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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月看向蓉娘子,幕后黑手会不会是她?
蓉娘子跪着低着头,一副柔弱的娇态,采月紧张看向皇上,一切,都指望着皇上了。
君婼手指从皇上身后绕到身前,点一点他掌心,小声道:“妾都快伤心死了,还要责罚吗?”
指尖稍点即逝,皇上索性将手背到身后,想着她再点的时候,也方便些,等一会儿不见君婼再点,又将手移到身前,心想她手臂从背后绕过来的时候,感觉也很好。
大殿中静得可怕,蓉娘子悄悄抬眸,偷眼看向皇上,皇上嘴角噙一丝笑意,敛眸不知在想什么,蓉娘子又唤一声皇上,声音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皇上抿一下唇哂笑:“你倒是明白,只是,你为何到此?”
冰冷的声音中带着讥嘲,依然是敛着双眸没有看她,两手又悄悄背到身后,蓉娘子忙道:“妾幼时,家中是蚕户,十分怀念跟着爹娘养蚕的时光,便求了君娘子,一起过来帮忙。”
皇上没有说话,看向郑尚宫,下巴朝两位典记一扬,郑尚宫会意,过去从二人手中将档记抽出,皇上唤一声铭恩,铭恩接过去,嗤拉一下撕作两半,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笑道:“小人这就烧了去。”
两位典记惊呼不可,在郑尚宫凛然的目光中捂住了嘴。
皇上笑笑言道:“蚕死了,再养一茬就是,这次活下来的,送到沉香阁,给公主养着玩儿,至于下一茬……”
目光扫向众位女官:“传旨意下去,一二品外命妇都进宫来。每人分管一个竹箕,谁的竹箕出了差池,褫夺诰命。”
侧脸看向蓉娘子,蓉娘子心中悚然一惊,这似乎是皇上头一次正眼瞧自己,没有她在梦中渴盼的欣赏怜惜,连看向众女官的冰冷都没有,只有漠然,无视的漠然。
皇上冷冷开口:“你既擅养蚕,下一茬亲蚕事务便由你来掌管,命妇们谁出了错,你都要连带受罚。”
蓉娘子呆愣愣磕下头去,僵硬说妾谨遵皇命,心中又苦又凉,那些外命妇都不是好惹的,回头都得推到我的头上,我又不是未来的皇后,尚宫女官不会象上次那样尽心,说不定还会暗着欺负,就算流云阁全体出动,人手也不够,可不得累死我吗?养好了是君娘子的风光,养不好全是我的罪责。老天爷,妾冤啊,妾不该听信上圣皇太后的撺掇,破坏君娘子亲蚕,想着想着又恨上了,都怪她,原来皇上身边只有我和婉婉,她偏偏要从大昭嫁过来,亲蚕上不能将她如何?还要另外设法。
没人理睬她,都在忙着收罗存活下来的蚕儿,君婼亲自捧着竹箕,竹箕里每增加一只,便掉一次眼泪,皇上在她身后跟着,看她掉一次眼泪,便升起一次碾死那些虫子的冲动。
君婼一哭再哭,两眼红肿得烂桃一般,皇上忍无可忍,夺过她手中竹箕扔给锦绣捧着,粗声硬气道:“随朕出来。”
看君婼不动,挑眉道:“怎么?敢抗旨?”
君婼方抽抽嗒嗒挪动脚步,来到殿门外,皇上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道:“蚕死了,你哭,蚕活着,还是哭,为何?”
君婼吸几口气,抽噎着说道:“死了伤心,活着高兴,都是要哭的。”
说到哭字,眼泪又刷刷刷淌了下来,皇上捻捻手指:“能流眼泪了,不会再心悸心衰,挺好。”
又看一眼君婼,转身大步走了,转瞬下了石阶,也没往观稼殿,径直越行越远。
铭恩小跑步追了上去,壮着胆子道:“皇上,就又走了啊?”
皇上顿一下脚步,侧头看着他:“她啼哭不止,朕想碾死那些虫子,又想大声吼她,再不走,就忍不住了。”
铭恩小声嘟囔:“皇上这是心疼了啊。”
皇上摇摇头:“心没有疼,君婼会哭了,她的心也不会那么疼了。”
铭恩叹口气,皇上啊,此心疼非彼心疼啊。
皇上治国谋天下,乃是经天纬地的英主,十二岁回东都短短两日,结识数名高官之子,其后悄悄互通信息。
俭太子淫逸骄奢,皇上十六岁,就掌握了俭太子与其门下许多罪证,对俭太子不满的朝官多番弹劾,先帝为护着俭太子,在皇上十七岁的时候,被逼无奈召皇上回到东都,封王赐府。
其后三年秘密筹谋,竟寻到俭太子非先帝亲生的铁证,先帝赐死俭太子后一病不起,上圣皇太后妄图掌控皇上未遂,联络俭太子旧部阻碍皇上入住东宫,皇上夜里潜入紫宸殿,逼迫先帝下了圣旨,入东宫后,上圣皇太后疯狂反扑,在朝堂上孤立皇上,先帝的病情瞒着皇上,皇上在先帝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带人冲进紫宸殿,兵不血刃顺利即位。
其中惊心动魄,铭恩并没有亲眼瞧见,只知皇上与身边护卫幕僚追随的臣属们,连续几个昼夜没有合一下眼。
铭恩哈腰跟在皇上身后,想着这几年的种种,不由感叹,皇上雄才大略智谋过富,于这男女情/事上却分外迟钝,有句老话,人不得全瓜不得圆,大概便是这个道理。
铭恩想着低声问道:“皇上果真不认得蓉娘子?”
