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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欣妍寻事这件事情,毫无例外地传到了朱鄞祯耳中。得知尉欣妍这么轻巧地死了,朱鄞祯也倍感太便宜她了。
虽然知道这一次尉欣妍是被人陷害了,可是朱鄞祯还是觉得她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至于背后谋划这件事的人,朱鄞祯自然也是不打算放过。
朱鄞祯本想亲自去圈禁那些女人的院落走一遭,可是被展阳拦住了。“主子,既然娘娘不希望您插手此事,属下认为您还是依娘娘的意思,不要费心得好。”
凝霜已经将事情经过和沈梦璐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展阳听,为的就是希望展阳能劝住朱鄞祯。
“主子,娘娘想必很记挂谢老将军的事,主子不如先去陪娘娘吧!那些小事,就交给属下和凝霜去处理好了。”朱鄞祯在皇宫忙了一天,直至华灯初上,才终于得以脱身离开皇宫。
待朱鄞祯好不容易回到沐王府,已是月黑风高了。本来朱鄞祯能陪伴沈梦璐的时间就已不多,展阳也真心觉得朱鄞祯没有必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宝贵的时间。
朱鄞祯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展阳的想法是对的,他确实应该把有限的时间都用来与沈梦璐相处。毕竟随着太子登基大典的临近,他以后能留在沐王府中,安心陪伴沈梦璐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吧!务必妥善处理,尽量不要让娘娘费心。还有,将原本负责娘娘安全的暗卫换掉。”朱鄞祯沉声下令。
展阳一愣。“主子,可这件事情是个意外,怪不得他。”
展阳知道朱鄞祯这是要追究那名暗卫的责任,可是这件事情纯属意外,并且也沈梦璐也并没有受到伤害。而那名暗卫也已经主动向展望认了错,而今朱鄞祯还要责罚他,未免太严苛了些。
朱鄞祯的想法却与展阳不一样。“没有及时发现问题,才会出现意外。倘若本王精心培养的暗卫,只有眼睁睁看着意外发生的本事,那本王也太失败了!”
“展阳,你虽然不是暗卫,可是一名合格的暗卫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条件,你却比谁都清楚。本王让他暗中守护王妃,难道只是让他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挺身而出,英勇牺牲吗?”朱鄞祯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是,本王是希望他们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及时阻止。”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那么事发之前必然会有鬼祟之人在王妃周围出现。可是暗卫却没能及时发现,只凭这一点,你说本王有没有换掉他的理由?”
朱鄞祯平静地望着展阳,他眼眸里没有迁怒,也没有责备,只有就事论事的冷静。暗卫的衷心,朱鄞祯不怀疑,可是这件事情却证明,此人并不是个合格的暗卫。而他,自然是不放心将沈梦璐的安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的。
展阳低下头,有些羞愧。他原以为这次是朱鄞祯偏激迁怒了,没想到却是他感性想偏了。“主子英明,是属下考虑不周!主子,属下会重现挑选一名合适的人选接替那名暗卫的位置。主子放心,属下相信他们一定会保护好娘娘的!”
“不用这么麻烦了!从明天开始,就由你亲自保护王妃吧!”这句话朱鄞祯说得不假思索。
展阳愣住,让他保护沈梦璐?那朱鄞祯怎么办?“主子,属下以为还是让风影来保护娘娘吧!世子殿下那边,换成展望,这样会比较妥当。”
展阳知道朱鄞祯不直接派展望跟着沈梦璐,是因为知道展望口笨,怕他会冲撞了沈梦璐,这才会选了自己。可是他是朱鄞祯的贴身侍卫,在朱鄞祯心中,沈梦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可在展阳心中,摆在第一位的却永远是朱鄞祯!
朱鄞祯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做无谓的坚持。“这样也行!就这么安排吧!”风影身手了得,为人也机警灵活,让他守着沈梦璐,倒是能够让他放心。
“是,属下遵命!”展阳松了口气。“主子,那名暗卫又该如何处置呢?”展阳多少有点为那名暗卫担心,按照惯例,只怕他小命不保!
