黑烟变得稀淡时,立即把砂罐体体内尚砒为火中起出。
倘若那罐中冒出来的是青烟,则说明头发焦枯,不得入药,所以关键就是火候。
烘烤之后,再将脱水的胎发研成细末,调入煎熬好的芪药汤中,如此一来,这治经血崩漏的良药方才算调制好。
石韦当着宋皇后的面,对御药局的手下详细的叮嘱了一番。
看着石韦那副认真的想子,珠帘中的宋皇后不觉泛起几许欣慰的笑。
诊治已毕,方子也开了,石韦便打算告退而去。
这时,宋皇后却忽然掀开了帘子,从榻上下了来,笑道:“本宫这病多亏有石爱卿,石爱卿你若不忙,就不必急着先走,留下来品一品西宫中的江南贡茶吧。”
当她掀帘而出时,石韦终于无所遮挡的第一次看到了宋皇后的真容。
正如他想象的那样,宋皇后的确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少妇,光凭姿色而论,足以令任何男人见之都心之一动,石韦这样见过了天下美人之辈,同样不例外。
只是,这宋皇后的身上,却没有一丁点皇后的尊贵气度,她是那样的温柔如水,倒似寻常的江南碧玉一般,从骨子里透出的都是水一般的柔。
眼前的这宋氏,显然和石韦先前所见过的那些深宫女人,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石韦只愣怔了一秒,马上就恢复一脸的恭敬,受宠若惊的感谢皇后娘娘的赐茶。
过不得片刻,所谓的贡茶奉上。
石韦品着杯中香茗,心中却想这什么江南贡茶的,自己在南唐时都是当漱口水的,早就喝腻了,倒是这宋皇后待自己如此客气,莫非是还有别事不成?
正自揣测时,宋皇后笑问道:“石爱卿,这茶如何?”
石韦从神思中回来,忙道:“娘娘所赐,自是上等的好茶,清咽润喉,十分的嗓口。”
话出口后,石韦就觉着好笑,什么清咽润喉,又不是西瓜霜润喉片,哪有这样评价茶的。
宋皇后却似乎并未听出什么不妥,只笑着看着石韦喝茶,把石韦看得有点不自在。
吞了几口茶水后,宋皇后忽然道:“我听德芳说,石爱卿你是江南人氏,是吗?”
当听到“德芳”二字时,石韦的心头陡然间掠过一丝不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