皇上嗯一声:“她和婉婉很象,朕分不清谁是谁。”
铭恩哭笑不得,皇上为王爷时,几位幕僚看皇上喜爱萧夫人,因她罗敷有夫苦苦隐忍,便寻得神态上有几分肖似萧夫人的许婉,设计遣刺客在客栈中谋刺皇上,许婉舍命相救,被刺伤手臂,皇上问许婉要何赏赐,许婉便说身世孤苦,愿意追随皇上,皇上将她带回王府,待若上宾,命府内下人以姑娘呼之。
其后众人看皇上只是待许婉客气,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又寻来与许婉性子南辕北辙的秋蓉,秋蓉柔弱顺从,一副娇媚之相,谎称是许婉的表妹,前来投靠许婉,皇上也准了。
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皇上竟然分不清谁是谁,唉……
铭恩没再说话,皇上突然开口问道:“为何称呼她为娘子?”
铭恩忙回道:“是上圣皇太后的吩咐。”
“多事。”皇上随口说道:“这些日子繁忙,倒忘了婉婉,君婼住坤宁殿后,封婉婉为郡主,为她寻个中意的男子,嫁了吧。”
铭恩答应着:“那蓉娘子,不,蓉姑娘呢?”
皇上脚下加快:“这次亲蚕,若能一只蚕儿不死,令君婼开颜,瞧在婉婉面上,让她跟着婉婉出宫。”
铭恩答应一声,皇上皱了眉头:“后宫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以后铭恩请君婼瞧着办,休要再来烦朕。”
铭恩心头一喜,大声回答奴才遵命,皇上健步如飞,很快走得远了。
君婼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狠狠抹一下眼泪,今日流得太多了些,又当着许多人的面,实在是丢人,默默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许再哭了。
深吸一口气转身进殿,瞧见被卷起的蚕儿,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郑尚宫忙道:“都埋在桑树下化作桑肥,公主看可好?”
君婼点头说好,大殿中已收拾干净,锦绣与采月抬着竹箕过来,摘星自从皇帝出了大殿,便扯起嗓子嚎啕大哭,哭着哭着没了声息,好一会儿嚷了起来:“采月,公主会哭了呢。”
采月一愣,瞧着君婼含泪笑了起来,锦绣在旁忙道:“不是有那样一句话,祸福相依什么的。”
君婼抹着眼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锦绣连连点头:“还是公主有学问,不似我们这等粗人。今日虽说蚕儿们出了些事,可公主会哭了,再有蚕没养成,皇上也没有丝毫责怪,还处处回护公主,依奴婢看啊,皇上心疼公主呢。”
君婼闻言忘了哭,愣愣看着锦绣,咬一下唇问道:“锦绣,皇上,果真心疼我了吗?”
锦绣忙说果真,看向采月,采月笑着点头,摘星嚷道:“就是就是,若非公主开口,皇帝定会将奴婢千刀万剐。”
君婼脸上挂着泪珠绽开了笑颜,许久方说道:“其实我四月三十日夜里就能流泪了,只是没让你们知道,皇上几句问话,让我想起了旧事,我的毛病,是皇上治好的呢。”
三人笑起来,君婼环顾殿中,又是泫然欲泣,锦绣忙道:“咱们回去吧,公主这两眼肿的,回头还怎么见皇上?”
君婼一路捂着脸回到沉香阁。
一日捧着饕餮时哭时笑,傍晚方好了些,夜里睡下时两眼依然肿着。
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些白胖的蚕儿,眼泪淌了一脸,不期然有人说道:“八年攒着的眼泪,今日都得流光,竟没完没了。”
君婼闻听连忙坐起,紧捂了脸从手指缝里偷眼看皇上,神情罕见得温和,嘴角带着无奈的笑,低了头道:“妾丑死了,不想让皇上看到。待明日好了再去求见皇上,妾会好的,妾会将伤心的事忘掉,只记着高兴的。”
皇上不说话,伸出指尖点一点她的手背,君婼放下双手,扬起了脸,看着皇上慢慢咬了唇,身子往床里侧缩了又缩,空出大半个床面。
皇上歪头瞧着她,君婼缓缓低了头,脖颈染一层粉红,在朦胧的纱灯下,旖旎轻晕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