可出乎展阳的预料之外,朱鄞祯这一次却格外开恩。“撤去他小队长的头衔,将他贬为普通暗卫,重新历练吧!”
展阳再次愣住。朱鄞祯这样的处罚,大大出乎了展阳的意料。朱鄞祯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见展阳愣着不动,朱鄞祯皱眉,“怎么,有何不妥吗?”
展阳摇头笑了,“没有,主子英明!属下只是觉得主子变友爱了。”事实上,展阳是想说,朱鄞祯变得宽容仁善了,对属下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冷酷无情了。
朱鄞祯垂下眼眸,勾了勾嘴角。“是吗?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好吗?”友爱吗?或许是因为心中有爱吧!
展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当然好!属下以为,娘娘和大家看到主子的变化,都会很高兴的!”
好,自然是好的!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个明主也是个仁主呢!而展阳心中也很明白,朱鄞祯这样变化,完全是沈梦璐潜移默化的功劳!
朱鄞祯但笑不语,知道展阳是个明白人。是的,以沈梦璐那颗慈悲为怀的仁心,必然会鼓励他成为一代仁君的!他会变得更好的!一定不会让他的娘子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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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鄞祯回到悦梦宫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亥时。寝殿内一片漆黑,沈梦璐显然已经睡下了。怕惊扰了沈梦璐,朱鄞祯便没有掌灯,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大牀。
可是他尚未脱完靴子,就听到了沈梦璐带着些许睡意的嗓音。“四郎,你回来了。”
朱鄞祯一怔,放下手中的长靴,和衣躺到沈梦璐身边,伸手圈住她。“吵到你了?”
“没有。”沈梦璐靠近朱鄞祯,将头埋在他胸口。“我在等你。”她一直在等朱鄞祯,等到上下眼皮直打架,却还是坚持着不让自己睡熟。她怕她这一沉睡,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会是空荡荡的牀铺。
这些日子,朱鄞祯越发得早出晚归了!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朱鄞祯怜惜地亲了亲沈梦璐的额头。“傻娘子,累了早些歇息便是了,为夫忙完了自然会回来的。娘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腹中宝宝着想。”
沈梦璐温驯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朱鄞祯轻轻抚着沈梦璐一头顺滑如绸缎的秀发,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沈梦璐这样执拗地等着自己,绝不只是小女人的黏人而已。
“娘子,你不用担心。父皇已经恩准了谢老将军告老还乡的请求,待过完新年,父皇会派人送谢老将军和谢老夫人回江南的!”朱鄞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了许多,多少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
谢义贤突然辞官一事,正如朱鄞祯所担忧的那样,在朝堂之上引起了激烈的反响。因为尉宇阳遇害一事引起的连锁反应,金銮殿已经犹如沸腾的水一般喧嚣了,而谢义贤突然辞官一事,更像是投了一枚炸弹在水中,整个炸锅了。
尉驰瀚等人毫不客气地抨击谢义贤这只做贼心虚,畏罪潜逃,更是将整个安护侯府都按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谢义贤眸光如炬,面色铁青,他的脸色从早朝开始至下朝为止,都没晴过。
朱鄞祯无数次担心谢义贤会像前一天那样,被气晕过去。可是,谢义贤虽然脸色很难看,这一次却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言行。没有爆血管,没有爆粗口,甚至没有做无谓的反击。
谢义贤一直紧握着双拳,如伫立不到的铁人一般,坚定地站着。“皇上,老臣十岁便随父出征,十三岁立下军功。老臣一生戎马,大半辈子都在沙场杀敌,保家卫国。老臣不敢说自己为我大明立下多少功劳,但是老臣的肝胆忠心,却是天地可鉴。老臣系出将相之家,老臣的祖父,父兄最先教会老臣的便是忠义二字,别人诬陷老臣居功自傲,老臣可以忍。老臣的孙子被人栽赃嫁祸,含冤入狱,老臣也可以忍。老臣的门生忘恩负义,勾结歼臣,老臣亦可以忍。可是,说老臣通敌卖国,老臣不能忍!”
