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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走后,神情落寞的芷容一言不发的坐在榻上发呆。
四娘的倒戈使她再次陷入了艰难的境地,这院子又成为白家内院的孤岛。
而更让她担忧的是四娘今天为了儿女可以说倒戈便倒戈,那么日后会不会又因为儿女将自己做过的事告诉崔氏?
亦或者,帮助崔氏一起来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然一哆嗦,手心冒出涔涔冷汗。这倒不是她疑心大,而是实在不敢确定四娘是否会信守诺言,保守秘密。
然而,担忧归担忧,她暂时又想不出应对的法子,也知道先走一步算一步。
“姑娘,你别难过了。”见她一脸的忧色春华不禁劝道“四娘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咱们也挽回不了。以后多防着她便是。”
她自是明白自家姑娘担忧的是什么。
几个丫头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芷容想到这里感觉莫大的欣慰。
四娘倒戈的事自然也瞒不了芷烟,昨晚上她便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不敢确认。所以,她一早便来到四娘的院子询问。
当得知娘亲的的确确选择了崔氏一边时,羞愧、伤心、失望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她不想让四娘成为崔氏的奴才,更不想背叛姐姐。
犹豫、思量一上午,最终还是顶着巨大的歉疚来到芷容的院子。
“六姑娘,您来了。”
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冬绣连忙起身施礼,“我们姑娘在屋里呢。您快请进!”
没有敌意、没有白眼和冰冷,但是却要比从前客气得多。
芷烟心中一阵的发堵,娘亲已经倒向另一边,她还有什么资格来关心姐姐?
本想扭头回去就听屋内一个亲昵的声音缓缓道:“是芷烟吗?”
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欢快的笑容,“是我!”三姐姐音调语气都没变。
进了屋,越过屏风。走了几步撩开珠帘。
面前不远的榻上。芷容正悠闲的坐在一边扇着扇子,看见她时粲然一笑:“快过来坐。”
待她坐到身旁,芷容拿起一只扇子递过去又道:“这刚入夏天儿就这么热了。瞧我出了一身的汗。”
“是啊,今天阳光好。”芷烟心不在焉的扇着扇子。
芷容越是这样,她越受不了。明明是有疑问、有芥蒂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使得她内心颇受煎熬。
“六妹妹最近没绣新花样吗?”芷容淡笑着问道。
摇了摇头。芷烟突然起身,紧皱眉头。“姐姐,我代四娘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样,我从没想过她会到那边去。”
没说几句,她眼睛一酸。眼泪喷涌的往上窜,竭力忍住却还是不争气的滚下泪珠来。
“我觉得对不住姐姐,我知道姐姐伤心。我也伤心。我没脸来见你,可是不说出来心里又憋屈的难受。”
她哽咽着抹了抹眼泪。像个犯了错祈求人原谅的小孩子一样,拽住芷容的衣角,哀求:“姐姐,你要不理我。我会永远把你当唯一的姐姐,求你别不理我。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那若是四娘害我你又如何?”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声音平淡无奇,芷容双眼的目光却直指穿过她的心脏。
这不是故意刁难,而是一个很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芷烟从未感到如此的为难,一头是自己的娘亲,一头是真心待自己的姐姐。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会心痛。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只能旁观。”她艰难的呼了一口气,“但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受伤!”
芷容定定的注视她,双唇微微颤动,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放心,无论将来有何变故,无论我和四娘之间变成怎样的关系,你都是我的好妹妹。”
若刚才芷烟回答向着四娘,她会有些心寒但是也能理解。若是向着她,那么芷烟便是无情或是虚伪。
然而,幸好两者都不是。芷烟没有变。
听了芷容的话,芷烟又是一阵感动。情绪稳定后笃定的道:“姐姐,四娘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她不会!”
