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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口围着群人看热闹也不是什么好事,尤晓莺麻溜地关了店,才从马路对面的书摊老板那打听到,陶姜和冯露可能去了医院。
尤晓莺赶到医院的时候,坐在长椅上的两人看着有些狼狈。
冯露倒还好只是头发稍微凌乱了点,花容苍白,显然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她正小心翼翼地为陶姜涂药水,陶姜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挺吓人的,蘸着药水的棉签一碰到淤青处就会听到陶姜呲呲的抽气声。
尤晓莺特地拉住一个过路的护士问过了,他受的都是皮外伤,养上一阵就好,尤晓莺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她看陶姜那龇牙咧嘴的表情,越发觉得他是装的,就是为了骗取冯露的关心。
陶姜这些小心思,尤晓莺也不点破,现在她更关心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来砸的店?
“这来店里捣乱的,究竟是什么人?”
冯露面带惊恐的回忆道:“来了好多人,都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进店什么都不说,就开始砸东西。陶姜他上去理论,那些人就围上去把他揍了一顿……”
“这些人都是街面上混熟了的小流氓,其中有两个和我打过照面,他们只说是我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打我都很有轻重,没有下死手,显然只是为了教训一下我问了几句,我这半年都不着家的,不可能在安县得罪什么人。”陶姜揉着脸颊上一处瘀痕,一脸凝重地接话道。
陶姜没有把李哥的事计算在内,在他心目里自己也就揍了个外地流氓,不算什么大事,更不能会以砸店来报复。
“如果是这安县城里有人眼红咱们生意好来捣乱,也没有这么大胆子,我和冯露俩个姑娘家更不会得罪什么人。”尤晓莺颦眉着仔细分析,电光火石之间,有张表情狰狞的脸出现在她脑海里,“除了,昨天晚上……”
李哥!他们昨天刚把李哥修理了一顿,今天就有人上店里找麻烦,不可能只是巧合。安县城来来去去就这点儿人,开着香烟生意,地面上的人,不说每个的底细都一清二楚,大多还是有过交道的。
而李哥,平时看他油嘴滑舌的,但每聊到关键的内容,嘴还挺严实的,认识他也有一阵了,除了知道他的姓李,是省城人,在安县有个姐夫,对他其余的信息一无所知!
尤晓莺把她的猜测说了出来,冯露眼里满是内疚,诺诺不安,:“是我给大家惹麻烦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在这愧疚自责也没什么用处,最迫切的是打听清楚李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也好对症下药!
陶姜在县城的人面广,办事也比她们两姑娘方便,这是尤晓莺就交给他去办了。
可还没等陶姜出动,就有知道内情的人找上门来。安县城小的好处就在于一有什么稀罕事,就能将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来人大家都认识,是他们的高中老同学王翔,他一头大汗的从走廊的一头跑了过来。不待喘匀气就急急的问道:“陶姜,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迷幻迪厅的东哥了?”
王翔为人耿直在他们这群老同学圈子里也算有口皆碑的,他在派出所上班,街面上的小道消息很是灵通。
他嘴里说的东哥算是这安县城里货真价实的大人物了,能在城东边最好的位置经营一家迪厅,这能量不仅仅是简单的句“吃得开”就能概括得了的。有小道消息说,东哥走的不是县里头头的路子,他在地区里有大头头做靠山,很多时候,县里领导都得卖他一个面子。传言是真是假没几个人清楚,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反正在安县城里,十之七八的小混混都以东哥马首是瞻确是不争的事实。
东哥的狠劲手段,陶姜是有耳闻的,这样的人物才是真正的地头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东哥扯上关系?他眉头紧锁:“我连东哥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惦记上我这种小喽啰?”
王翔骇笑:“那他怎么会放话说,要让你还有你们的烟店,别想在安县城再开下去?”
李哥、嫁到安县的姐姐、东哥,仿佛有条线将这三个人密切的联系在一起,尤晓莺突然灵光一闪,她印象里东哥是成了家的:“王翔,你知道东哥的老婆是哪里人吗?”
“这我哪知道。”王翔挠挠头,他一个小民警哪见过这传言里的大人物,他突然一拍脑门,“不过我记得我师傅跟我提过一句,有次他和东哥一桌上吃饭,他老婆特意点了一道白切鸡,厨房的大师傅不会做不来,东哥直接发脾气掀了桌子。”
这就对了,白切鸡是省城出了名的一道菜,多数省城人餐桌上必有的家常菜,十有八、九这姓李的就是东哥的小舅子。
事情到这里可就难办了,要真是惹上在道上混的人,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就不是随随便便能摆平的事,这些人好面子、讲究一口吐沫一个钉,既然东哥已经放话想让陶姜在安县混不下去,就基本上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陶姜应该心里也清楚,他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怎么,当我还真怕了他吗?不就是给他小舅子拍了一板砖,我这就去找他,大不了让他拍回来。”
“陶姜,你别犯倔,这事我们从长计议。”尤晓莺看陶姜脾气上来了连忙阻止,他这不是去鸡蛋碰石头嘛!
