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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定姚回头。原来是五姑娘霍有纤,她一向对这个五姐姐颇有好感,不由得瞧了瞧她的手臂,关切问道:“五姐姐的胳膊还疼吗?”
霍有纤微微一笑,摇摇头。然后迟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似乎欲言又止。霍定姚见她神色为难,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冷淡道:“五姐姐拦住我,该不会是想来为三伯娘求情罢?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用?”
霍有纤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呐呐道:“十妹妹言重了。妹妹深得祖母喜爱,说话份量自然与我等不一样。”
她这样一说,霍定姚反而不好意思了。再说王氏虽然是她母亲,做的事情到底与她是没有任何干系的。于是便放缓了语气,道:“其实,我也相信,这告密的事情,真不一定是三伯娘所为。”
“真的?!”霍有纤似乎一愣,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十妹妹真的相信,我母亲不是不辨大是大非的人吗?”
霍定姚一哂。就算王氏真没干这次这件事,那也不代表她就是个明事理的,反之,在太子这件事情上,王氏一向就没拧清楚过。不过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同她五姐姐细说了。于是便道:“我只是认为,即便不是三伯娘将我们候府救下太子有功的言论传扬出去,外面的人也不一定就想不到这一层。毕竟我大姐在宫中失仪,当时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后来英王爷又在朝堂上揭发出了太子才是险些被害之人。这样一想,几乎都能想明白,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蹊跷就蹊跷在于,到底是谁告诉了那位桂康王爷,他刚刚才从大理寺被放了出来,难道就能对朝堂上的消息一清二楚?甚至还不惜顶撞皇帝,也求保下他们永定侯府。若说知道朝堂上的消息也不算什么难事,而让桂康王爷朝皇帝开口求情,这才是真正的疑点。
所以,霍家的人才怀疑王氏。毕竟只有王氏,才最有可能撺掇她那位王兄啊。若真不是王氏,那又是谁呢……
霍定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真是桂康王爷自个儿犯糊涂,以为他真是皇帝看重的亲戚手足,才干出这一笔糊涂事的?
这边霍有纤露出一个笑容,放下心来,拉住了霍定姚的手,道:“我就知道,十妹妹是个聪明的。其实昨晚上,不仅我弟弟一直跟着我母亲,便是我,也一直不离左右。祖母选了八弟出去,母亲一直很伤心,又同父亲大吵一架,弟弟又害怕得直哭。他们晚饭都没吃,我放心不下,便一直侍奉在左右。”
她咬咬唇,放低了声音,突然急促道,“其实,四伯娘她们的怀疑也不是没道理的……那晚上,我,我从厨房出来,瞧见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站在祖母门外,偷听了祖母和英王妃的话。”
霍定姚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后者肯定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守在门口的官差便来押人。这次先将一众人等押回了大理寺,进行了交接之后,又盯着霍家所有成年男子全部带上了沉重的刑具,还有铁链打的脚镣,包括已满十岁的昊哥儿、轩哥儿和逸哥儿也不得例外。这脚铐刚一戴上,三个孩子便委屈得直掉泪,把王氏、妫氏和金姨娘心疼得红了眼圈,恨不得亲自替了去。
那都指挥府领头的便是将霍定姚赶回英王府别庄的飞鱼服,他骑在马上,还得意洋洋道:“几位夫人不用着急,等会儿你们也一份,何必和自己的儿子来抢呢?!再说了,你儿子的用具要小一号,你确定能套得进去?可别憋坏了身子呀。”
说完,便和旁边的兵勇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双眼不怀好意地扫过王氏等人。
这等粗糙的话如何让人听得,几位老爷顿时气愤不已,纷纷上前理论。许是皇帝终究还是存了一丝心软,虽然下令跟着流放,但是也没明令要求妇孺和孩子一定要戴上。可惜那些禁军哪里肯听他这一套,惹急了反而吃了几鞭子,疼得嗷嗷叫。
这飞鱼服犹觉得不尽兴,对着一旁立着的差役骂道:“我说的你没听见?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是不是得了人家的好处,想着要徇私了?”
那差役十分面熟,霍定姚定睛一瞧,赫然就是那个刘姓差役。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确定对方叫刘铁角,还说过这一路要跟着霍家的人去流放。看样子就是负责押送他们的了。她心头一喜,这刘铁角,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难说话的,上次引泉小哥不就从他嘴里掏出了话来么?