谢义贤将脊背挺得笔直,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皇上,老臣深知清者自清这个道理!老臣是一届武将,也深知自己没有尉丞相等文臣那般的巧舌如簧,能言善道。老臣只想问一句,在过去这五十余年里,老臣与哪个国家没有打过仗?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国家,没有老臣的敌人?皇上,老臣想了整整*,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来,老臣能与哪个国家通敌。”
“皇上,在场各位大人,个个都睿智过人,不是平凡之辈,老臣昨夜从夫人手中得到一张清单,上面记录的所有国家,都是老臣曾对战过的,还请皇上替老臣做主,请尉丞相等各位大人替老臣分析一下,与哪国通敌,与老臣是最有利的。”谢义贤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绢书,恭敬地递到了朱鄞祯手中。
绢书上的内容很多,详细记录了谢义贤历年的官职,出征的年限,时间,地点,对手,以及最终的战况结果,甚至还详细记载了战事双方的伤亡情况,以及皇帝对谢义贤的赏罚。
这绢书记载的内容,是谢义贤所有的戎马生涯!从十岁到六十二岁,朱鄞祯一眼望去,与大明有过战事的国家名称都在上面,而战事结果,是以胜仗居多!
再仔细看,谢义贤立下的功劳与他得到封赏比较,其实是不成比例的。有许多次,谢义贤立下大功的时候,得到的不过是皇帝一句华而不实的褒奖而已。
原来,他们大明皇室,欠谢义贤的有那么多!因为,从谢义贤遍布天涯的足迹来看,要说这天下是他打下来的,都不为过!
朱鄞祯内心的震撼很深,他唤了安公公一起,将绢书展了开来,摊到了众人面前。长长的绢书,从明德宗脚下,铺到了金銮殿门口。
原本喧闹如菜市场的金銮殿上,顿时鸦雀无声,寂静得连殿外寒风呼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明德宗望着那如瀑布一般的绢书,陷入了沉默。原本对谢义贤咄咄逼人的朝臣们,也一个一个都闭上了嘴。
朱鄞褶和尉驰瀚飞快地对视一眼,二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谢义贤居然会来这么一招,或者说,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谢老夫人竟是这样一个厉害角色,竟然留了这么一手。
绢书上的字体工整而纤秀,显然是出于女子之手。而从谢义贤那句从夫人处得来,便可判断,这如天书一般的绢书是谢老夫人的杰作。而谢义贤能想到用事实说话这一招来堵悠悠之口,显然也是得了谢老夫人的传授。
毕竟以谢义贤一届莽夫的脾气,像前一天那样暴跳如雷,而后被气得昏倒才是科学的!
“众爱卿,可都看仔细了?”好半天,明德宗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回皇上,臣等看清楚了!”
“如此,你们便对朕说说,谢老通的是哪国的敌?”明德宗鹰眼微眯,轻飘飘地扔出这么一句。
朝臣们再次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敢开口。连之前一直对谢义贤咄咄相逼,毫不留情地抨击打压的尉驰瀚也没有做声。通什么敌?正如谢义贤说的,那些个国家都跟他打过仗,还大多数都吃过他的败仗,还真是不知道还有那个国家会和谢义贤这样的人勾搭的。
“都不说,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敢说呢?”明德宗的嗓音低沉了几分,带着迫人的压力。这件事情,孰是孰非已经很明白了,尉驰瀚等人对谢义贤的抨击,显然是无理取闹,恶意中伤。
朝臣们不由得都低下了头,一个个口如闭蚌,生怕被明德宗点名遭削。
“你们都好大的胆子!”明德宗怒喝一声,“朝廷养你们,就是让你们无中生有,惹是生非来的吗?都白养你们了!就知道给朕丢人现眼!”
明德宗一声暴喝,朝臣们都纷纷跪了下去。“皇上息怒!臣等该死!”