冯露在一旁也拉住陶姜的衣摆,嘤嘤哭道:“全都是我的错,那李哥不是让我去迪厅陪他玩吗,大不了我去找他……”
此刻,尤晓莺简直想扶额叹气,这时候大小姐你来添什么乱啊!尤晓莺她一直觉着冯露性格直接简单,和曾近的自己很是相似,现在看来她就是被父母保护下的娇花,还不知道人性险恶,说话带着不经大脑的天真。
“你可别,上个月有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在迷幻迪厅失踪,她父母来我们所里报案。”王翔压低嗓音表情神秘,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语气唏嘘,“后来被压了下来,不了了之,父母都哭成泪人了。”
本来尤晓莺还不知道怎么劝冯露,王翔这一番似真似假的话,还真把人给吓唬住了,她一脸惊恐地捂住嘴,却又止不住的打嗝。
尤晓莺翻个白眼,王翔这小子明显是唬弄人嘛,人口失踪这么大一个事,家属还报了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也只有冯露这种小天真会相信他的胡话。
不过就这样的瞎话都能唬住人,也能侧面证明东哥在安县的手腕和能耐。
经过这番搅合,陶姜也泄了气,他颓丧的背靠在刷得雪白的墙壁上,用一种豁出去的语气道:“反正我人就在这勒,只要不牵扯到其他人身上,他们想怎么样都行。”
还能怎么办,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斗得过混社会的吗?
烟店被砸了,尤晓莺本以为东哥他们会消停一阵再动作,没想到第二天就得到消息:一帮混混又到陶姜父母家闹腾去了。
尤晓莺匆匆赶到机械厂家属院,还没等她进找到陶姜家在哪,就在楼梯间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咆哮声:“陶姜,你这个忤逆子,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陶家的门大开着,来闹事的人已经走了,房间里翻箱倒柜一片狼藉,陶姜和他的父母哥嫂都在,除了陶姜衣服有些散乱,屋子里其他人都好好的。
冯露已经到了一会的,毕竟是陶姜的家事,她也不好贸贸然进门,在门口偷偷拉住尤晓莺咬耳朵:“闹事的人刚来,陶家人就赶紧躲了出去,让陶姜一个人顶着。这人一走,就马上回来和陶姜吵吵……”
冯露眼神不屑,似乎挺为陶姜不值的。
陶姜的家事,他自己也不怎么爱提起,但平时就他连家里人提都不想提的态度能看出,陶姜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可也没想到一有事他家里就弃他不顾的。
陶父一看就是个胆小怕事窝里横的主,他举起手作势要打:“你这个败家玩意,给你安排了好好的工作,你说不干就不干,出去大半年也没个音信,一回来就净给家里招祸!”
屋子里其他人也不见劝,陶姜的嫂子更是煽风点火:“当初我就说,这托关系到厂里当工人,小叔不见得乐意,最后不还是弄了给停薪留职,这拿着家里的钱开个烟草店也被砸了,还让人上家里折腾,这日子没法过了!”
啪的声响,陶父的巴掌还是落在陶姜的脸上。
陶姜低着头,眼眶泛红,一声不吭地攥住拳头,全身笼着一层莫名的寒意。
“你给我滚出去!”陶父指着房门气急败坏道,“要早知道你会是这个混账样,我真恨不得你一生下来就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这话听得尤晓莺和冯露两个外人都觉得心寒,为人父母不说为子女含辛茹苦、操心谋划,也绝不至于这一出事就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的吧!
“你这是真心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陶姜语气嘲讽,有如实质的冷凝迫人,陶父眼神游移,色厉内荏:“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你今天出了这门,以后我陶家和你就没有半分钱关系了。”
很早以前,陶姜就知道自己不受家人待见,家里什么都是留给大哥的,却没想到父母会对自己这样绝情,要把自己扫地出门……
心里凉成一片,陶姜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从裤兜里掏出一本存折,这本来是他准备孝敬父母的,看来也是不必了,这钱就当是对他们生养自己一场的回报吧!
将存折放在桌角,陶姜头也不回地迈出门,他对亲情的最后一点眷恋在此时被割舍了。
尤晓莺和冯露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看着陶姜萧索的背影,有一个念头在冯露的心中生根发芽……