看她一副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的样子,芷容只好点头。
两人聊着天走到窗前,热情的太阳光透过开满繁华的树枝洒在她们身上,增添了不少温暖和生气。
“我倒是担心四娘。”
芷烟无奈的叹息,她眼望着树上粉色的花瓣,颇为担忧道:“打从弟弟生下来,那边就没少做手脚,找麻烦。如今突然变得热情了,哪里信得过。”
她从小没少看崔氏陷害四娘和展旗,自然不相信崔氏会帮助她们。
“那四娘为何信?”能在这么多年的争斗中不落下风,四娘也有一定的心机,何况她做事沉稳,并不像是冲动的人。
芷烟又一叹道:“我们家的爵位可能很快便恢复了。到时候大哥哥便有世袭的资格。大夫人的地位更不同以往。再加上她娘家的势力,安郡王的势力。想要搬到她是难上加难。”
她扭过头与芷容对视,“四娘正是想到这一层,有考虑自己娘家那边没指望,姐姐你羽翼不满。又急着让展旗成材,便做了这样的决定。”
怪不得昨日四娘说她改变不了什么,原来是想到了这一层。
最关键的在于她羽翼不够丰满,实力不够强大。
又呆了一会儿,芷烟才回去。而后不久夏锦从春月楼回来。
她神色匆匆的进了屋,紧紧的关上门,跟着芷容来到内室,“姑娘。若止救下来了。她被卖到一家妓院,巧得很,林姑娘与那老板认识。”
“她人呢?”人顺利的救下来,芷容狠狠松口气。
“我没敢带进府,暂时在林姑娘那藏着呢。不过那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得尽快找个去处。”
陶钦的人很快便会知道若止被救,到时。他必然会在全城搜寻。
若是再次落在那个阴险毒辣的人手中恐怕性命不保。
“这样。你让刘大娘把她带回刘家庄。明日我再过去与她商量出路。”
刘家庄地处偏远,周围的村子又少,最适宜躲藏。
趁着天还没黑。夏锦便雇了一辆马车让刘大娘带着若止离开了开州城。
芷容并没给陶泠然传口信儿。若止被救走,她那边必定有很多眼线。
第二日用过早饭,芷容便借出去拜佛的由子出府,赶往刘家庄。
刘大娘家算是庄子里最富裕的人家之一。家里三间瓦房与周围的茅草房比起来甚是醒目。
她和老伴住一间,儿子儿媳一间。剩下的那间本是留给孙子娶媳妇用的。如今让若止住了进去。
芷容推门进去,让夏锦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室内的光线很好,原本狭小的屋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的亮堂,视觉上宽敞了不少。
听见有人进来。一直端正的坐在桌旁的若止猛地抬起头,冷冷的盯着来人。
“若止姑娘,我可是救了你呀。为何还以冷面相待?”芷容笑盈盈的走过去。
谁料若止冷哼一声,毫不在意的抬起下巴。甚是高傲,“我家姑娘救过你,你如今报答了,我又何必谢你?”
好精明的丫头,居然猜出来了。
如此一来,芷容也不绕弯子,大方的坐到她对面。“你家姑娘如今被软禁在陶府,你且先在这里藏着,等我跟她见了面再想法子。”
“看来白三姑娘是没明白。”若止解释道:“我家姑娘救我出来不是为了让我逃走,而是要我想法子帮她出城。”
经她这么一说,芷容恍然大悟。如今陶泠然就这么一个信任的人,不靠她还能靠谁。
可是,单单靠若止一人的力量出城简直是做梦。
“她连陶府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出城?”芷容疑惑的问。
陶泠然凄然的摇摇头,异常坚定道:“就算我力量微薄,就算是一死,我也一定要帮姑娘脱离苦海。她若是再呆在那个家里会发疯的。”
“可是,你也不能蛮干。依我看你不如暂时在这里躲着,我找机会进陶府。等见到她再好好的谋划。”
陶泠然绝望的眼睛环绕在芷容的脑海中,一种由骨子滋生的同情心驱使她做出帮那个可怜的女子脱离深渊的决定。
“三姑娘愿意帮我们?”若止尖声惊呼,她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冷漠的,没人会发善心帮忙。
给了她一个坚定而安慰的笑,芷容认真的回答:“是,陶大姑娘当初救我时也没想着回报。如今,她有了麻烦,我当全力以赴!”
