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惊怒 下

烟雨江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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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幅神州气运图真有这么大的神通?”纪若尘捧着黑沉沉如龟甲般的神州气运图,实有些不敢置信

    手上这块尺许方圆的事物非铁非石,倒有几分似龟甲,表面密布鱼鳞般指甲大小的凹凸裂缝,此时细细看来,期间纵横交错竟是井然有致,法度森严有了这分疑惑,再观那裂缝的走势,绵延东西,纵贯南北,怎么看怎么眼熟蓦然,纪若尘脑中灵光一闪,经纬线!江山图!但这范围虽与本朝疆域相似,却远不止,那东方的分明是海外三岛,西面的当就是域外四夷,还有分辨不出的化外之地

    纪若尘依着紫阳真人所授之诀渡了一丝真元进入神州气运图,立时感觉到其中有一点天地灵气正自跃动不休这点灵气虽然微弱之极,却至纯至净,纪若尘细细体会,只觉得这一点微弱灵气之中竟似蕴有洪荒六合、浩瀚天地之威!他心中一惊,忙凝神观察,见那一点灵气所处方位为东海之外虽在图上不过指尖,然则以神州的广袤,若是实地距离,粗粗估来也当有数百里以上

    “师父,灵气位于东海海外”纪若尘向紫阳道

    紫阳真人点了点头,微笑道:“难得你与此图有缘,能够感应得到气运图中所标识的天地灵气流转,看来这等重任非你莫属若尘啊,你且带上此图,前往灵气所指之处探察,务必要准确探明具体方位图中灵气流转之所与神州大地的天地灵气源出一脉,所指之地该有一样气脉之源存在那或是一样法宝,或是一株异树,或是灵兽,也可能是其它的什么东西但至灵之物必生于至凶之所,此等所在很可能险恶异常,十之**有厉兽镇守你千万要小心从事如果能够取回气脉之源固然是好,若取不回也没有什么,只消用秘法将气源方位传来宗内即可,千万不要逞强,当以已身安危为重”

    纪若尘点头应了

    紫阳真人又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倒也不易宗内近日事务颇多,你此去东海,就不再另行派人随你了神州气运图开封之后,所标识的灵气之源会随日月辰宿运行而动,每隔半月就会一变此去东海路程遥远,时间紧迫,你休要耽搁,现下先回去收拾行囊,午时就下山出发!”

    纪若尘一怔,倒没想要会是如此匆忙,自己才刚与顾清行了订亲之礼,还不到一日就又要下山了但他素来遵从师命,应了一声后就欲回房准备,并与顾清、青衣以及李白、济天下等道个别

    紫阳真人又唤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道:“神州气运图乃是天下之秘,你将它收在玄心扳指里面,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此图的消息不过顾清可以例外,她已可算是我宗弟子,你与她又是道侣,无论何事都可对她直言好了,去,临行前云风会将你此行需用的法器咒符交与你”

    “啊哈!”济天下一声怪叫,突然从床上笔直坐起!

    饶是刚进房中的小道士已修成太清灵圣境,定力有成,此刻也被吓得手一抖,盛满了水的铜盆当的一声掉落在地,温水洒得到处都是

    济天下非但没有分毫愧色,反而喜道:“圣人有浩然之气,自然宵小摄伏”

    待他看清小道士身上穿的乃是道德宗服色,方觉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圣人初起,四海清平,红日东升!”

    此言一出,济天下才看到窗外黑沉沉的一片,东方未晓,红日东升?他一急之下,脱口又道:“当然,圣人初起,也可以是天地感动,风雨如晦”话音一落,济天下就跑到窗前向外望去,但见天色将明未明,一轮残月若隐若现,既无风也无雨

    眼见那小道士已压不住面上的笑容,济天下老脸一红,匆匆道:“圣人四艺,琴棋书画我这就找人下棋去”

    济天下以袍袖掩面,从那小道士身边挤过,夺路而逃

    小道士见济天下苍皇而去,哈哈笑出了声来他笑了一会,才想起此时尙未天明,而济天下只是一介凡人,在太上道德宫中乱跑,可不要惹毛了哪只珍兽,受了伤可就不好了小道士心一慌,赶忙追出门去,连声叫道:“济先生!济先生!”