该死!确实是该死的!明德宗怒气冲冲地瞪着朱鄞褶和尉驰瀚,恨不能将他们当场大卸八块算了。不过明德宗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要紧还是赶紧处理好谢义贤辞官一事,免得再起风波。
“谢老,受委屈了!”明德宗和颜悦色地对着谢义贤发话。“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谢义贤朝明德宗深深鞠了一躬,眼底隐隐有泪花浮动。“皇上,老臣多谢皇上体恤!皇上,老臣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老臣别无他求,只恳请皇上能恩准老臣告老还乡,与夫人重回江南。皇上,从这绢书便可知,这些年来,老臣亏欠夫人的有多深了,老臣唯独希望在老臣入土之前,能尽可能多地补偿老臣欠夫人的韶华时光。”
谢义贤说的情深意切。那卷绢书,谢义贤噙着眼泪花了整整*细细读完,他欠谢老夫人的,几乎是她的整个青春。谢老夫人嫁给自己四十多年,可是起码有三十年,却是独守空闺。这样的亏欠,只怕是谢义贤这辈子都补偿不了的。
多少个独守空闺的夜晚,谢老夫人唯有用这样的记录方式,来思念她远在沙场的夫君。透过这长长的绢书,谢义贤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柔执笔的美丽少妇,是怎样眼眸含泪,嘴角含笑一笔一划记录着这些。
要不是看到这卷绢书,谢义贤压根不会知道,军功赫赫的自己,是个多么不称职的丈夫!要不是看到这卷绢书,谢义贤也压根不会知道,谢老夫人对自己的深情厚谊,是他永远都回报不了的。
明德宗有些动容,谢老夫人的事迹,明德宗多少也听说过,那个坚韧如松,淡泊如竹的江南女子,一直是大明京都里的一个传奇!
“谢老,是我们大明欠了谢老夫人!”明德宗喟叹一声,“虽然朕很是舍不得你与老夫人离开京城,不过江南既然是老夫人魂牵梦萦之地,朕也就不便挽留了!朕会派人护送你们回江南的!”
明德宗准了谢义贤的辞官请求。可是尉驰瀚等人却不甘心就此作罢。
“皇上,微臣有罪!”对谢义贤的误解,尉驰瀚主动认错,也主动跟谢义贤赔了礼道了歉。可紧接着,尉驰瀚却又再次提到了谢子渊和谢长安。
谢长安的通敌密函有理有据,谢子渊因为尉宇阳莫名死亡也难责其究。尉驰瀚承认自己对谢义贤的错怪,可却依旧紧咬着谢长安和谢子渊一事不放。谢义贤没有通敌的嫌疑,不代表谢长安没有,也不能洗清谢子渊包庇杀人的嫌疑。
到最后,明德宗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做出让步。虽然准了谢义贤的辞官申请,却将谢义贤和谢老夫人的回乡时间推到了新年之后,也就是说,推到了谢子渊和谢长安回京受审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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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朱鄞祯处详细得知了谢义贤辞官过程的艰辛,沈梦璐心中多少是放心不下谢义贤和谢老夫人的。
瞅着雪后初霁,天气也稍稍暖和了些许,沈梦璐便去了安护侯府探望二老。
明德宗准了谢义贤的辞官申请,谢义贤便也没有了上朝的义务,而是留在府中和谢老夫人散步赏梅,吟诗对弈,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清闲日子。
沈梦璐抵达安护侯府的时候,二老正在梅园赏梅。安护侯府梅园里的梅花品种格外齐全,素心梅,虎蹄梅,磬口梅,金钟梅,九英梅,洒金梅,朱砂梅,绿萼梅,甚至还有极其罕见的五色梅。
谢老夫人确实是个爱花之人,整个安护侯府,一年四季都能看到不一样的美景,闻到不一样的花香。
沈梦璐循着梅园走了一圈,在一株碗口粗的五色梅树下看到了二老的身影。一身便装的谢义贤体贴地搀着谢老夫人,伸手采了一朵绚烂的五色梅,轻轻别到了谢老夫人的耳鬓边。
谢老夫人无限欢喜地伸手拢了拢鬓发,冲着谢义贤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甜美,是的,甜美!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一个年逾半百的徐老半娘或许并不那么妥帖,可是此时此刻,沈梦璐脑海里,却只有这样一个词盘旋。
望着风韵犹存的谢老夫人脸上那如怀春少女一般,略带羞涩的甜美笑容,沈梦璐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这样看似平凡的浪漫,实现起来却很不容易。可是,谢义贤和谢老夫人却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