周身散发冰冷之气的若止内心深处的泛起久久未曾体会过的感动。出了陶泠然,她没有感谢过任何人,如今却是真心的感谢芷容。
依照芷容的安排,若止暂时住在刘大娘家。同时,芷容还让刘大娘留下来照顾,等若止离开再回白家。
交代完这些,她便又满怀期冀的前往老绣娘的家。
还是那个干净的农家小院儿,程大娘的热情的招呼她进去。走路的过程中一不小心绊倒箩筐,幸好芷容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多谢姑娘。”老绣娘眯着眼睛道。
芷容这才发现她的眼睛较上次眯得更加的厉害。“大娘,您的眼睛……”
“啊,不碍事,人老了眼睛也花了,不中用喽。”程大娘很是看得开。
两人来到屋内,程大娘为她到了一杯清茶,“这是刘生家的妹子给我的茶叶,听说是姑娘赏的。我这是用姑娘的东西招待姑娘呢。”
笑呵呵的程大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家里实在是买不起好茶。
“大娘不用客气了,您就当我是个老朋友。”芷容喝了两口茶,“真香!原来在府里头都没喝出这么香。”
欣喜的情绪站满程大娘的脑袋,“我知道姑娘这次来是为了刺绣的事儿。”
“大娘。我就是来坐坐。”芷容怕她一提刺绣程大娘便要拿话搪塞。
然而,这一次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我这的确有几幅不错的绣品,姑娘若想看,便让你瞧瞧。”说着,程大娘拿过身边的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三幅叠得整整齐齐的绣品呈现在已经石化了的芷容面前。
虽然绣品尚未打开,但光是那绣底的料子便让她大大的吃了一惊。
这绝不是乡下人买得起的绣底。就是开州城的有钱人家里也不多用。
“这……”芷容轻轻抚摸着料子,“这是云丝?”这种料子轻透细滑却不易糟,是难得的上等绣底。
白家可是拿它做特供的。
程大娘点点头:“是云丝。”
她将绣品一一摊开,而后目光炯炯的注视芷容郑重道:“我拜托姑娘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人,我一个村妇手里有如此贵重的东西终归不是好事。”
那眼中流露的信任和担忧,深深打动了芷容,“好,我答应您!”她又十分不解问:“只是大娘为了又给我看了?”
“为了报答姑娘。”
程大娘慈爱的笑着,“刘生家的妹子总是给我送米、送肉、送茶叶,我知道这是姑娘的意思。上次我孙儿生病也是姑娘花的银子。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她又露出羞愧之色,“只是,我没什么好报答姑娘的,这绣品又是替他人保管,只能让姑娘瞧瞧。”
芷容万分震惊的细细打量那几幅绣品,脑中冒出的第一个词便是:蜀绣!
而且是上等的蜀绣!
绣面上的图形并不复杂,只是些花鸟树木。然而只是这些简单的景物却勾画出一幕幕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样的绣工在蜀绣中也是一流了。
时间很快过去,芷容恋恋不舍的离开程大娘的家,时间太短,她根本没看出那上面的针法。从而也更加惊叹于那人的绣艺。
母亲恐怕也不及她吧。
她的马车走在回去的路上,而路那一头的白府内院的崔氏却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把眼前的人塞回肚子里。
“你真是不争气啊!你才挨过打,怎么还没脸的去赌啊!”她将怒气全都集中在手掌上,砰砰砰的不断狠拍桌子。
儿子屁股的伤还没好便又去赌,而且一次输掉了两千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若是被白彦昌知道,定会要了他半条命。
“母亲,您救救儿子,否则儿子要被打死了!”
眼泪鼻涕混合着留下来,展元抽泣的跪在地上。
昏了头的他本想赢回本,所以便压了最大的赌注,却不想输的一干二净。
喘着粗气的崔氏揉揉眉心,有气无力的缓缓道:“法子我倒是有现成的,不过你要保证以后不再犯,否则,就是打死你我也不会眨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