    可是直到他追到别院院门之外,也没看到济天下的身影,实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那小道士急得一跺脚,他这时才想起来济天下饱饮醉乡,按理说是要睡上七八天的,结果二个时辰不到就醒了过来,显然神智尙且不清听他刚才胡言乱语,小道士本以为是腐儒酸气发作,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在发酒疯

    正在他急得团团乱转的当口,眼前忽然一花,已多了一人,问道:“看你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

    小道士抬头一望,登时吓了一跳,原来立在他面前的正是顾清他就算不认识别人,顾清可不会认错顾清既已与纪若尘订亲,那也是道德宗的大人物了,小道士怕受责罚,支吾道:“不,不,没什么”

    顾清倒也没有多问,自行进了别院,那小道士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顾清一入别院即转向东首,进了青衣所居的独院她刚一进门,就听到青衣房中传来阵阵轰然大笑顾清心下奇怪,青衣不久前还醉得人事不省,是她亲自送回来的,怎么现在房中居然如此热闹?

    她推门而入,只见青衣已然醒了,正跪坐在地上的一个软垫上,双手捧一只白玉小碗,正在抿着碗中酒一闻那异乎寻常的酒香,就知是醉乡房中地上还放着四色菜碟,里面是些订亲宴上的菜色,屋角已堆起三个酒坛白虎龙象二天君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喝酒挟菜,手舞足蹈,口角生风一边讲些七圣山及江湖上的奇闻逸事,一边大拍青衣马屁青衣只是那么听着,小脸上挂一丝若有若无,淡得几不可见的笑,偶尔插上一句两句

    一见顾清进房,白虎龙象二天君登时敛眉肃容,如受惊一样从地上弹起,向顾清恭恭敬敬地道:“顾仙子好!”全然没有了刚刚的轻松

    顾清招来一个软垫,在青衣面前坐下,又向二天君招呼道:“两位天君请坐”

    “谢仙子座!”二天君异口同声地应了,盘膝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与刚才与青衣同饮时的轻松全然不同顾清将一切看在眼里,笑笑

    青衣放下了酒碗,望着顾清,浅浅笑道:“方才多谢纪夫人送青衣回来”

    顾清淡然一笑,道:“距离大礼还有三年,这纪夫人三字叫得实有些早呢!”

    青衣双目低垂,道:“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大礼总是要成的所以迟些早些,并无什么不同”

    二天君端坐二女当中,目不斜视,只是一碗接一碗闷声灌酒可是不知怎的,今晚这醉乡忽如白水一般,怎么喝都不醉,二女的对话一句一句钻进耳中,想不听也不可得

    顾清用心打量着青衣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微笑道:“世事无常,一日不成礼,这三个字就一日叫不得嗯,你柔如弱水,气质如华,又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子,且不做作,若我是男子,定要寻你做个道侣才是”

    青衣微微一怔,然而顾清一言一行均出自内心,没有分毫作伪的味道她默坐了片刻,方幽幽叹道:“顾姐姐,青衣不过一介小妖,识见短浅,道行低微,又是没什么主见的,不过是一个负累,那有姐姐说得那么好?”

    顾清道:“妖族素来有众多可以速成的法门,你根基这么好,又出身无尽海,定是有办法提升道行的”

    青衣轻喟道:“道行高了又有何用呢?就算道行通天,也不能事事尽遂了心愿”

    顾清微笑道:“若尘凶劫是极重的,你日后若想随在他身边行走江湖,恐怕真得提升一点道行才行”

    “啊!”青衣一声轻呼,抬起头来,有些不能置信地望着顾清

    顾清淡淡笑道:“离大婚尙有三年,我当然不会限着他什么就算是婚成之后,我也不会限着他什么的”

    青衣轻轻咬着下唇,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裙裳,不知在挣扎着什么

    顾清长身而起,向二天君望了一眼,就转身出房去了二天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不敢装作没看到顾清的眼色,还是站起身来,乖乖地出了房门

    院落正中,顾清负手立在月下,果然在等着二位天君

    龙象白虎二天君在顾清身边立定,恭敬地道:“顾仙子好!”

    顾清淡淡地道:“二位天君虽非出身天下名门,但通晓形势,深知进退,很是难得啊难得糊涂四个字,二位看来是深知其中三昧的看来二位天君是想在云中居与无尽海间不偏不倚,哪边都不得罪,以便将来可以左右逢源了?”

    龙象天君一张大脸颜色登时淡了三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虎天君忙道:“顾仙子和青衣小姐相处融洽,我们兄弟只看到了这些其实我等除了喝酒修道,其它的就一概不会了!”

    顾清转过身来,静静望着白虎天君白虎天君虽比顾清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去,却被她看得目光左右游移不定,就是不敢与她目光对上顾清又望了一眼龙象天君,龙象立刻抬头向天,欣赏起月色来

    顾清双眉微颦,道:“你们很怕我?”