刘铁角旁边还有一个武姓的差役,似乎和他是一路的。至少上次她们被押送过来办理赎买手续的时候,对方也睁只眼闭只眼,就像根本没看见这里面有孩子明显不符合要求一般。
再说了,她看得十分分明,这刘铁角对马背上那个飞鱼服十分反感,明明圣旨都没要求的事情,他似乎也不乐意这样做,只让几个拿刑具的手下在一旁磨磨蹭蹭的,没说动手,也没要走的意思。可惜就是这个都指挥府是那曹贵全的手下,难怪一直跟他们霍家的作对。若这群官兵赶紧离开就好了。
霍定姚无奈,眼睁睁瞅着邢氏等人也被人套上了枷锁。
这时候周围还围了一大群人,都指指点点的,不明白的还幸灾乐祸地说什么霍三爷和霍四爷以前在京城威风惯了,没少干出些欺软怕硬的事情,如今也遭了报应云云;还有的趁机起哄说奶奶贵女往日都瞧不上真容,如今倒是全身上下都被人碰了个仔细。这让霍府一干人都涨红了脸。
末了,这飞鱼服似乎终于满意了,从自己的官兵中叫了一个身材壮硕的兵勇出来:“武大头临时生了疾病,我看也不用再找其他人,就让丁老三跟着走一趟好了。”
刘铁角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人,这不合适吧?这内衙门的事,让指挥府的官爷跟着办,这……这被咱们大人知道了,小的可是会吃挂落的呀!”
“放肆!这些事情,自然有曹大人向大理寺主薄禀明。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差役能说不行就不行的?!你以为,张大人会为了区区几个罪犯,就驳了我们曹大人的面子?你可知道我们曹大人背后的人是谁?”
刘铁角一僵,硬挤出一个笑,巴巴着上前讨好道:“哪里哪里,小的不过是为大人着想,既然这是张大人首肯的,那也只怪那武大头没福气。”
飞鱼服听他这样说,脸色才好看了起来。霍定姚这边却是心头一沉,不由得暗暗着急。难道他嘴里说的武大头,就是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位武姓差役吗?这刘铁角虽说不一定是英王府的人,但看起来只是个唯利善钻营的,虽然他们眼下也没有多余的闲钱,但是俗话说得好,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那就称不上是事儿。可那个顶替了武大头的丁老三,光是瞧他那倒三角眼透露出一脸算计的精光,就铁定是个不好相予的。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回头瞅瞅自家长辈,可惜几个奶奶都围着自己老爷哭,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茬。偏偏引泉和钊月眼下又被打发得远远的,又使不上力。
却不想,之前那个见过一面的武姓差役却走过来,和刘铁角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似乎也有不满的神情,不住拿眼角去瞅那个丁老三,刘铁角却冲他摇摇头。
霍定姚听得刘铁角似乎说了一句“你哥……也没办法,下次有机会……总可以挣上一个出头的机会”,她心头不由得琢磨了起来,原来这次押送的差役有三个人,瞧着情况,以前大理寺派下来的应该是刘铁角和大小武,而如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武却被姓丁的替换掉了。
这样也好,至少三个差役中有两个是不难说话的,一路上总有办法让她们不那么难熬。
这领头的飞鱼服见霍家的人都一副凄惨模样,又见自己安排的人顺利替了差事。眼见天色已不早,便催促一行人起解,等霍家人离开得老远,确定他们再也回不来,这才得意洋洋的离开。
霍定姚收拾了心情,紧紧跟在邢氏身边,不住地拿眼角瞅这前面。虽然她自己给自己鼓气,其实内心也有一点忐忑不安,就怕那个谁谁出什么幺蛾子。一行人刚出了城门,刘铁角还好,尚且没说什么,那个丁老三果然开始耀武扬威,不停催促众人赶紧尽快赶路。原本出城之后,霍家几位老爷应该坐囚车,他竟然假惺惺地说什么为着霍家曾经的体面着想,就不用坐了之类的,还说得一脸道貌岸然、义正言辞的,把霍定姚几乎气得吐血。要知道,囚车虽然难看,可好歹是一路坐着,能省下多少体力呀。
她不由得频频回头,对着那几辆囚车恋恋不舍。一旁的林氏明显是误会了她的意图,不由得眼花在眼底打转:“可怜姚丫头,还有我的章哥儿,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你们就再多看一眼吧,也好在心底留个想念。”
说罢,还爱怜地摸了摸她有点蓬乱的包包头。
其余房的几个姨娘听见了,都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可惜城墙太高,无论是曾经的侯府,还是她们的娘家,都远远的被挡在后面,再也看不见了。
霍定姚一时也有点心酸,不过更多的还是感叹。她忍不住再一次回头,突然余光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城口路边的茶棚一晃而过。
霍定姚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不由得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正巧那身影也小心翼翼探出了头来,瞧见霍定姚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不由得眼中含泪,又万分欣喜,怕自己叫嚷出声,继而咬紧了嘴唇,然后焦急地指了指邢氏。
那人穿得十分朴素,着了一件浅红色的碎花棉衣,下面套了一条湖绿色的布裙,颜色都十分暗沉,还松松垮垮地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可霍定姚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分明是自己昔日的一等大丫鬟——
红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