    龙象天君刚想开口,白虎立刻横了他一眼,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知进退的话来,抢着赔笑道:“顾仙子不怒而自威,我们兄弟对仙子是即敬且畏,仙子但有吩咐,我兄弟定会全力以赴!”

    “不怒而自威?”顾清心下苦笑她暗叹一声,挥一挥手,二位天君如蒙皇恩大赦,立刻鼠窜而去

    此时纪若尘急匆匆地从院外走进,一见顾清,当即道:“你在这里正好,紫阳真人吩咐了我一件要事,午时就要下山,你……”

    顾清打断他道:“自然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天将正午时,景霄真人捧着手壶来到了后花园,落坐于心爱的檀椅玉几前,品茗读经不片刻功夫,黄星蓝也来到了花园中,在景霄真人对面坐下

    今日景霄真人不再是一副龙钟老态,他面透宝华,目有神光,举手抬足间隐隐有风雷之势,早已完全恢复了昔日诸脉真人的神采然而黄星蓝向景霄真人望了一眼,忽而眼圈一红,将视线侧过了一旁

    景霄真人见了,微笑道:“回天丹效验如神,虽只有三日之效,也是有缘人方得一服星蓝,你又何苦如此看不开呢?”

    黄星蓝拭去了一滴眼泪,怨道:“你又不是不知回天丹大损寿元,你余寿无几,一服这东西至少要折去三月阳寿!就为了给纪若尘的订亲大典撑场面吗?他又不是与我们殷殷订亲!”

    景霄真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宗千年繁盛气象,可不能在我身上有所减损何况我能有轮回机会,也全是仰仗着紫微真人舍了护法飞升的法宝得来的只是殷殷……唉,实在让人担心,也不知她能不能过得去这一关咦,她人呢,怎不见她来喝茶?”

    黄星蓝起身道:“她昨晚一回房就把门锁死,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她奇怪,我这心怎么总是慌的,还是去看看她的好”

    眼见黄星蓝离了后花园,景霄真人也觉心神不宁,起身向张殷殷居处行去

    景霄真人刚进入张殷殷居处的院门,忽然听得里面传来黄星蓝的一声惊呼,他心知不妙,忙抢进房中一看,登时手足冰凉,呆立在当场

    房间中床帐低垂,张殷殷和衣躺在床上,宛如沉睡,面目安详只是她颈中一道细线,红得触目惊心!

    景霄真人惯用的松纹古剑已然出鞘,掉落在床边,锋锐无匹的剑锋上不见一丝血色,似是这把通灵仙剑也心有不忍沾染上她的血气

    轰的一声,景霄真人只觉得一道热血直冲顶心,立时天旋地转,站立不定他感到周身力气正急速失去,眼前林林总总,尽是张殷殷从小至大时的诸般趣事

    景霄真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下心神,再向张殷殷望去他道行虽失,但眼力尙在,一望已知张殷殷生机尽断,魂散魄飞,再无生机他再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墨迹尚新,于是拆信读了起来

    黄星蓝见了,也收了悲声,过来一同观信

    “爹,娘:

    孩儿心中有事难决,百般思量,惟有魂魄赴酆都地府一行,方得稍减心头之憾孩儿自知此行凶险万分,回返之望十中无一,只恐不能再向爹娘尽孝了

    不肖殷殷留”

    黄星蓝看了此信,心中生了一线希望,颤声问道:“景霄,殷殷她还能还魂,是吗?”

    她话音未落,已见张景霄面色迅速暗淡下去,本是光洁柔润的肌肤上开始生出皱纹,一头黑发也逐渐转为灰白只顷刻间的功夫,张景霄竟如老了三十岁一般黄星蓝一时惊得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天丹功能返老还童,尽复道行,药效可维持三天这才一日不到,怎地张景霄就已老成了这个样子?

    张景霄身躯一阵摇晃,黄星蓝忙扶他坐下,又渡了一片真元过去只是真元入体,张景霄反而全身一震,面色殷红黄星蓝这才确知回天丹效力已失,景霄真人体内已存不得一丝真元

    张景霄稍稍平复了一下胸中气血,虚弱地道:“殷殷想必是要用我松纹剑法力贯通阴阳,以使魂魄得入地府,才会盗了此剑自刎可是我道行已失,此剑也随之法力大减,哪还有贯通阴阳之力?!殷殷别说是魂归地府,就是……就是想做个游魂,怕也是难!”

    最后一句话说完,张景霄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